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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紫薇现世长公主择婿 ...

  •   陈温玉只在夜闯宫门那晚在皇后的长乐宫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送到了皇帝早年就为长公主建造的公主府去了。
      公主府的规模不可谓不大,足足占了半条街,堪比半个皇城。
      就这规模,当初工部把图纸拿给皇帝看的时候,皇帝还发了好大的脾气,责问他们为何如此苛待长公主,说他的温玉就应该有天下最好的、最大的宅子。
      陈温玉在听到身边的小侍女们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心中并无波澜。
      她这些年跟弟弟相依为命,对皇宫里那位父亲的感情早已在无数次的困苦无助中消磨殆尽了。
      只是当她踏进将要入住的竹枝园时,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哇!”身边扎着双丫髻的小侍女惊叹了一声,小碎步跑着凑到园中那颗参天的银杏树下,仰头呆呆地看着。
      “仁果儿!不得无礼!”身边年纪稍长的侍女轻声呵斥她。
      陈温玉笑了笑,抬步进了园子,“无事,不必有那么多规矩。”
      仁果儿知道自己失礼了,退回来乖乖站在陈温玉身后不说话了。
      陈温玉抬头看着这棵银杏,问:“它看着有些年头了,是什么时候栽下的?”
      年长的杏果恭敬答:“回公主,这是陛下之前南巡发现的百年银杏,觉得好看吉利,就让人从南边移了过来。”
      陈温玉惊讶:“从南边?一路运过来的?”
      “是。”杏果笑道:“走的水路,很快的。陛下心里是时刻念着公主的。”
      夜闯宫门的事情杏果也听说了,但无论是女扮男装入官场,还是夜扣宫门惊圣驾,单拎出来都要砍头的罪过,陛下偏偏视而不见一般,连拿都没拿起来过,直接放下了。
      陈温玉对她的说法不置可否,只问:“我让你们去白马弄接的人接到了吗?”
      “接到了。”杏果答,“已经安置在离您最近的园子了,方才姜太医又来看过,喂了药,现今已经睡下了。”
      “嗯。”陈温玉转身,“我去看看他。”
      ///
      御书房内,皇帝看着一道又一道御史弹劾长公主的折子,只觉得自己这头突突突得疼。
      他又扔了一道折子,鼻子哼出一口气:“这群言官真是太闲了,一个一个盯着朕的私事,往日也不见他们检举朝堂。一天天净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糊弄朕。”
      身旁的心腹大监永鹭温言开口:“诸臣以天子为尊,自然便将目光都放在了陛下身上,陛下宽宽心。”他将身旁侍从递来的茶端给皇帝,“陛下喝口茶消消火。”
      皇帝摆摆手,于是永鹭便将茶放了回去。
      “温玉安顿得如何了?”皇帝问。
      “回陛下,公主都已安顿妥当了。”永鹭答。
      皇帝揉了揉眉心,叹气:“那个谢……”
      “谢凛。”永鹭答。
      “对,谢凛。”皇帝又叹了一声,问:“人接到公主府了?”
      “是。”内侍答,“是皇城司亲自去办的,没出岔子。”
      “让皇城司抓紧时间,朕要在公主成婚之前知道这些年苍蓝郡的所有事情。”
      ///
      陈温玉进门的时候,谢凛已经睡醒了,这会儿身上盖着被子,正靠在床头上看书,嘴角还微微上扬着。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陈温玉在床边坐下,给他掖了掖被角。
      谢凛合上书,笑着说:“是新出的话本,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陈温玉看他一眼,打趣道:“也就是你了,别人家的孩子,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要参加乡试了。”
      谢凛嘿嘿一笑,跟她讨巧卖乖:“我有阿姐了,阿姐读书就够了,我就不读了。”
      陈温玉无奈弹了他一个脑门。
      谢凛捂着额头,眼珠子滴溜转着,问她:“我听说,阿姐要选夫婿了?”
