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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番外四话 石榴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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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要莫礼骞带她走走,可一路上却是蒲忧怜开路、走在前。
有心避让熙攘的人群,所以没挑市集大路,而是选择了草木植被丛生的林间小径。
可把莫礼骞绕得晕了,这片偏僻的地方,他也不曾探索过。
林间树叶垂挂,间或漏下零星日光,照耀在矮丛的花上。影影摇摇,甚是好看。
蒲忧怜就走迈步在花边,应该是喜欢的,所以迈的步子轻缓不快。
“蒲姑娘……你、怎么想到来谷外走走?”莫礼骞跟得并不吃力,无意地,就是不追上蒲忧怜,与后者保持着几步间的距离。
“就不允许我擂台守得乏了,散散心?”蒲忧怜自然伸手,擦过势头长得高的花瓣,但留了几许余情,并没有辣手摧残。
“当然允许!”莫礼骞回应道,“只是这处,实在太过偏僻了。”
蒲忧怜不以为然,唇角勾一个后头莫礼骞看不到的笑意:“偏僻有偏僻的好处。”
好处在于——璇女子弟疲累的姿态,可以避免被其他外人看到。
本来蒲忧怜只想一个人的,不知怎么的心念微恸,就把犯着痴的莫礼骞叫上了。
旁人多多少少会因为她是璇女派大师姊,而敬而远之。所以蒲忧怜素日里很少有熟识的朋友。说不上来对莫礼骞的印象感觉,总的来说不算讨厌。
一路作个伴,打发打发无聊。此刻,她是这么想的。
“听说,广南白鹿泽,深山之中能采集得到传说中的二品药材‘金母蟠桃’。所以,我才来偏僻的地方,凑凑运气。”
听完蒲忧怜说用意,莫礼骞对这话上了心:“原来是为了药材而来。”
“是。师妹凌如意近期内息频频有差,我才想着寻些补内息的药材,回头替她疗伤。”蒲忧怜把莫礼骞当作了朋友,所以才把宗门里头的事情对着莫礼骞提起。
“白鹿泽的确有‘金母蟠桃’,只不过生长的位置在陡崖之上,很少有人采集得到。就连——就连百花谷谷中也没有余存。”莫礼骞很认真地在思考,“啊!不过我手头上有别的治疗内息的药材,你等等……”
话音未落,莫礼骞翻出随身口袋,急急匆匆地翻找着袋中的瓶罐药物。
“这是‘大还丹’、这是‘小还丹’。”约莫取出了五六瓶的样子,莫礼骞通通将它们捧在手上。
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近身靠向前,把物什全数递给蒲忧怜。
不敢听蒲忧怜后续的话,莫礼骞又红了脸解释:“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物,但是能帮得上凌姑娘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实际上,需要“金母蟠桃”来找补的内息缺陷,单凭“大小还丹”远远不够。
但是莫礼骞一腔善意,总胜于无。蒲忧怜收下了,回一个感激一笑。
两人还在往深山之中走,仍是蒲忧怜的意思。莫礼骞珍视这次相处的机会,也不催蒲忧怜返程。
深山之中,即使快到黄昏时分,但空气依旧透彻清新。这让散心探路的莫礼骞蒲忧怜心情大好。聊着聊着近期趣事传闻,各自疏朗绽开笑颜。
忽然,蒲忧怜敏锐一顿,停了口中谈笑。
莫礼骞不由分说,也跟着警惕。但过了许久,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随之提问:“蒲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蒲忧怜微低身形,朝偏北方向蹑足而走:“轻声些。”
往同一个方向望去的莫礼骞,这才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生物——野猴。
是一只金丝野猴,毛皮通体呈金黄颜色,偶有几综头顶上的毛发颜色稍较深褐色些,能看得出是稀有的品种。
然而,吸引蒲忧怜注意力的,却不仅仅是那只猴子。
野猴的手上,捧着一颗还未吃完的桃子。虽然还没吃完,余下的半个却也比它的手掌大了。野猴五指俱张,堪堪能把桃子捧稳而已。
那桃子,可不就是“金母蟠桃”么!
“得来全不费功夫……”莫礼骞知道蒲忧怜此刻的意图。
若是野猴知道蟠桃树的生长所在,他们二人跟着野猴前去,不愁采取不到金母蟠桃。
凡是蒲忧怜想获取的事物,此刻此刻,莫礼骞都想帮忙;
凡是蒲忧怜困扰着的心事,心心念念,莫礼骞都想分摊。
野猴察觉到外人,心生警觉,以为是莫礼骞蒲忧怜想要生擒了它。于是捧着桃子,挑了条草林间的捷径,迅速溜跑。
蒲忧怜想要采取蟠桃的心念切切,再等不及,浅运三成轻功,尽量不惊惹到金丝野猴,慢慢潜进。
莫礼骞当然尾随跟上。
一见甩不掉身后的人,野猴也着急。手上珍贵的蟠桃也霎时间扔掉不要,空出手来,牵住树与树之间的藤条,爬上爬下、荡来荡去。
一番焦虑动作,伴随口中吱吱叫唤,让听的人莫名生发几分焦躁之意。
蒲忧怜哪会那么容易放弃这大好的机会?猛赶了几步,对不知处的蟠桃树志在必得。
这一路飞身奔徙,不知不觉间,竟被这顽皮的野猴引到了悬崖边。
这大概就是金丝野猴的居处了。
只瞧它三下两下攀上一棵巨树,藏匿在了最上端的树梢上,再不见影踪。
这树,叶也澄黄、隐隐反着日昏光芒。叶下结出累累桃果,个个有半个成人脑袋那么大。
正是一棵金丝蟠桃宝树。
蒲忧怜看得注神。
“当心!”
