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绘卷]晦世双殊》谋某

77、醒魂之花

　　莫与笙的目的地很明确，出了独音亭之后，就径直往仓库去了。

　　三年前，曾经和叶献泽来仓库里，找过术数方面的书籍。

　　当时候没找到，但是略略有印象，在这儿应该也是有着几本可供借阅、翻阅的书的。医书药典，别的宗门可能没有，但是百花谷却不可能不备着。

　　所以，想要寻找救治叶献泽的方法，莫与笙直觉就来了仓库。

　　还是和旧时一样，莫与笙找书的时候，乱飞乱摆，丝毫没顾及那些书本是否该归回原位。

　　莫与笙找得心焦。

　　怎么尽是些织造、绘画相关？通通派不上用场。

　　不一会儿，仓库里便这里一页残留的章页、那里一本摊开的书籍。以往有叶献泽跟在莫与笙后头收拾烂局面，现在只有莫与笙一个人折腾了。

　　竟然找不到。

　　莫与笙愤恨恨捶了一拳置物的木架，想不通，怎么会每次来仓库，都找不到想要的书呢？

　　动静被值班扫地的花匣子弟发觉，子弟丙朝莫与笙斥责：“作孽哦！瞅瞅你干了什么好事？竟把仓库搅合成这般乱模样！要是被妙怒师父发现了……”

　　莫与笙不等子弟丙絮絮叨叨、说尽他的罪状，抬高了声量反问子弟丙：“医书药典，放在了哪里？”

　　因为心境急迫，所以焦灼的戾气气场蔓延开来。

　　子弟丙被莫与笙的睁视盯得悚然，不敢再朝霸王驳斥，唯唯诺诺回话：“医书药典，都被前辛谷主搬去藏书阁了。”

　　在百花谷里，医书药典自然要比其他书籍更为金贵，搁在藏书阁的确更合适。

　　只不过，是让莫与笙白折腾，跑来了一趟仓库。

　　莫与笙得了讯息，又奔出此地，直冲向藏书阁的方向。

　　子弟丙望着仓库内满地的狼藉，正因为告知了莫与笙去处而后悔不已。手上一本一本捡起乱糟糟的书，心下抱怨——这莫与笙去到了藏书阁，还不得把那里也搅个天翻地覆？

　　莫与笙是砸开藏书阁大门的铜锁的。

　　他可没那番好心情，再层层报备到妙怒那里去。

　　特殊时候，特殊方法。

　　如果妙怒要向他兴师问罪，等到时救醒叶献泽之后，再慢慢算账就是了。

　　他一进了藏书阁，就没见再出来过。三餐不顾、不眠不休地，在书海里翻找。

　　妙哀曾经来探视过莫与笙。她只站在藏书阁门外，所以两人没打照面。远远瞄一眼莫与笙之后，又走了，自言自语说：“上一个在藏书阁这么翻书、找救人方法的人，还是叶献泽。”

　　莫与笙叶献泽，什么性情都殊异；

　　莫与笙叶献泽，却又什么目标都雷同。

　　“如果在功法的书籍里，找不到能救治叶献泽的办法。尝试看看记录药材的典籍？”妙哀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但是她知道，阁里的莫与笙听得到。

　　“估计又是什么馊主意。”莫与笙嘴上不赞同，但是手上动作却实诚得很，已经开始翻找药材的绘本。

　　许多书籍撰写得晦涩难懂，莫与笙没有时间一一去看。他只挑了“名称”和“药性”粗粗阅览，觉得有益处的才细细翻阅那味药材的“功用”。

　　终于，废寝忘食的莫与笙找到了，甚至体会到了比当初习得“无患手”还兴奋的喜悦。

　　叶献泽能醒过来了。

　　药典中，某一页上，清晰画着一株幽紫的花朵。衬叶不是寻常绿色，而是墨蓝颜色，透出几分神秘之感。在图绘的右侧，则醒目地撰写了几个正楷小字——“醒魂花”。

　　莫与笙找到了解决难题的答案，终于展颜而笑。将那页记录了“醒魂花”的书页，小心翼翼撕下，然后对折像纳宝似的收入怀中。随后，莫与笙又准备离藏书阁、离百花谷而去。

　　他出谷之后，一路问着谷外的谷民，打听“玄蛇窟”在什么地方？

　　莫与笙问得着急，但很是诚恳。因为野生的“醒魂花”，大多生长在那里。知道了“玄蛇窟”，是寻找“醒魂花”的第一步。

　　听到莫与笙这样打听，很多谷民都是摆摆手、不说话，就走了的。在他们看来，“玄蛇窟”里虽然有许多名贵的药材，但是同时，那儿毒雾弥漫、蛇蝎遍地，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去闯的好去处。

　　为了几株名贵药材而丧命，实在不值得。

　　莫与笙幼年被毒性极强的巨蟒伤过，身上“邪质入体、气血涣散”，体质的毒素抗性本就比常人还要低上许多。

　　但是他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想快些让叶献泽醒来。

　　纵使是刀山火海，都值得走一趟。

　　何须惧怕区区“玄蛇窟”？

　　有好心的谷民，见莫与笙问得殷切，终于伸手给后者指了大致的方位。

　　莫与笙当即转身便走，奔出了几丈远外，一句“谢了”才幽幽渺渺回传，传到那位好心的谷民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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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蛇窟”，就正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名副其实是个倚山天成的洞窟。

