《何以忘忧》仪歌

219、13 盘发

　　“和你有关系吗，你哪位，管到我家的事？”严明月半分面子没给他。

　　乌木金有些受伤，道：“我好歹算是你的追求者，小辈不听话，当然要教不是？”

　　“轮不到你来教，今日你若敢闯进这个院子，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严明月懒得跟他再扯，再吵下去，只怕要把两个孩子吵醒了。

　　自家蠢小子就算了，侄媳妇可得宝贝着，她家那傻孩子拼死拼活追到手的，随便被什么人冒犯了可不好。即便江忘忧不会往心里去，她这个主人家也不可以这么待客。

　　乌木金这才整肃了脸色，不晓得明月这是不是在让他在女儿和她之间做选择，但其实这个事他做了也未见得帮得上女儿，倒是的确会惹怒眼前人。

　　再一回思，他这么做多少有些越俎代庖，明月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他立刻服了个软。

　　“是我太爱凑热闹了，你别着恼，我们去用早饭先？”

　　严明月此时哪有心情和他一起吃，开口就是赶人：“我这里没有备下什么好餐点，乌寨主回去自家，要吃什么有什么。”

　　乌木金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到底是他得罪在先，他立刻就告辞走了。

　　此时，被吵醒的莫无妄，才蹑手蹑脚穿戴整齐后，走了出来看情况。

　　严明月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心情稍微好转了，问道：“酒，喝了？”

　　“师叔，你师侄我也不是那么没用，您真是多虑了。”莫无妄没睡多久，却容光焕发，他的兴奋没人能完全体会到。

　　“行，是我多管闲事，我狗拿耗子，我走。”严明月口气带笑，说完打算去吃早饭，她现在可以吃得下了，还想多吃点。

　　“没有，我哪有这么说。稍后忘忧起来了，我带她去给您敬茶，您别介意她睡太晚，都是我的错。您知道的，她一向起得早，今日是有原因的。”莫无妄顾着给自家娘子挽回形象，什么都往外说，反正当着的是自家师叔，亲近的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让她只管睡，茶什么时候喝不是喝，又不怕凉了，随时温着就是。”严明月拍拍他肩膀，转身走了，留下一句，“我让人把吃的喝的送你们房里去。”

　　“多谢师叔，师叔慢走，师叔你对我太好了！”莫无妄嘴甜喊了几句，赶忙转回去房里，怕他家娘子醒来口渴，他得伺候着。

　　江忘忧睡到辰时才醒，身边人估计早醒了，躺身边在玩她的头发。

　　“这个点了？”她急着起床，腾地坐起来才发现身体有些不适，刚准备坐着缓一缓，身边人又把她拉回床上躺下。

　　“一天不练功也没事，你躺着，我给你拿点糕点酒水，你先垫垫肚子。”

　　莫无妄转出去外间拿吃食，进来后，看到忘忧已经洗漱过披着外衫坐起来靠在床边。

　　“我是不是应该去给严……师叔敬茶？”上门的媳妇竟然睡到了这个点，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她自小学琴便是因为江家女子都修习乐器，所以该学的女德她也一样没落下，只是她本以为这一生用不上，没想到该用上时全乱了。

　　“放心，师叔那边我打过招呼了，她说你什么时候去都行，这家里没有恶婆婆，用不着那么循规蹈矩。”莫无妄觉得她这二十多年过的实在太规矩了，以后应该放松些，不必那么苛待自己。

　　江忘忧点点头，就着在他手里吃了两块糕点，喝了几口热茶，才起身去完成落下的行见面礼这一步。

　　严明月听说他们出了院子，赶紧去了正厅坐着等茶喝。

　　丫头递过茶杯，江忘忧接了就打算跪下去敬茶。

　　“不用行大礼，我们这边没有这种习俗。”严明月一个眼神，莫无妄抬手托住了人，他们几乎是同时，只能说某人本就不想让忘忧跪。

　　“还是要的，您是长辈。”江忘忧推了下莫无妄，还是跪了下去。

　　在她的双膝落地前一刻，叔侄二人都抽过一旁最近处的软坐垫，扔到了她膝下，结果她就跪在了两层软垫上。

　　他们心疼她，江忘忧没有再多言，递过茶杯道：“师叔请喝茶。”

　　“好。”严明月等这杯茶可不止这一个上午，她真心替自家师侄开心，他的喜悦她其实能体会一二。她快速喝了一口，就扶了江忘忧起身，而后塞了个大红包给她。

　　“早点给他生个孩子，到时候带来给我看看。”严明月抓着江忘忧的手，低声道。

　　江忘忧蓦然红了脸，又不敢应声，又不敢反驳。

　　午饭后，莫无妄再接再厉劝了忘忧：“要不，我们再多住两日，师叔很喜欢你，你知道的？”

　　“……”江忘忧不认为当真是师叔想留她，大概是某人还有些私心，“你忘了忘言还在等我们？”