      陈温玉看了身后跟来的杏果一眼,被谢凛瞧见了。谢凛便开口解释:“是小仁果告诉我的。”
      陈温玉无奈:“你好好养病,操心这些做什么。”
      “你是我阿姐。”谢凛反驳她,“你的终身大事我当然要操心了。”
      他凑到陈温玉面前,笑嘻嘻地说:“是不是这阕都的青年才俊太多了,阿姐挑花眼了?”
      陈温玉笑道:“那不如你帮阿姐挑?”
      “好啊。”谢凛兴致颇高,“我一定给你挑一个最好的!”
      她让人去把今早皇帝刚送来的那堆画像拿了过来,自己在一旁的小榻上看书,谢凛就坐在床上翻着画像。
      “这都是什么呀。”陈温玉听见他小声嘟囔,“怎么都长得高低不平的?”
      侍候在陈温玉身边的杏果听见了这话,没忍住低头扬起了嘴角。
      陈温玉无声笑了,看着手里的山川异志没说话。
      “哎?”谢凛忽然出声。
      陈温玉抬头望去,就见他从那堆凌乱的画像里抽出了一张,拿在手里仔细看着。
      他看了几眼,忽然惊喜道:“我记得他诶!”
      陈温玉从小榻上起身,坐到床边,接过那幅画像看了看。
      是位少年人,端坐于椅子上,望着前方的目光沉静无波。这画师画技高超,她甚至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漠然和无趣。
      谢凛道:“我前几日出门去买话本,那日好像官兵有什么急事,急匆匆地把我撞倒了,是他把我送回家的。”
      陈温玉恍然:“他就是你那日说的好心人?”
      前几日,陈温玉还是谢鸿轩的时候,下值回家才知道这孩子偷跑出去了,还差点出事。幸好遇见了一个好心人把他送回了家。
      陈温玉拿着画像问他:“你中意他?”
      谢凛笑了:“阿姐这话说的好奇怪,是阿姐选夫婿,又不是我选夫婿,阿姐问我做什么?阿姐应该问你自己中不中意。不过……”他话音一转,低头扫了眼剩余的画像,说:“虽然他不算是绝世之姿,但比这里面其他人好看太多了。”
      陈温玉笑了,端详着手里的少年人画像,问杏果:“他叫什么?”
      杏果早先做过了功课,答:“这是长阳侯之子,王行止。年十八,没上过学,也没读过书。为人沉闷内敛,不喜与人来往。”
      “啊,胸无点墨啊。”谢凛惋惜,“那不行,虽然他人好,但是我阿姐得配一个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陈温玉看着画像,笑了笑,合上说:“笨蛋,驸马是不能入仕的,状元郎你就别想了。”
      ///
      皇帝比陈温玉本人还着急她选夫的事情,礼部的长公主册封日程还没出来,他就给陈温玉安排了好几场跟世家公子的相看会。
      地点就选在了长乐宫的唱晚阁。
      唱晚阁这座湖中水榭,是当年初登基的皇帝为先皇后,也就是陈温玉和二皇子死去的母亲,特意建造的。
      算是定情之礼。
      皇帝把地点选在这儿,可能也是希望陈温玉也能在这里找到一个能够携手一生的有情人。
      只是他可能注定要失望了。
      陈温玉在这座水榭里待了一天,应付着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人,看着那些人对她几番试探的模样,只觉得头都大了。
      她自小带着谢凛四处流浪,早在俗世人情中学会了审视一个人。
      这些隔着一扇屏风站到她面前的人,要么是为了试探皇帝口风,要么是看重了皇帝对她的“荣宠”,要么就是不学无术、顽劣不堪被家里送过来凑数的。
      虽然陈温玉对未来的婚姻没什么期待,只是想找一个背景简单容易操控的人应付皇帝,但这一天下来,陈温玉忽然就对婚姻有了些许恐惧。
      她闭目斜靠在软塌上,撑着头叹气,问侍女:“还有几个?”
