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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番外三话 武林争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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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谷内。练武场擂台。
玉匣子弟叶吟担了唱名的任务,在擂台中央做着判定胜负的裁判。
只等场间,如水倾泻的琴音暂歇,一方子弟逊势落败,他才出声裁定——
“璇女派蒲忧怜,五连胜!场下还有无宗门子弟,上擂台挑战的?”
擂台下乌乌泱泱,纷纷议论这位大师姊出挑的武学造诣。璇女派的其他子弟在场下,因蒲忧怜连胜,傲气自豪的气场全开,与嘈躁的人群隔绝开来,似乎形成了隔绝的空气墙壁。
“五连胜啊……即使是当年的相飞雪,也没过这样的成绩吧?”
“连血吼教的圣使都战胜了。那圣使可是练过‘血童不死身’的,多少刀枪剑矢都能扛得住,竟然敌不过蒲忧怜的琴音?”
底下人连连不绝惊叹,此间不乏开始濡慕蒲忧怜的男男女女。
之中,当然有莫礼骞。
他望向蒲忧怜目不转睛。
虽然已经连战了五人,但是蒲忧怜面容平静,似乎还有绰绰有余力。盘坐在擂台稍稍偏左侧的位置,一架“百光陆离”二品玉石宝琴被横抱于膝腿之上。
蒲忧怜百无聊赖地抹挑弦丝,宝琴此时隐隐外传不伤人的乐曲声响,似乎在诱逗场下跃跃欲试的人上场赴战。
日光偏斜,天暖无风。
映照在蒲忧怜的面庞之上,更显现出肤如脂玉。
百花谷还未派子弟上场,目前仍在观望。莫礼骞却有点按捺不住兴奋的心绪了。
不知道,他的笛音对上她的琴法,能不能胜过、或是挨过二十个回合呢?
还没等莫礼骞蹬地飞身,踏上擂台,却有其他人比他先行一步。
蒲忧怜也适时抬眼,微微抬琴,表达对战之前的仪礼。
来挑战的第六人,她见过。名字虽然还未知道,但是对莫礼骞似乎有别样的情愫,就是那天刚来百花谷时,路上相对路过、却没打招呼的那位。
蒲忧怜略略颔首:“璇女派蒲忧怜。”
上了擂台,算是半个战场。不管眼前人是不是朋友的朋友?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羁绊?蒲忧怜可不会手下留情。
“百花谷宛轻思。”
最先瞪大双眼的,不外乎叶吟和莫礼骞。
叶吟是裁判,看到宛轻思上场之后干着急,又不能出声赶人下场——宛轻思主修丹药医术,这番堵气挑战,又哪里会是蒲忧怜的对手?
“轻思!你怎么上去了?快下来!”莫礼骞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宛轻思的情思心事。只道百花谷上场顺序,明明先前谷主辛骨玉已经定好,怎么宛轻思不按套路出牌,兀自上场争魁?
“这上场的子弟是百花谷的?没听说过啊?”宛轻思报了名号,场下开始把絮絮议论的对象转移到了后者身上,纷纷在探听——宛轻思是不是江湖里的姣姣新秀之辈。
是第一次上擂台,宛轻思免不得心头有些没底气。但是,心中闷气迟迟无法纾解,所以她并不因此产生退却的念头。
“你不是我的对手。这擂台不比切磋,应战了就要有受伤的觉悟。”蒲忧怜与宛轻思挑明,还是不希望糊里糊涂地比武。
“不必让我。百花谷的子弟,没那么矜贵。”宛轻思不顾左右、台上台下叶吟与莫礼骞的眼神示意和挽回呼唤,只对着蒲忧怜,满眸子视死如归。
这会子换叶吟迟迟不发声,替宛轻思着急。
“怎么还不开始?怎么磨磨唧唧的?”等得久了,台下的看客们略略不耐烦。
叶吟牙根一咬,朗声的言语,专门说给宛轻思听:“武林大会旨在联结宗门情谊,点到即止为可,切莫……”
这通话还没说完,宛轻思就先行出击了。
绣鞋细足踮地,如同花绽,奔走的这一方“踏雪寻梅”。宛轻思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手上竖指、脚底直冲,攻袭蒲忧怜的正面,意图速战速决。
可蒲忧怜操的是琴器,更擅长居远处的拉锯。所以,见到宛轻思大跨步来,只能也闪身退撤回防。
一边退,一边琴声流转。明明是伤人的音式,刚入耳时却似天籁,诱骗得不值情的人侧耳细听。
擂台上的宛轻思,却不觉得这琴音好听了。杀伐内劲如浪,一声又一声压迫着她的耳膜,像是要喝退她前进的身法,叫她归回原先的远处位置去。
蒲忧怜步下宛若凌波,外身衣装被风带起,轻盈飘摇,貌胜洛神。这一招身法,正是璇女派二品绝学“洛神凌波”。
身法上就已经看得出两人的差距,是宛轻思再苦练个三五年,都未必能达得到的高度。
“还是蒲忧怜更胜一筹啊!”
“你说蒲忧怜会不会成为下一代璇女派的掌门?”
“这不显而易见的事情嘛?不,应该说板上钉钉!”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蒲忧怜引了去。
宛轻思更是看着蒲忧怜,内心憋屈。暗自下定决心,哪怕胜不过蒲忧怜,也要让她受伤挂彩,尝尝挫相!