　　洞窟外头就生长了不少辨别难清的野草药，是完好无损的。即使是在洞窟之外，在此路过的谷民也不敢探身靠近采摘，生怕染着了洞窟中溢出来的毒雾。

　　莫与笙却是毫不犹豫。

　　辨都不辨认，莫与笙服下了一连串一品的避毒丹药。然后，一撩衣袍，踩过洞窟外头野蛮生长的植株，躬身进了“玄蛇窟”里去。

　　莫与笙不敢在洞窟中点火折子，怕毒雾遇到火光被引燃爆破。于是，只是借着夜萤虫的点点光芒一点点迈步走进，找着残章书页上记录的“醒魂花”。

　　耳边细细簌簌传过密密的动静声响，莫与笙猜测，应该是洞窟中的蛇蝎察觉风声有异，纷纷醒来移动。

　　与这些暗中的毒物比悄寂，莫与笙屏息，不敢运转轻功。只是脚下步伐踩实、踩稳之后，才与那些物什擦身而过。

　　洞窟当中弯弯绕绕，莫与笙遇到岔路，不敢蛮进。一直是跟随萤虫的飞舞走向，才在心中默默记路，继续往前。

　　越往深处，毒雾越浓。莫与笙开始觉着有些许气息不畅。

　　再拿出一品避毒丹药，想要继续补服，手上却一个不稳，将瓶子里的丹药抖落在了地上。

　　莫与笙只能作罢，硬撑着这毒抗低的躯体。

　　哪怕一株都好。哪怕只有一株“醒魂花”，栽种在瓮中，放在叶献泽床边，都有益于他的醒转。

　　脑海里笃定这个念头，莫与笙忍着毒气入体的频频痛感。

　　没有退缩一步。

　　只不过，意志是意志，身体是身体。有的事物，只靠一个人的力量的话，注定难求。

　　身形不由自主开始虚晃，莫与笙不得不用拳撑着洞窟内的石壁。石壁上密密毒蚁爬上莫与笙的拳背，一口一口着力嗜咬。

　　意识开始模糊，莫与笙又怎么甘心在洞窟中央停留倒下？从气海提上玄阴归元两股真气，抹去手上的毒蚁，落步重新保持稳健。

　　能坚持一会儿，是一会儿。

　　莫与笙的直觉很准，跟随夜萤虫一直朝向了洞窟深处探进，果真见到了很多珍贵的药草。有夜萤虫停驻，飞落在药材植株的花瓣叶子周边，点点清幽光亮照映了花草的模样。

　　凭借着记忆中的图样寻找，用肉眼一一识别。

　　植株的模样都很相近，但许多都是相似而已，重要的衬叶不是墨蓝色，就不是“醒魂花”。

　　重重眨了眨双眼，莫与笙再走几步，于洞窟深处、花丛之间辨认。

　　看到了！

　　在“玄蛇窟”的最深处暗窟中，“醒魂花”密密麻麻，遍地长有一片。奇异的是，剧毒的蛇蝎，乃至夜萤虫都不往那一侧去挨得太近。

　　可能是缘于“醒魂花”特殊的药性，靠近咫尺的生物不得沉眠，所以才在绝对深晦的地方暗地生长。

　　莫与笙惊喜之余，却再无劲力了。心下骤然惶急，怕不是今日要折在这“玄蛇窟”里？

　　就在莫与笙腿软跌坐的刹那，背后另一个和他一样闯进“玄蛇窟”的人，借予了莫与笙继续站立的内劲。

　　“你是何人？”洞窟中光线太暗，又不能立刻转身，莫与笙不知道来者究竟是敌是友。

　　“是我，尊主。”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谨守在百花谷的龙崎，看莫与笙出谷寻“玄蛇窟”，也跟了来。

　　莫与笙轻笑：“我还真是命大。险些还以为，今日要命丧于此了呢。”

　　“有我在，尊主便不会死。”龙崎话音刚落，拉着气力绵绵的莫与笙就往洞窟外头走。

　　莫与笙受毒气侵扰，所以挣不开龙崎的动作。见方向不对，连忙喝止对方：“龙崎，我要采摘那‘醒魂花’！我还没有采到呢！不急出去……”

　　“这等事情，交给我做就好。您耐不得毒雾，我先带您出洞窟。”龙崎的架势不容莫与笙拒绝。转眼之间，两人又出了“玄蛇窟”。

　　莫与笙出了洞窟外，才看到龙崎背着的大竹篓子，和竹篓子内挖草药的一应铁器。比起什么都不带的莫与笙，龙崎准备得显然更妥当完备。

　　到了安全的地方，莫与笙不再逞强，坐在离洞窟口较远的大石上调息，呼呼大口喘着气。

　　“尊主莫不是忘记了？我被您命令，留守在百花谷待命。需要入‘玄蛇窟’，您可以放信号，唤我来啊？”龙崎似是有些怨怼莫与笙没有想到他。

　　莫与笙沉默，过了半晌才回：“你这不是来了吗？还来得十分及时呢！”

　　龙崎取出一品丹药，瓶瓶罐罐许多也不细数，尽数递给了莫与笙。

　　递过之后，背着竹篓，又准备进洞窟深处，帮莫与笙采药。

　　“龙崎，洞窟内蛇蝎众多，你万万当心。还有，这是‘醒魂花’的图样，你拿去识记，千万别采错了。”莫与笙婆婆妈妈，明明自己之前一个人进洞窟的时候，雷厉风行、丝毫不见犹豫。

　　“尊主放心，龙崎别的不出众，一身在毒里练出来的武艺，却还是值得夸口的。醒魂花我一早识得，这就去采一箩筐回来！”龙崎说得乐呵，并不觉得“探玄蛇窟”是什么难事。

　　莫与笙一连又服下丹药，望着龙崎进洞窟的背影，沉吟。

　　想起来李芷芸向他怨诉的话，莫与笙暗地里决定——

　　这一定，会是身为所谓尊主的他，最后一次差遣龙崎。

　　此后，便放龙崎自由。

　　归回恶人谷也好，归回血吼教也好。

　　让龙崎回到独身的、自在的江湖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