      “还有最后一个。”杏果答,“是长阳侯之子,王行止。”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陈温玉睁开眼,想起了前几日在画像上见过的那个少年,又叹了声气:“他跟阿凛年纪相仿。”
      也不知家里怎么想的,把他送来要给一个年近二十五的公主做驸马。
      陈温玉直起身,理理衣袖,吩咐:“让他过来吧。”
      王行止踏进水榭时,只见到了一扇翠玉嵌金丝的屏风,以及屏风后隐隐绰绰的人影。
      他照着昨晚家里教的礼仪行了礼,最后俯首贴面的动作故意放错了手,将原本应在上方的左手换成了右手,甚至在起身时将家里嘱咐的恭敬甩得一干二净,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屏风里的人。
      屏风外的仁果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安静看着,没有出声。
      屏风内的陈温玉注意到了他刻意为之的小动作,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道:“给小公子赐座。”
      仁果让人给他搬了椅子,就跟陈温玉隔着一个屏风对坐着。
      他掩饰的很好,但那双乖乖放在腿上,紧张得抓着自己衣袍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看来这孩子是被家里逼来的呀。
      同样是被“逼婚”的陈温玉忽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主动开口跟他搭话:“我听说,你在家里排行十九?”
      王行止没想到公主会主动跟自己搭话,他以为自己只要闷声不说话,长公主就会嫌他无趣让他离开,压根儿没想到公主竟然会主动开口。
      “是。”他忽然有些紧张,莫名结巴起来:“我,臣、臣是十九。”
      陈温玉笑了,觉得这真是一天下来最轻松的时候了。
      “别紧张,随便聊聊而已。”她说,“你也知道在你之前我见了多少人,头疼得要死。”
      被迫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却无法拒绝的感觉,王行止深有体会。
      他想了想,斟酌着开口:“公、公主可以,试着点些熏香,加一些药草,可以缓解头痛。”
      陈温玉有些意外,笑道:“你还懂这个?”
      “不懂,只是小时候母亲会头痛,所以知道一些。”王行止小声答。
      这孩子很安静,局促紧张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于隐没在人群角落里的安静。混迹在人群里,悄无声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以一旦将他放置在这样避无可避的环境里,他的一点小小的动作都会被放大。
      比如,他那快垂到地上的脑袋。
      “地上没有金子。”陈温玉忽然说了一句。
      王行止愣了愣,呆呆地抬起头,就听陈温玉笑了,笑声颇为愉悦。
      守在屏风外的仁果也没忍住悄悄弯了嘴角。
      王行止这才反应过来公主是在调笑他,局促得脸都红了,想低头,却又想到她刚才那句话,只好硬着头皮又把头抬了起来。
      本以为长公主无聊,或许要跟他再聊一会儿,却没成想,接着就听长公主开口:“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回家吧。”
      没想到结束得这么猝不及防,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公主这么快就让他走,应该是没选上的吧?
      他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动作轻快地朝陈温玉行了一礼,转身快步出了水榭。
      仁果看着他一脚迈出水榭,连台阶都没踩的急切模样,忍不住嘟囔:“这么着急吗?”
      原以为终于能松口气了,却没想到唱晚阁又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陈温玉一开始看见那人进来,只以为是皇帝临时又给她塞了个人,虽然身影看着有些眼熟,但是也没多想,直到那人开口。
      “臣,陆氏陆洄,拜见公主。”
      陈温玉瞬间就站起来了,她皱着眉走出屏风,看着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的陆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陈温玉还是不太想戳破他的心思,“我这里刚结束,你随我一起回公主府吧。”
      “公主。”陆洄打断她,“臣是来参选驸马的。”
      傍晚的风吹进了唱晚阁,吹动着水榭轻纱,也吹乱了陈温玉的心。
      “陆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陈温玉正色道,“你不想要你的仕途了?”
