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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廿五章 读人心巧言医心病 ...

  •   读人心巧言医心病
      不及防孤身陷囹圄

      李千里停住了脚步,记忆中只有父王和娘亲会称呼自己千里,让他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待他转过身去脸上已是恭敬表情。
      见他朝自己端端正正行了礼,李治的笑容越发和善,他合上牙扇朝千里招了招手,“过来吧,生在皇家就是麻烦,亲叔侄间还要行此大礼。”

      千里却未靠近,而是站在原地用溜圆的黑眼珠子打量着他。
      李治对他的兴趣更浓,他挥退了正在抚琴的侍女,起身向他走去。
      他悠然笑道,“千里不愿陪九叔对弈一局么。”
      千里仰头瞧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在说为何我要答应。
      李治微微侧头,笑眼眯了眯,“因为九叔猜得到千里心里在想什么,九叔还知道怎么实现这个愿望。”说罢他手中的牙扇按上他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后转身走了几步。

      他回头,牙扇支着腮颊,唇角弯起戏谑的弧度,“千里想留在长安,对不对。”
      千里慢慢睁大了双眼,心中惊奇万分,他从未对娘亲以外的任何人说过话,难道他能读懂人心?
      他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石亭里对桌而坐,李治将装着白玉棋子的紫檀木雕花棋盒子推到千里面前。
      千里伸出小手捏起一枚棋子正要放下,却被李治的牙扇撩住了手腕,他抬眉,“千里若是赢了,九叔才会说。”
      他的眼角眉梢皆是轻巧的笑意,千里正视着他重重地点了下头。

      千里的自信并非无根无据,他有李恪点拨还有武媚这个颇有实力的陪练,棋艺之高远远超出他的年龄,此刻他正凝眉低头,两指夹着枚棋子轻轻蹭着自己的下颚,盘算着如何快些拿下这局。

      李治为他倒上茶水,轻摇牙扇笑眼瞧着他,他这幅专注模样跟那女子还真像,要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是吴王嫡长子,他会认为他是她的孩子。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两三岁就没了娘,不说话也是因为这个,没想到那女子竟能解开他的心结让他重新开口……

      扇下风停了下来,李治突然觉得自己的调查还不够,见他正直直望着自己,他拿起一枚玄玉棋子看着黑白分明的棋局。
      他淡淡一笑放下棋子,看来不用假装输棋了。
      “千里常常下棋么。”
      那孩子点了点圆圆的小脑袋。
      “呵呵,九叔这问题真是多余,三哥人称棋王,一定经常与千里对弈。”
      千里墨黑的眸子依旧盯着桌上棋局,眼中的光彩却黯淡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

      双方又下了几手,李治笑叹道,“九叔真该选择比试投壶。”
      千里仰起头,嘟起小嘴瞧着他。
      李治一抿唇,“一言既出,自然不会反悔。”
      他温柔的目光让千里安下了心,白嫩的小脸上有了笑容。

      千里正在扫着残局,李治一手支着头摆出了苦脸,“九叔曾见过书房的武才人与你皇祖父对弈,两人不分伯仲,着实让我赞叹了一阵,这回九叔又被千里给打击到了……”
      千里咯咯笑着,自己娘亲的棋艺他再了解不过了,他收完棋子也撑起头与他对视。

      李治瞧着他乌溜的眸子,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九叔还有个小要求,千里若是能留在长安,能不能来陪陪九叔下棋。”
      千里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只要能让他留下,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李治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蛋,而后站起身遥望着远处高地上的甘露殿,“千里知不知道皇室宗亲的孩子每日要去崇文馆上早课,他们这次都会留在长安哦,若是千里能……”

      和风悠悠拂面而来,带着竹的清润气息,喃喃竹语时而夹杂了几声弦音,不成调却是恰到好处。
      他收回目光,瞧着千里微笑不语。
      片刻之后千里眸中一亮,已然悟出了其中道理。
      “千里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是不是该叫我一声九叔了。”

      千里望着他,眸中疑云重重,几番斟酌后他开了口,“九叔怎么会知道千里的愿望。”
      李治又摇起了牙扇,“昨晚九叔在回东宫的路上遇到个道士模样的老人,他说千里是个孝顺的孩子,却做了让父母担心的事,要九叔来给你提个醒。”

      千里低头思考着,自己一直拒不说话的确让父王和娘亲很担心,刚才娘亲给他的信里就在说这事,自从他知道娘亲得病后,便日日到归真观内的神龛前祈祷,看来真是神明显灵。

      李治瞥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千里为何要留在长安呢。”
      千里很快收回了思绪,眼珠转了转,“千里已经七岁了,想留在长安学骑射,到时候给父王一个惊喜。”
      春日的阳光暖意融融,映进李治的眸中明暗浮动,“千里真是孝顺,九叔若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千里好奇地瞧着他,“九叔没有儿子么?”

