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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驸马为难学士惩恶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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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府赏花宴,贺夫人只邀了与自己亲近的几个夫人小姐,连带着想要结交的长公主,人数不多。
贺夫人在后宅夫人中的地位,就好比中书令在朝中的地位。
贺夫人出身前朝贵族楚门世家。
楚家在大晟建朝后主动归还了所有的权利荣誉,隐退世人之外,偶然有三两小辈入世闯荡。
但楚门之势天下无人不知。
楚门在朝堂、江湖的根基深厚,远在大晟之上,就连皇座上的正元帝见了楚门中人,也要放下天子的矜傲,礼让她三分。
鉴于公主与驸马还未大婚,驸马的席位与公主分了开来,独自在男宾席。
王行止这次带了陈温玉给他挑的侍从,但临分别前,陈温玉还是拉着他嘱咐了一番。
“遇到让你觉得为难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情,就不要理会,直接拒绝掉。万事有我给你兜底,别怕麻烦。”
这话公主说过不止一次了。
王行止这次已经不像上次宫宴时那么紧张了,听了公主这话,心里暖乎乎的,笑着说:“我知道了,公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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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温玉到的时候,诸位夫人已经到了不少,贺夫人正跟郑夫人聊得开心。
见她来了,贺夫人起身,笑着来迎她:“光顾着说话,没注意公主来了,公主莫怪。”
陈温玉跟着她坐下,笑道:“无事,我喜欢轻松一些。”
郑夫人是郑氏家主的夫人,姓孙,名君持,是孙家长房的庶长小姐。
二十多年前,郑氏家主丧妻后,孙家就给她说了这门亲事。
郑夫人向她见礼,含笑道:“早听闻公主绝世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夫人过誉了。”陈温玉笑道,“我瞧着夫人身姿绰约,倒是与这园中的桃花很是相称。”
“好啦好啦。”贺夫人笑着说,“你们两个就不要夸来夸去了。”
她招呼着诸位夫人在席中落座,坐在陈温玉身边,另一边还有一个郑夫人。
坐下后,贺夫人转头跟陈温玉闲聊,说:“早先公主还在朝中时,我就经常听夫君提起,说翰林院有个脾气又臭又硬的学士,谁的面子也不看。”
陈温玉哭笑不得,道:“贺大人对我意见这么大?”
贺夫人笑着哼了一声,道:“你别管他,他就是这个大老粗,还小心眼。我今日一见公主,半点不像他说的那般。我估计啊,他就是记着你在他起晚没上早朝那次参他的那一本呢。”
陈温玉挑了挑眉,笑道:“我都忘了。”
郑夫人在一旁噗嗤笑了,道:“公主之前在朝中的确实让诸位大人又爱又恨。我们家大郎也经常说,不怕陛下发火,就怕学士弹劾。”
陈温玉心中叹气,无奈笑道:“我不会也参过郑大公子吧?”
“那倒是没有。”郑夫人笑道。
陈温玉松了口气。
“不过你把郑氏家主弹劾了。”贺夫人补充道。
陈温玉:“……”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
那时听闻郑宅内有龃龉,传的沸沸扬扬,引得百姓对高门世家心生不满。于是当时的谢鸿轩就写了封奏章,弹劾郑氏伦乱之风。
陈温玉无奈一笑,对郑夫人道:“当时年轻气盛,做事不知分寸,还请夫人莫怪。”
“没事的。”郑夫人柔声道。
“哼。”贺夫人没好气,“你道什么歉,我看你这事做的极好,就该让那些人吃点教训。”
“楚楚。”郑夫人轻声制止她,“今天是好日子,莫要说些扫兴的话。”
贺夫人只能把满腹牢骚憋了回去,转头对陈温玉道:“其实今日除了邀各位夫人来赏花,还有件事,想让公主帮忙。”
“夫人请说,若是温玉能办到的,定竭尽全力。”
贺夫人笑笑,道:“倒也没这么严重。就是君持想给他们家二郎选个新夫人,想让你帮忙掌掌眼。”
陈温玉一愣。
郑家二郎?那不就是……
“夫人要给郑二公子选妻子?”陈温玉问郑夫人。
郑夫人叹了声气,道:“二郎丧妻已三年有余,之前他不想娶新妻,我都以‘他非长子不必急着延续香火’的借口给推了。但他毕竟是长房嫡子,如今拖了三年,族里已是不满,再拖下去,恐怕会牵连到家主和大郎身上。”
陈温玉垂眸,没说什么,只是片刻后抬眼对她笑了笑,问:“那夫人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还没有。”郑夫人道,又叹了声气:“我本想叫二郎一道来的,结果他一听是要选妻,说什么也不肯来。”
陈温玉安慰她:“没事,今日我等就陪夫人好好相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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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陈温玉的嘱咐和侍从的帮忙,王行止这次参加宴会从容了许多。
他摆出驸马的架子,拒绝了几拨敬酒的人后,宾客们便识趣的不往他这边来了。
他终于松了些气,只是还未轻松半晌,就见到之前在公主府宴上见过的几个世家子朝他走过来。
“哟。这不是驸马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冯禧和钱三带着几个公子过来,大摇大摆、毫无规矩地围着王行止坐了下来。
王行止冷眼看着他们,不想搭理。
“哟。这是什么眼神?”钱三哈哈笑着,挖苦他:“不是吧,十九公子成了驸马,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人了?”