      陆洄看着她沉默,垂眸低声道:“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在满都城都是长公主择婿的消息中,每天的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皇帝那天让他想清楚,他想了,只是越想越觉得此局难解。
      皇帝故意戳破他的心思,甚至怂恿他尚公主,是存了以尚公主之名削弱世家权势的心,毕竟陆氏屹立阕都已久,位居四大世家之首。陆洄这一辈儿又只有他一个独子。
      可一个家族的兴衰,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命运。
      他肩上担着的,是陆氏宗族,几百上千口人的荣辱和未来。
      可是谢鸿轩……同样只此一个。
      他久思无解,备受煎熬,直到今天下值,见到了一个个出入长乐宫的世家子弟。
      那些心术不正、歪瓜裂枣之人,怎能与他皓月明珠般的闵元相配。
      愤懑不甘之下,他走进了长乐宫,走进了唱晚阁。
      可如今真正面对着谢鸿轩的时候,他却无法坚定地将心意完整地表述出来。
      陆洄转身,望着水榭外,夜风吹皱的湖波,难过地说:“闵元,我不想让你成亲。”
      陈温玉没说什么,只是叹气道:“陆洄,你我永远都是挚友。世上已无谢鸿轩,也无谢闵元。但陆洄和陈温玉,同样是此生挚友。”
      闵元,是谢鸿轩在二十岁时,给自己起的字。
      “阿洄与我而言,是知音难寻。”陈温玉认真道,望着陆洄的眼神是真挚的,“无论我将来与谁成亲,与谁在一起,你在我这里终归是不一样的。”
      ///
      陆洄走了,他在唱晚阁与陈温玉无声静默了许久,直至离开也没再提过选驸马的事。
      终于了结了这摊事的陈温玉觉得,这简直比她年少时读一天书还要累。
      她带着两个小侍女走在御花园的湖边,深吸了一口湖边的微风,闻到了远处飘来的桃花香,笑道:“这宫里的景致的确是世间无二,花香浓郁纯正,闻着叫人心情放松了不少。”
      只是这心情刚放松了没半刻,就迎面撞见了个急匆匆的宫人,险些将陈温玉撞到湖里去。
      仁果见状立马凶了起来:“你怎么看路的?没看到长公主在这儿吗?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那宫人吓坏了,跪趴在地上,哆嗦着说:“臣,臣是着急去太医院,太子妃临盆了!”
      女人生孩子是大事,耽误不得,陈温玉没有计较,赶紧把人放走了。
      只是想了想,自己现在还没出宫,又刚巧赶上了这档子事,不去露个面实在说不过去。
      她望着宫门的方向,生无可恋地叹了声气,摆摆手招呼两个小侍女:“走吧,我们也去东宫看看。”
      ///
      一刻之前,永生殿内。
      批阅奏章的正元帝允了钦天监监正的觐见,头也不抬地问:“徐监正夜观天象,又看出什么了?”
      显然这个徐有望已经不是第一次大惊小怪了,只是以往一次都没准过。
      徐监正深觉自己受到了陛下的侮辱,于是愈加奋发图强,终于就在方才,让他观测到了了不得的天象。
      徐监正一撩衣袍跪了下去,铿锵有力道:“启禀陛下,紫薇帝星现于北方,呈夺目之势,国将大盛啊!”
      正元帝这才抬头看他,虽然对他这话很是心动,但依然保持怀疑:“帝星紫薇?”
      “正是!”徐监正满面红光,看得出来很激动。
      “哦。”正元帝没当真,垂眸继续批改奏章,随口敷衍他:“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监正一看正元帝这个态度就知道他没信,刚想说点什么辩驳一下,就看见宫人急匆匆地走进来,跪俯在地上,道:“陛下,太子妃临盆了。”
      正元帝停住了手中的笔,一时未动,笔尖刚蘸的红墨滴在了奏章上。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看着前来禀报的宫人,“太子妃临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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