      李治神色一顿眉眼间又漾起了暖暖笑意,“算有吧,今日的事可别告诉他人。”
      “千里明白,若是被别人知道,神明下次就不会显灵了。”他朝着李治恭敬一揖,“多谢九叔提醒,千里这就去甘露殿求皇祖父让千里去崇文馆上学,让千里留在长安。”
      说罢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又回过头,再度朝李治端正地行了个礼。

      竹影起伏,竹叶细语嗦嗦碎碎,李治瞧着他的背影,眸中含笑,“这孩子真是有趣,只要是跟卿扯上关系的,总会有意外惊喜。”

      甘露殿内,李世民正看着墙挂着的羊皮地图。
      “这是真德公主献给朕的高句丽境内地图,图上尚有不少地方没有标明,朕已经派人前去打探,公主也与他们同行,估计得有两三个月才会回来。”
      一旁的李恪点头称是,这事他早已知道,金胜曼临行前还去过王府与他道别。
      “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他们传回的消息会直接送去你那里,还有,督造的事原本想交给雉奴,朕看他要管粮草和朝中杂事,怕是能力有限,也由你继续替父皇管起来。”

      李恪瞧着他鬓角隐隐显现的白发,“儿臣明白,儿臣有一请求望父皇恩准。”
      “说。”
      李恪撩起袍摆单膝跪下,“儿臣求父皇收回御驾亲征的圣命。”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爱子,他心中所想他怎会不知,这一年来自己的三子一弟相继谋反作乱,搞的自己身心俱疲,精力也是大不如前了,如今新立的太子仁懦,若是自己不趁早替他扫平蛮夷,给他留下个太平盛世,自己很难安心。
      想到此处他又倍觉无奈,如果能立眼前这个儿子为太子他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他身上流淌着的不仅有自己的血还有隋朝皇室的血,自己虽贵为皇帝,仍要顾及那些元老重臣的意见,若是处理不当毁的可是李家的江山。

      这些话却不能说破,李世民只是上前一步将他搀起,笑笑道,“怎么,你嫌父皇老了?高句丽边陲小国,没准我大唐军队稍一恐吓他们就弃械投降了。”
      李恪亦是明白他心中所想,他回道,“父皇春秋正盛怎么会老,儿臣只是觉得区区高句丽不值得父皇亲自前往,父皇只需给儿臣十万兵马,儿臣会替父皇将它扫平。”

      李世民赞许地瞧着他,“父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为父只是想亲眼看看你怎么铲除它,你可别让父皇失望了。”
      李恪望着他抱拳一揖,“儿臣绝不会让父皇失望。”

      两人正在谈话间,书房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李世民皱起眉头,“自从武媚得了无名疹疾不能前来当差之后,朕这书房总是乱糟糟的,本想让徐惠过来帮几日忙,谁料到她有娠了。”
      说到此处李世民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李恪则是静静侍立在旁,这种宫闱之事不是他该妄加议论的,只听李世民高声说道,“外面怎么回事!?”

      没过一会儿有个内侍快步走入书房,“陛下,吴王世子求见。”
      李世民稍显诧异,抬眉说道,“哦,让他进来吧,朕很久没见到仁儿了。”
      李恪亦是莫名,以往自己带他来的时候他都左躲右闪的,今日竟会主动硬闯。
      “儿臣疏于管教,望父皇恕罪。”
      “你是有错,错在不常常带他前来。”
      李恪只得颔首默认,他的心中隐隐担忧,不知这孩子今日前来是为了何事。

      内侍们挑开了门帘子,那孩子竟是一席暗紫色朝服走入屋内,他的步伐稳健,头上空顶髻一丝不乱。李恪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人人都说他长得像自己,在他看来那柔和的轮廓分明带着她的影子。
      只见他干脆地一掀袍摆跪了下来,澄亮的眸子正视着李世民,“皇祖父,孙儿想留在长安,孙儿想去崇文馆上学。”
      四下里静默无声,片刻之后李世民上前将他扶起,只是笑着却不说话。
      他则是歪了歪头,“皇祖父到底答不答应。”
      李恪愣在当下,心中只剩一个念头,苍天这是在跟他开玩笑么。

      书房内传出李世民洪亮的笑声,殿外的内侍女官们都惊奇万分,这一年多来,大唐的皇帝还从未这样笑过。

      贞观十八年四月初八,皇帝的銮驾浩浩荡荡出了太极宫,前往终南山上的九成宫避暑,吴王李恪随行,皇太子李治留守京都长安监国。

      当日下午,淑景殿附近的宫苑都是空空荡荡,只剩几个宫女三三两两闲坐于庭院中话着家常。武媚的偏殿院落仍是大门紧闭,此刻的她正俯首于窗前的桌案上奋笔疾书,墙边花圃里的牡丹姹紫嫣红,开的繁茂,却是有了几分盛极而败之势。

      武媚的疹疾迟迟不见好转被隔离在住处已是一月有余,前来替她诊病的御医换了几波仍诊不出个所以然,以她的品阶并没有权利指定御医,只能等到现在。她正在写的这封信便是为了这个。