有了上次在宫宴的教训,王行止知道在别人家的宴会上闹起矛盾是件很麻烦的事,于是他不想跟他们多纠缠,只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宜饮酒,诸位还是回去吧。”
“没事儿。”钱三挥挥手,满不在意地说:“喝什么酒,我们就是来找驸马叙叙旧的。”
很显然,他们这群浪荡子同方才那些识趣的达官贵人是不一样的。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叙旧的,请你们离开。”王行止神色不耐地赶人。
钱三从小就在阕都的公子堆里混惯了,除了都城里几个硬头茬不能惹的,其他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里。
哪怕是驸马,还有那什么公主。
王行止见他们无动于衷,不想跟他们起冲突,就想着自己起身离开,却在要起身的那一刻,被坐在他身边的钱三摁着肩膀又坐了回去。
他听到钱三在自己耳边,语气下流猥琐又充满恶意地说:“你在公主府住了这么久,怎么样?碰到公主了吗?什么滋味儿?跟兄弟说说。”
王行止第一次听这种直白的无耻下流之言,愣了几瞬,反应过来后,面色铁青地把他的手打下去,怒火中烧地瞪着他:“嘴巴放干净点儿,你这是在冒犯公主!”
钱三嗤笑一声,丝毫不以为意,“又没人听见,你急什么。再说了,你也是从长阳伯府出来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这儿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王行止握紧了藏在宽袖里的拳头,深吸几口气,把火气压了下去。
在这里动手是不明智的,会给公主惹很多麻烦。
“我会告诉公主的。”王行止冷声警告他,“你冒犯皇室尊严,必受重罚。”
这下不止钱三,围着他的那一群公子哥都笑了,冯禧接话道:“怎么?说不过我们就回家找娘了吗?也对,公主比你大这么多,跟你娘也差不多了。”
钱三笑得猖狂,懒洋洋地曲着腿,蔑视地看着王行止,道:“再说了,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占了个驸马的名头。你说的话,有谁信?”
一行人又笑了起来,没笑几声,却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是吗?”陆洄面无表情走过来,停在那群公子哥身后,“那不知我说的话,有没有人信呢?”
几个公子哥脸色一变,声势顿时收敛了许多,就连钱三在他面前也不敢明着太放肆。
毕竟陆氏现在还在世家之首的位置上坐着。
钱三耸耸肩,无奈笑笑:“开个玩笑而已嘛,子谦干嘛这么认真嘛。”
陆子谦,陆洄表字。
不过阕都世家公子对他这表字异议颇多。
子谦,子谦,然而从陆洄身上,他们可是见不到半点跟谦逊沾边的影子。
陆洄绕到钱三身边,垂眸注视他,问:“你刚刚,开的什么玩笑,再说一遍。”
钱三脸色变了变,暗道陆洄这个疯狗半点不识趣。
他又笑了声,拿王行止挡枪:“只是跟驸马闲来无事聊了聊,怎么?子谦不高兴了?驸马都没说什么,子谦别这么大火气。”
陆洄没管他说什么,只是屈尊降贵地微微躬身,盯着他,道:“重复一遍,刚刚说了什么?”
钱三看着他有些邪性的眼神,有些害怕,咽了咽口水,道:“没、没说什么。”
陆洄缓缓直起了身。
那股抵至面门的压迫感随着陆洄的离开而轻松了些,只是钱三这口气还没松完,接着就被忽然出手的陆洄一个伸手,抓着脑袋就砸到了席案上。而后陆洄松了手直起腰,一脚踩住他的脑袋,脚下用力,踩着钱三的脑袋踏碎了席案。
他微微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睥睨一只蝼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编排长公主。”他脚下又使了些力,语气发狠:“陛下都得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竟然敢在这里不知死活地胡言乱语!”
王行止已经被他这突然搞出的动静吓傻了。
他缓过神,看着陆洄脚底下快要被踩死的钱三,犹豫了会儿,低声开口:“这、这位公子,他要被你踩死了。你要不,先抬抬脚?”
陆洄视线落到他身上,静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王行止盯得毛骨悚然。
“驸马?”陆洄忽然开口。
王行止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好像不太合适了,于是站起来,向陆洄拱手:“在下王行止。”
陆洄对他漠然,望着脚下的钱三,问:“旁人当着你的面侮辱你的未婚妻,你竟能无动于衷坐得住。”
这话极其不舒服,王行止下意识皱了皱眉,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这是别人家的宴会,我只是不想给公主惹麻烦。”
陆洄嗤了一声。
不想惹麻烦?还不是因为王行止这个驸马太废物,如果他自己能强大一些,能够成为陈温玉的依仗,今天这个场面又怎么会畏畏缩缩,畏首畏尾。
陆洄态度桀骜,对王行止不屑一顾,松开钱三,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他转头看着王行止,面色平静,可是身上那股经年累月养起来的世家之子的高傲和底气,让王行止无形中忽然感觉到了羞愧。
“没用的东西。”
陆洄丢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离开的方向是公主所在的花园。
只留下王行止,因为陆洄最后的那句话,而感到羞愧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