“还要打吗?”蒲忧怜不知道宛轻思后燃起的自尊心,想着给眼前人一个台阶下。
宛轻思被小瞧了,抿唇不回话,继续追着蒲忧怜的身影去攻。
叹了口气,蒲忧怜手扫过琴弦的力道重了两分。三品《广寒歌》回肠荡气,侵扰得宛轻思晃晃失神。
不仅如此,内伤开始在宛轻思体内淤积,有达到忍耐上限的趋势。
“你自己的心意,该与莫礼骞说清楚。而不是跑来,莽莽撞撞地与我对打。”蒲忧怜戳穿宛轻思的心事。
宛轻思更是恼羞成怒。
怎么蒲忧怜都看得出她喜欢莫礼骞,莫礼骞就是呆愣愣得不明白呢?
失神想多了杂念,不记得提气,宛轻思忽觉得右耳一疼。
“停!停!”叶吟看到了宛轻思右耳流血,血迹顺着耳朵而下,在玉白的脖颈处染得突兀,所以匆匆忙忙叫停。
“别瞎叫唤,我还没输!”宛轻思瞪一眼叶吟,责怪他自作主张。
忍痛继续迈步,任由头痛耳疼持续的萦绕困扰。指尖剑气不松,像是坚信着——再坚持一会儿,她宛轻思就能力挽狂澜。
蒲忧怜倒是对宛轻思该观了。
本以为宛轻思只是一腔意气,来挑衅蒲忧怜而已。但是看她受了伤,还坚持不服输的样子,多少对上了璇女子弟的脾性。
这方面来看的话,算是有些值得相惜的共同之处。
既然不是私怨,在擂台之上,蒲忧怜更是要拿出真本事来了。不能再一味地闪躲,而是反过头的主动出击。
再听琴音,已经不是平平的宫商音式,而是冠绝天下的《素女天音》。
肉眼难捉身形移,心有懑意莽攻袭。
武学羸弱惹伤重,造诣难及憾力疲。
宛轻思已经达到体力的极限了。内伤让口中也溢血,她一狠心,又吞回了肚子里。
实在够不到蒲忧怜的衣边,所以别无他法,只能改换稍逊一筹的暗器。
换兵器的速度很快,快得让蒲忧怜没有料想到宛轻思有这一出。大意之下,周身不少穴位,着了宛轻思手中暗器的道。
这番受伤,让蒲忧怜很不舒爽,想要给宛轻思最后一击——
宛轻思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再重的招式呢?
“停!璇女派蒲忧怜胜出!”叶吟再看不下去,急急把结果颁布。随即,冲到宛轻思身前,他重点宛轻思的几处脉络要穴,然后将疲乏得难再动弹得宛轻思拦腰抱起,往病坊疗伤处撤离。
“欸?怎么裁判走了?”
“这就打完了?”
“……百花谷输了啊。还以为能截住蒲忧怜的五连胜呢。”
人群聚在一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稍等了一会儿,没见叶吟回来,也没了再挑战蒲忧怜的人,失去了兴味,这才各自散开。
莫礼骞没有急着走。
他还在看着擂台上收琴的人。收琴的动作轻轻柔柔,生怕大意磕碰,比起比武时的凌厉,更显不同。
待得练武场只剩下璇女子弟了,莫礼骞仍旧站在那里。
蒲忧怜一直知道他在,却暂时还未知晓,是在等她。
“大师姊,百花谷的裁判,好偏心那个宛轻思的。还好最后,胜负判得还算公允。要不然,我铁定要辛骨玉给个说法!”场下羽衣使凌如意雀跃心思难掩,因为蒲忧怜替璇女派连胜六场而自满自得。
她们的大师姊,是世上最优秀的师姊。
以前如此,以后也会一样。
“如意,你们五个人,先回宿处吧。”蒲忧怜却显得很平静,没把胜负过多的放在心上。
“大师姊不回去么?”
蒲忧怜余光瞄了一眼莫礼骞,说道:“我等等会回去的。”
凌如意唯命是从,绝不二话。看都不看莫礼骞,带着队伍走远。
莫礼骞准备好了话,等练武场只剩他与蒲忧怜了,才缓缓向前:“对不住。”
“对不住什么?”蒲忧怜已经把“百光陆离”收好了,此时再不见战时气场,只轻轻笑道。
“因为……因为……宛轻思她,”莫礼骞又说不清楚话了。
蒲忧怜却想知道莫礼骞心思似的,摇摇头言道:“没什么对不住的。既然是擂台,那任何子弟都能有上场的机会。”
莫礼骞这才松口气。
“不过,宛轻思心悦你,她上场多半因你而起……算了,这是你们百花谷内的事。”蒲忧怜迈了两步,又停。
“心悦我?”莫礼骞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秘密,“我和她只是同门师兄妹!没什么的!”
害怕极了蒲忧怜要误会。
“那是你的事咯!和我……没什么关系。”蒲忧怜语末的声量压得很低,教人听不出情绪。
莫礼骞听完话,有些失落。
不过,这阵失落并没有持续蔓延。
“你带我走走吧?在白鹿泽走走?”突然话锋一转,蒲忧怜扬起一个笑意。
人人都说璇女子弟不近人情,但是蒲忧怜的脾性,反而更为亲和。
“好!”
莫礼骞任由眼眸中溢出慕意,答应得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