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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提旧事真假还难辨 ...

  •   提旧事真假还难辨
      救路人无心得虎符

      时值金秋,南海池西的梧桐林已是黄了大半,秋风和煦轻柔,带来远处金桂的淡淡清香,偶有几片早红的秋叶迎风飞舞在空中,犹如翩翩彩蝶。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落了下来,仍有几分暑意,林中的八角石亭之内,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聚精会神伏在石桌前写字,身旁那女子一席素色薄纱罗裙,眸中含笑为他摇着团扇。
      孩子放下笔抬头瞧着她,白嫩的小脸满是笑意,那女子也是一笑,“写完了?”
      孩子重重点了点头,很有气势地说道,“写完了!”

      武媚靠近他身边,仔细端详着桌上的字帖,李千里搂住她的手臂靠了上去,仍是那副得意表情。
      武媚赞许地点着头,“千里的字写的好,越来越像你父王了。”
      李千里蹭着她的袍袖,声音清亮,“也像娘亲。”

      他的话语又勾起了她的回忆,花前月下,她与那人共写一诗的情景浮现在她眼前,李千里见她目光怔怔,关切地问道,“娘亲,怎么了?”
      武媚收回思绪,“没什么,你父王近日就该回长安了,到时候他见了你写的字一定会觉得欣慰。”
      千里转过头,眸中掠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若是我突然叫一声父王他一定会吓一跳,娘亲,你说我要不要吓唬他。”

      他的眉宇间像极了那人,武媚将他搂在怀里,“你这调皮鬼,你父王哪会那么容易被吓到,不过你还是慢慢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分开后李千里斜睨着她,“娘亲就是偏心,处处为父王着想。”
      武媚的目光温柔似水,她摸着他的脸颊,“千里,往后不准再叫娘亲。”

      千里一愣,而后满脸疑惑望着她,“为何不能叫?”他目光一闪,“难道娘亲喜欢听千里称呼您母妃?那就叫母妃好了。”
      武媚凄凄一笑,“我不是你的母妃,你父王已经娶了新的王妃。”
      千里一偏头嘟起了嘴,“这与我何干,娘亲明明就是娘亲。”
      武媚让他的小脸面对着自己,“千里不觉得娘亲的模样变了么。”
      千里倔强地摇着头,“娘亲就是娘亲!”

      武媚仍旧微笑着,眸中却起了涟漪, “千里想什么娘亲当然明白,只是你要记得,在人前绝对不能称呼我娘亲,要叫小姨,或者直接叫武才人。”
      武媚的母亲是前隋皇族宗室,与杨淑妃是平辈,她能算是李恪的远房表妹。
      千里眼珠转了转,“千里明白了,若是有人在便叫小姨,没人在就叫娘亲。”

      武媚瞥了一眼正往这边走来的淑景殿女官越彤,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小滑头,你要答应娘亲,时刻记得不能搞错。”
      千里目光一侧,轻声说道,“千里知道了,父王还没回来之前,千里还能接着装傻。”

      目送着儿子缓缓出了林子,武媚踩着枯叶往住处走去,这半年来太极宫内天翻地覆,最让她高兴便是千里已能流利地说话。
      性格孤僻的吴王世子与武才人很亲近在淑景殿已不是什么秘密,得了淑妃的允许,李千里每日都会与她光明正大地聚上一个时辰,她会教他习字念书,更主要的是教他说话。那孩子天资聪慧,至今还未有人发现他已是能说会道,母子俩都想等李恪从封地回来后给他一个惊喜。

      李治成了太子后日日进宫跟随李世民学习治国之道,李世民拨了甘露殿旁的安仁殿给他休憩,久而久之,他待在后宫的时间甚至超过了东宫。
      原本为奏章写节略的差事现在已成了李治的功课,按理说武媚应该轻松不少,事实却并非如此,李治一遇到疑点便去问李世民,如此往复了没多久,皇帝就将武媚指为他的老师,使得两人接触的机会更多了。

      李世民还让太子掌管关中十六卫近三十万兵马,所有大将军以下的官员均受其节制,只是李治素无军功,那些军士们都将他当做一个好看的摆设,李治像是毫不在意,对军务也是不闻不问,那些将军们只当他懦弱无能,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件事对他来说颇为棘手,军功威信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建立,那些将军跟着皇帝出生入死更不能使用强硬的手段,他只能像现在这样装傻充愣,日后再做打算。

