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求生》古木

8、第 8 章

　　我想从那天起，我也丢弃了他。尽管我们从不谈起那天，但隔阂已经产生，越行越远。
　　不断的暗杀，暗网日涨的悬赏金，每天疲于奔命，沼泽，沙漠，越偏远的地方越安全，但过段日子我们就又被围拢，直到逃无可逃……
　　他还是个孩子，他还在长大。尽管他从不抱怨，尽管他总说非常满足的样子对我，尽管他也会像照顾母亲一般给我做吃的喝的，各种好吃的，他还会看很多书，学讲各国的方言贺笑话来逗我开心，尽管日子是可以这样一直过下去的，但是我隐隐约约知道，日子不能这样永远不变，我不能只为自己着想，为自己的舍不得，他值得的不止是我全心的爱护，更值得更美好的未来，他还有希望，而我，肯定不能剥夺走他的希望。
　　其实，逃亡的岁月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终于放弃他的那一天，我唯一的队友，这个孩子，是我先放弃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变成了一头不要脸的畜牲，一头没有羁绊的野兽。
　　公爵的代理人对我有保证过贺青锆的安全，他从此不用再颠沛流离，不用再承受各种悲痛的伤害和死亡了，他可以恢复贵族身份，他可以享受最优渥的教育和培养环境，人人都会尊敬他，不敢冒犯他，对他俯首帖耳，他将是多么尊贵和光明的存在啊，他甚至可以娶到公主，只要他想！只是他们不需要我这个额外人再出现在贺青锆的生命里，永远不再需要！我是获得过他们保证的！
　　“我们给予你进入我们世界的门票，你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我知道那个孩子在门后听着，听到我的答应，我摆脱雇佣兵身份，成为一个下级军官了，我有入场券了，贺青锆都听到了。
　　我靠出卖他得到了入场。是我靠出卖他，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我做过的事。
　　“你们永远不能告诉未来的公爵大人。我不希望他恨我。”我给自己补刀，按照事先说过的台词，我机械的背诵。
　　“当然。”他们大声说道。
　　小锆离开了。只留下了那串有女神的项链。好像挣脱了我的束缚，他得到了自由，再也不会回头了。
　　记忆里唯一能让自己解脱的孩子，已经不可能再温柔地为自己擦去脸上的伤痕，已经不可能再坚定地要自己立誓一定要活着回来了，他在眼里，我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当我利用起他，这才是真正可怕的罪；这样的贺青锆，唯一的他，已经死了——
　　说我当时多年轻也好，多幼稚也好，但谁都能想到，如果跟着我，那个孩子一生就完了，我只是个最底层给的雇佣兵啊，于是我就这样劝服了自己，于是我反复告诫自己警告自己：不需要我就不需要我，在他出现前，我就是一个人孤独悲伤，以后我也不害怕！我当时真的就是这样信以为真，自以为是的。
　　我当时一点都没有想到，我会真的失去了他，再也没有人对我描述星空的颜色和广阔，再没有人为我指引群星的方向，没有十指交握，躺在草地上一起编织神话的情形，会是这么令人悲伤的一件事。
　　星空真的重要吗？其实真的是很重要啊，失去以后再知道那是又多么重要。
　　我真的就为了一张门票就出卖了我心爱的人，我发誓要保护终生的人。我背叛了他的所有信任，我终于万劫不复。
　　我醒了过来，大口呼吸，吐掉口中血沫，是仅存的几个队友拼命把我喊醒，我睁开眼，我的眼睛里只有黑暗的夜空，只有无尽的长夜。我忍着没有去擦泪，那太软弱了，会被人瞧不起，忍住直到它风干。
　　还有没完成的任务，等待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