      房门一开燕儿端着盘子走进屋内,“小姐,该吃药了。”
      武媚并未停笔,左手随意敲了敲桌案,“世子还没过来么。”
      “刚才还在太极门那边跪送銮驾,哪有那么快。” 燕儿放下药碗,“说来也怪,世子殿下五年未曾说过一句话,几日前竟开口了。”
      武媚的面容缓和了许多,或许是李恪对他说了些什么,亦或是自己的信起了作用,“那是好事,吴王也不用再担心了。”

      燕儿无事可做在一旁垂头磨墨,“福儿说一会儿将院门打开透透气,反正宫里没什么人。”
      武媚骤然提笔,“你去告诉他别开院门,现在这后宫由韦贵妃全权代管,你这是怕她挑不到咋们的错处么。”
      燕儿立即放下墨,“燕儿疏忽了,我这就去告诉福儿。”

      看着她匆匆出了屋子武媚继续写了起来,这些日子她的心情从坦然到不安又回到坦然,御医局汇集天下名医,若是这些人都诊不病因,自己恐怕是被下了毒。目前看来这毒并不致命,对方或许是想等李世民离京之后才对自己动手。

      至于下毒之人,她第一个就想到的就是李治,他已有数次对自己露出杀意,也有能力做这事。如今她只能找一个人碰碰运气,此人便是已经升为医正的秦鸣鹤。
      秦鸣鹤身为神医孙思邈的徒弟见多识广非寻常医师可比,此人与吴王府关系甚密,吴王妃萧氏有娠留京,李恪必然会将秦鸣鹤也留在京城,只是此人性格孤傲,若是让千里去请他,或许他会出诊。只要找出了病因,这场危机便会迎刃而解。

      武媚将信封好拿起了那碗平热去火的药,碗中墨色的药汁漾着轻波,淡淡的药香带着些许凉意。她一声冷哼,若是再喝下去自己怕是会得体寒症,如果查出来真是毒,还有一件是至关重要,李治借了谁的手。

      她起身走到窗边,慢悠悠地将药倒在花圃里,墨色的汁液淋在窗下盛开的牡丹花上,噼噼啪啪溅起晶莹的水珠子,碧落轩的院门洞开,竹影间是内侍们青灰色的袍衫,错杂纷乱的脚步声正往这边而来。

      “啪”的一声,武媚将碗放在了窗台上,她瞧着内侍那张歹毒的笑脸亦是一声轻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入了五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承香殿前院里的梧桐枝叶繁茂傍窗蔽日,祛了阵阵署意。
      韦贵妃一席玫色织锦裾裙靠在凤榻上,一手拿着根雉鸡翎逗弄着那只雪球般的波斯猫,她心不在焉道,“那边要的人还没安排好么。”
      赵得禄躬身立于榻前,“掖庭的人来报,那些个有几年资历的都跟着銮驾去九成宫了,徐充容之前不说要添人,等陛下一走就张口要人,掖庭局都没个准备。”

      一旁的女官柳燕正在给韦贵妃盛参汤,“这个徐充容是嫌宫里事不够多么,不过是怀了身子,要是真让她生了个皇子还得了。“
      韦贵妃并未言语而是专注于逗弄那猫儿,直到那猫儿疲乏地蜷起身子,她才放下了手里的羽翎,“她还不是为了给本宫找麻烦,后宫已有几年没添皇嗣了,这回圣上对她可是关心非常,万一安排不周有什么差池,圣上定会怪罪。”
      她拿过案上的参汤蹙起了眉头,李世民临行前还交代自己要好生照顾徐惠,她身为四妃竟要处处顾忌一个徐充容让她倍觉心烦。
      “让他们再想想办法吧,你就跟掖庭的人说,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徐充容去圣上面前告他们一状,后果着实难料。”

      赵得禄应了一声,刚想继续下个题目,只闻一阵环佩当啷由远及近,片刻后韦昭容疾步走入殿内,“堂姐,你把那女人关去掖庭宫了!?”
      “是啊,怎么了。”
      “堂姐也不跟我说一声。”
      韦贵妃按着眉心,不但外人要给自己找麻烦,自己的堂妹更是添乱的能手,“本宫现在干什么事都要向你汇报了?”

      她的话声慢慢悠悠,其中的不满显而易见,韦昭容赶忙行礼笑道,“堂姐这都是为了我,尼子怎会不知。”
      韦贵妃随意一摆手,“你知道就好,本宫是怕你会画蛇添足才没对你说,她久病不愈,掖庭宫又无医无药,且让她自生自灭吧。”
      “堂姐说的是,我这急性子是得改改。”
      韦贵妃浅饮着参汤,“比起她,那个徐充容更让本宫心烦,而且还碰不得……”
      她话说一半,赵得禄走上前来低声道,“娘娘,武才人那边的高管事求见。”

      高延福躬身垂手走入殿内,问了安后开门见山道,“臣高延福求贵妃娘娘给安排个去处。”
      韦贵妃瞥了眼他递上的那块沾着血迹的帕子,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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