      院门外的桂树芳香馥郁,花繁叶茂,武媚心中一喜上前摘下一簇,“如意,今日做桂花糕吧。”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李治正面对着一件更棘手的事。

      太极宫的一处偏殿内,李明达缓缓抬头,“九哥,你老实告诉我,当时为何要我带着厌胜去四哥府上。”
      李治望着她,微笑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疑惑,“明达,你说什么?”
      李明达上前几步,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九哥,为何要我带着厌胜去四哥府上。”
      李治的笑容坦坦荡荡,“明达,九哥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厌胜是个东西?”

      李明达的目光多了怀疑的意味,“九哥你不知道什么是厌胜?”
      “不知道。”
      “厌胜是用来诅咒人的,九哥当时叫我带去四哥府上的那个木人便是厌胜。”她瞧了一眼已经神色大变的李治,继续说道,“那次我从四哥府上回来只隔了一日,宫里便传出了厌胜的传闻,虽然最后并未查出什么,却让原本就不和睦的大哥和四哥更加针锋相对……”

      李治向后退了两步怔怔望着她,面色苍白,“明达,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李明达垂下忧伤的眸子,“昨日我找了萨满法师为五姊作法事超度,突然记起那木人像是有祈福的作用便问了法师,法师告诉我的。”

      殿外的金桂发出细碎的响声,殿内静的只剩李治厚重的呼吸声,他突然抬头,眼中满是悲伤,“所以明达怀疑九哥借你的手故意挑起大哥与四哥的争斗!?好让自己坐上太子之位!?”
      李明达亦是绝望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么。”

      李治闭上双眼,喉间发出几声惨笑,“原来九哥就是这等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人,原来九哥就是这种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人。”
      李明达眼中满是不忍,她向他伸出了手却又缩了回来,抓住前襟不停地喘着气。

      李治转身向门口蹒跚了几步,昂首望着殿外流火般的苍穹,鸦雀嘶鸣着飞过,他话语凄凄,“我知道自己没父皇的雄才大略当不了这个重任,所以从来没有去争过什么,只想做个闲散王爷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如今被逼当上太子之后,对那些朝务却是力不从心,使得父皇对我的不满越来越明显……”他一声长叹转过头,“明达,你说九哥何必要抢着去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太子。”

      李明达迈着缓慢的步子向他走去,殿外秋风卷起残叶在空中乱舞,李治凄然一笑合上双眼,只见一滴泪从他眼角滑下,“如今母后已走多年,五姊又刚病故,另外两位皇妹都已远嫁,大哥四哥就要被流放外州,恐怕再也见不到了,我只剩明达你这么个亲妹妹,明达却如此怀疑九哥……”他向着天空缓缓滑跪下来,声音嘶哑话不成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明达早已泪眼婆娑,她不顾一切上前抱住了他,失声痛哭道,“九哥,明达错了,九哥对人那么好,明达怎么能怀疑九哥……”
      李治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仍蹙着眉头合着双眼,李明达瘦弱的身体在他怀中不停地颤抖着,“九哥,你去求求父皇,让我去看看大哥和四哥吧……”
      “好,九哥去求父皇,九哥会同你一起去。”

      曼陀罗的冷香渗入初秋的暮色中,李治睁开双眸,瞳中流光浅现,昏黄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出很长直到偏殿那头,已分辨不出原来面目。

      长安百里以外的小县城,李恪正在一处茶楼小憩,此刻是集市收摊的时点,大街上人声嘈杂甚是热闹。
      李恪随意用着茶点,等越峰将马换好他们还要赶路。两日前他接到父皇密诏,要他前往兰州与突厥诸部首领商量联合讨伐高句丽之事,由于此次行事机密,他们一路上都未入官驿,换马膳食均是自掏腰包。
      李恪浅抿着茶,他知道父皇遇到战事定会想到自己,眼下他需要做的是把握住他老人家的心,等待时机谋取东宫。

      突然有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摔倒在茶楼前,紧跟着他过来的是四五个乞丐模样的中年男子,其中一人说道,“谁让你在这儿讨饭的!?”
      那少年一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我没有讨饭,那是胡饼摊老板收摊时给我的。”
      “还说没讨,老子告诉你,这条街是我们兄弟的地盘,这儿的每个胡饼都归我们兄弟所有!”