　　莫无妄吃瘪，结巴道：“是，对，是要赶紧去接妹妹。”

　　江忘忧斜了他一眼，这人脸皮以前就这么厚吗？不管是她母亲还是她妹妹，他这改口改得太顺了吧？

　　午后，莫无妄有些丢脸地去请示师叔，说他们要走。

　　严明月垮了脸：“这妻子你自己喜欢的不行，昨晚就够了吗？”

　　莫无妄腾地红了脸，师叔是不是太直接了，长辈这么没羞没躁的吗？

　　“罢了，什么都听她的，谁叫你喜欢别人呢。不过，你跟忘忧说声，稍后我去给她梳头，让她莫要推辞。”严明月自问自答了，自家孩子爱江家那姑娘爱得惨兮兮，哪会有骨气不遵从她，还坚持自己的任性。

　　江忘忧当然没有拒绝，于是严明月替她盘了发，是苗寨女子出嫁后常梳的发式。她长得美，头发怎么梳都好看，严明月意不在此。

　　严寨主晓得他们是要去玄苍宫接人，这个装扮说明了很多。

　　乌寨主听闻江忘忧从苗寨出来时的打扮，心情大好，立刻就去信玄苍宫，想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顾尹昭在他们走时没能留住，就存了百分之八九十的担心，此时看到这样的江忘忧，心痛的恨不得在自己心上扎两刀，来缓解一下。

　　不管怎样，这意味着忘忧已经选择了莫无妄，这两人是双向选择，他阻止不了太久的。他不可能一生缠着他俩，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顾兄，明天一起去看日出吗？”江忘忧虽然急着接妹妹走，也不是说要连夜出发。

　　顾尹昭看着眼前自己魂牵梦萦，却再也无法属于自己的人，摇了头转身走开了。

　　莫无妄不晓得这货会不会有释怀的一日，或许他们三人，终有一日还有机会能一起去看日出。

　　江忘言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接话问了句：“顾哥哥不去，那我们三个明天一起去吗？”

　　看到顾尹昭刚才的反应，江忘忧摇头道：“我们去给顾宫主道个别，现在就走。”

　　莫无妄对此很满意，立刻点头随了她去辞行。

　　可以想象，这一夜，顾尹昭可能会醉生梦死，他们不在这里留宿可能对他好一些，或者好很多。

　　回程的一路，莫无妄虽然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心尽力照顾两位女子，但心情太过雀跃，看什么都是花开的美好，就连迷障森林的毒雾都让他觉得缥缈朦胧，有种另类的美。

　　以往他自然不是如此，他的好心情印证了某个事实。江忘言对此有替姐姐开心，更多却是担忧那个刚分别的人。她这趟去关外，经历了被抓被关，也经历了被抛下苦等，当真和顾尹昭相处其实真没多久。

　　但正是这短短的相处时光，她意识到很多事，顾尹昭满脑子都是她姐，那时候还是她哥，他爱得很无畏，不管不顾并且投入。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机会，这种绝望与外来因素无关，她其实并不在意乌姑娘的挑衅。

　　江忘言甚至有些同情看不穿这些的乌连希，她们不管是谁，都得不到顾尹昭的心。

　　哪怕现在她姐已经嫁与他人，顾哥哥的心永远都在她身上。她当初想让乌寨主阻拦他，还有个担忧便是会发生如今的事，顾哥哥亲眼见到她姐和莫哥哥的亲密，会比她现在更绝望。

　　因而这一路，江忘言很低沉。

　　江忘忧欢喜是有的，但她从很早就确定了莫无妄的心意，上次对方说出口时，她已经达成了心底最深处的愿景，满脑子担心的都是之后会遇到的困难。所以她在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一切后，其实有些担心那位被他们抛下的知己。

　　顾尹昭本就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行事上虽然算得上恩怨分明，但他会有些较真和狠厉。以前顾虑她，顾尹昭才会有所收敛，现在可能会导致适得其反的反弹。

　　若他打定主意要报复他们，针对他俩还算了，若是冲着江家来，那她这次为了满足私欲，当真为江家带来了灾难。但她并不后悔，也准备好承担后果。

　　从她决心要克服万难和莫无妄在一起，就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所以她曾多次试图劝解这个人，哪怕在莫无妄还没拿定主意前，她也尽力做了。

　　可惜这人的性情如此，她早知道这会是个死扣。他们本可以是一世的知己的，现在却说不准了。

　　这是江忘忧跟了顾尹昭离家，带他外出散心的主因：她希望时间能治愈他内心的伤痛和空缺，也希望她这样的体贴能舒缓他的痛苦和难受。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毕竟她更在意莫无妄的感受，所以虽然她不会主动去做什么，却不会拒绝莫无妄想做的任何事。

　　这样三个人各自的悲喜担忧都不相同，还算一路平静和顺地回到了金陵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