莫礼骞的出声拦阻终究是稍慢了一步。
宝树生长的边沿,好巧不巧,正是陡峭的利壁悬崖。
福兮祸所伏。蒲忧怜不慎行差踏错,跌倒了悬崖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莫礼骞运足了十成十的“金盏悬丝”身法,赶到悬崖之侧,伸出右手,紧紧握住蒲忧怜的一边手腕,才险险不至于让蒲忧怜落入深渊,粉身碎骨!
这滋味着实不好受。蒲忧怜身上轻纱被未经雕琢的利壁岩石划破,体躯也因为突然的跌落弄得伤痕累累。
莫礼骞则用尽了力道,在向上提蒲忧怜上岸。
“抓、抓着我的手!别松开!”莫礼骞害怕只用一只手会打滑,匆匆改了更好施力的姿势,改用双手捞抓。
蒲忧怜顿了一刹,听从了莫礼骞的话,紧紧回握那双也沾染血与尘的手。
好在蒲忧怜身躯轻盈,并不很沉,莫礼骞瞅准陡崖边上的巨石,再利用藤条借力,用尽技巧,便将前者提拉了上来。
蒲忧怜的面色算不上太好,大概是失足受了惊吓的缘故。此刻还未从生死关头缓过劲来,胸膛频频向外挤压出重喘。
那一头惊魂未定,这一边莫礼骞自然挂心。
他想出声询问蒲忧怜状态如何,但是瞅到蒲忧怜惨白的面色,知道算不上好,于是憋着话静等眼前人自个儿渐渐回复。
少顷,蒲忧怜终于恢复精神,镇定下来朝莫礼骞开口:“多谢……”
莫礼骞见蒲忧怜心神已定,这才宽解:“何必多谢?是我应该做的。倒是蒲姑娘你险些落入深渊,可有哪里伤着了?”
见莫礼骞一脸真诚,蒲忧怜鬼使神差地,头一回在人前坦露脆弱的一面——她轻轻抬手,抚上右脚靴处。
莫礼骞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蒲忧怜尤在半惊半恐的余骇当中,脑子乱乱的,没了以往的冷傲。
“是脚伤了?”莫礼骞焦急也写在脸上。
“……是。”脚腕处传来顿痛感阵阵,应该是方才跌落的时候,不慎扭着了。
不由分说,莫礼骞蹲到蒲忧怜坐着的巨岩身前。
若是有第三人旁观者看,这场面不就是——堂堂一百花子弟拜倒在了璇女大师姊的裙下?
近距离能听清莫礼骞的呼吸声,蒲忧怜觉得不自在,稍稍避退了半步,把右腿朝莫礼骞的相反方向挪移。
还是得忌讳的,毕竟男女有别。
换成莫礼骞局促难安:“腕处崴了,得及时救治才行。倘若气血不畅,可是会影响到步态行姿,要出大问题的。”
蒲忧怜还在迟疑,可虽是嘴上没应甚么话,手上却移开了遮挡伤处的手。
这算是默许了莫礼骞的下一步诊治动作。
不过莫礼骞没有着急一时,他撕破身上裳尾的衣料,折叠成条状,而后大大方方地用布条蒙上了自己的双眼。
蒙上双眼之后,少了双眼轻亵,才伸出手去碰触蒲忧怜右足上的白靴。轻轻松动、小心翼翼,将靴子脱卸下来。
蒲忧怜自然知道莫礼骞看不见,但禁不住面红、头扭过到另外一侧。
“可是这一处疼么?”
“……再往骨下。”蒲忧怜余光偷瞄,确定了莫礼骞在专心治病,没有甚么旖旎心思。
“那你忍一忍,矫正可能会吃痛。”这话轻看了蒲忧怜。明明是吃过练武苦、挨过伤疮恸的璇女子弟,又怎么会被区区扭伤折到?
“唉——嘶!”正腕只一瞬,蒲忧怜却忐忐地度日如年。
莫礼骞还想帮蒲忧怜穿上白靴,这回被蒲忧怜利落拦下:“不劳了,我自己可以。多……多谢。”
听闻蒲忧怜伤势得以回复,朗然的是莫礼骞。
拆下眼前布条的时候,刚好看到蒲忧怜泛红面色淡淡退散。
莫礼骞越是盯着看,蒲忧怜越是想找个躲起来的位置。
还好,莫礼骞不是浪荡登徒子。
注意力从蒲忧怜身上挪开之后,抬眼看那株金母蟠桃巨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