      说罢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撸起拳头,正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别打了!”
      说话那人一身破烂不堪的粗布胡服,脸上满是黑泥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听声音像是一个女子,她走上前奋力将那人的手拉开,“别打,我给你钱。”

      几个乞丐抱胸站在茶楼门口看着那姑娘翻遍口袋找钱,越峰眼睛瞥过人群跨入茶楼,抱拳一揖,“殿下,马已经准备好了。”
      李恪敲敲桌面示意他坐下,仍面无表情听着大街上那幕。

      那姑娘在身上摸索了半天,只摸出一个铜钱来,她将铜钱递给那人,“给你,买你的胡饼。”
      那人一声哼笑,“一个胡饼两个铜钱,你这才给了一半。”说罢他又要上前。
      那姑娘一抬手,“等等,你容我再找找。”
      那人猥琐地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姑娘,你就别摸了,不如留给我摸一摸,你模样虽不怎么样,好歹是个女人。”

      “啪”的一声,李恪将茶碗放在了桌上,越峰起身走到茶楼门口,“几位兄台,这姑娘的钱我付了,你们就饶她一回吧。”
      那人还想说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却缩了回去,他们接下越峰丢出的那几个铜钱仓皇离去。

      越峰从掌柜处要了些点心拿给两人,两人不忘道谢而后使劲吃了起来,吃相很是斯文。
      攀谈间越峰得知两人父母双亡,变卖了家产背井离乡前往长安投靠亲戚,谁知半路遇上毛贼将两人的钱财偷去大半,两人风餐露宿来到此地已是一毛不剩。

      越峰叹道,“可惜我们得先去别处办事,否则到可以送你们一程。”说罢他拿出两贯铜钱,“此处离长安不过百里,你们用这个雇辆马车两日就能到达。”
      那少年话声忸怩,“这怎么好意思,这位侠士已经给了我们吃的。”
      越峰二话不说将钱塞给他,“吃完这些找家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就上路吧。”

      越峰回到李恪桌边,两人将茶喝完起身欲走,那姑娘却突然冲上前来,她手里拿着一枚玉璜,“我们不能白拿你的钱,这玉璜是家传之物,用来换那两贯钱吧。”
      那玉璜色泽黯淡并不起眼,越峰好意劝道,“姑娘,区区两贯钱怎能要你用家传之物来换。”

      那姑娘黑漆漆的脸上一双杏眼颇为灵动,她瞧了李恪一眼,二话不说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镔铁剑,她边将玉璜系在剑穗上,边说道,“我可没说要卖给你们,只是押在你们这儿罢了,他日若是有缘相见可是要赎回来的。”
      她将剑放回桌上匆匆往外走去,末了还回头补了一句,“公子像是剑不离身的人,可别把玉璜丢弃了。”

      赭色的天空中一勾弯月依稀可见,大树背后那姑娘目送着李恪的马队卷着沙尘离去,她拿出自己怀中的玉璜仔细端详,那玉璜雕成一只俯虎形状,虎口微张,栩栩如生,月光下玉璜已变得晶莹透白,仿佛胧上了一层寒光。

      一旁的少年说话声带着气恼,“公主,你为何要将一半虎符送给那人,这是献给大唐皇帝的礼物。”
      那姑娘睨了他一眼岔开了话题,“仁问,我都说过几遍了不要叫我公主,虽然我就比你大六七岁,论辈分你父亲算是我的内侄,你该叫我什么。”
      少年满面沮丧,“姑奶奶。”

      姑娘难掩得意,“很好,礼物我自有主张,明日我们就起程去长安。”
      两人往客栈走去,“姑奶奶,刚才你为何不早点救我。”
      “不是有人救你了么,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打打杀杀的。”
      “都是老姑娘了,有何关系,再说不是还有那个什么什么散么。”
      “仁问,我看你是活腻味了,本姑娘才二十有三,哪里老了!”
      “哎呦,哎呦,姑奶奶我错了,姑奶奶你下手怎么那么狠。”
      “汉人不是说了么,爱之深,责之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九章 提旧事真假还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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