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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再归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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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莫与笙对龙崎所说、所事先预料的一样,吕清秋和诸众百花子弟,没有继续在桂州城久待,而是回到了白鹿泽重建休整。
失心人的攻袭,也自打上一次围堵桂州城之后,有了颓然的趋势。这终于让百花谷松了一口气。
不过,秉性谨慎的掌匣人吕清秋显然多防了一手,镇中村中多了不少着青裳的百花子弟,似乎在巡视盯梢,预警生变。
莫与笙朝车厢内的李芷芸问道:“百花谷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力?”
李芷芸模糊回想着,回答莫与笙的时候,带着猜测:“是妙怒师父、妙哀师父组织着,征召了新子弟吧?有人离开,最后,总会有新人再来的。”
话语带着双关,指的是子弟的死去;也暗示莫与笙的辞离。
莫与笙怎么会不明白?
故意不接李芷芸带刺的话语,莫与笙口中呼“架”一声,重新打马快走,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近乡情怯。
马车一路疾驰,直到山门口处再无车行之路,才被迫停下。
莫与笙甩掉了缰绳,跳下马车前室,走近山门口。刚好有几个生面孔的子弟也凑上来,他们不认得莫与笙,拦了手不给莫与笙上山入谷。
“敢问阁下打哪儿来?可有拜帖?”
莫与笙讪笑,被百花子弟提防,这感觉略微奇异。
“故乡不认故人”,他有苦说不出。
唯我叛逆之心被招惹,莫与笙反唇相讥:“我来百花谷,还需要什么拜帖?你们速速把道让开,我赶时间。”
生面孔的子弟们面面相觑,认定了莫与笙不是好人,纷纷抽出腰间管乐兵器。像是只要莫与笙有异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我真不是你们的敌人。至少,不会是百花谷的敌人。你们若是不信,叫几个呆得时间长的师兄师姐出来见见我,就知道了。”莫与笙的“长相忆”还在腰间,他背手在腰后。
“少废话!没有拜帖,什么人也别想见!”子弟们语气冲冲。
莫与笙又怼这些后生:“看来吕清秋回谷、妙怒掌事之后,子弟们的戾气骤涨了不少哇?”
以往百花子弟们都是和和气气的,难与人起争执,现在才几个月,风气就换了样。掌事有异,对宗门的影响似乎很大。
“莫与笙,怎么又起了纷争?”李芷芸听到言谈,忍不住出车厢询问。
“芷芸师姐?”有子弟认出了车厢内出来的李芷芸。至此,紧张对峙的局面才终于缓和。
岁月催人,连李芷芸都成了师姐了。
莫与笙默默看着。生面孔的子弟们认出人之后,随即两侧分开队伍,腾出了上山入谷的道路。
虽然子弟们仍旧不知道莫与笙是何许人,但再不阻拦莫与笙。
反身回到车厢之中,莫与笙小心翼翼地负叶献泽于背上,准备带着后者上台阶攀行。
那群子弟更讶然了:“叶鹿裳使?怎么会?”
叶鹿裳使不是游历去了吗?怎么会如今奄奄一息这副模样?
毕竟这群后生刚入谷没多久,很多事情都还不知晓。
直到莫与笙登上阶梯有一阵了,其中几人才后知后觉,要去向吕掌匣和妙怒师父报讯。
莫与笙故意没运轻功,而是保持着身形平稳,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这条上山下山唯一的路,旧时晃荡过无数次,今日还是头一遭觉得漫漫不好走。
李芷芸在莫与笙身后跟,任由他走得多慢,也不催促。
“叶献泽的院子在哪里?”莫与笙问道。
“还是曾经你与他一同住过的那别院,如今叫‘独音亭’了。”李芷芸为莫与笙解说。
“竟然没换?”不都是鹿裳使了吗?也不知道为自己想想。
莫与笙心间划过一丝暗藏的苦涩欣然——这兄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念旧。
“‘独音亭’?”这究竟是谁起的名字?莫与笙腹诽。
也不是不好。只不过,拿来衬“吃饭都要一个人”的叶献泽,这会使他鹿裳使的形象多一分孤零萧瑟。
路过两侧子弟们的砖瓦房之后,终于到了竹林隔离之后的独音亭。
竹林的长势喜人,可院子景致却如常如旧。
从两根练轻功的竹木桩子边经过,莫与笙勾起点滴回忆,忍不住驻足停步。
等失心人多数退却之后;等入魔的状态收敛转化之后,一定还有机会,和叶献泽一块重游这百花谷。
推开木门,莫与笙眼中所见,也和三年前临走时那般无二。甚至,叶献泽一个人居住的时候,屋舍内的桌椅床铺、案几草蒲都不曾挪过位置。
好歹,得修缮成单人间才是啊?
可偏生叶献泽留着旧陈设,没有作任何改动。
百花谷征召了许多生面孔的子弟,各个都不认得他莫与笙。但是谷中总有一个人,愿意留在故地候着他,等他回故乡看看。
莫与笙只手撑着床沿,背靠,把身上的叶献泽放下,安置在床铺之上。待后者躺好之后,再展开被褥,为他掖盖肩头。
李芷芸没进屋内。她等莫与笙得空了之后,才有话又开口:“莫与笙,你有没有发觉,献泽师兄睡眠的时长似乎过久了?”
听了这话,莫与笙一时间陷入回忆沉思。
“我是在遇上义士那一天,和你们碰头的。大约是半个月、一个月之前?那时候,献泽师兄就要一日沉睡七八个时辰了。”李芷芸细细和莫与笙清数。
以往她在百花谷病坊里,救治照料失心人的时候,见到失心人的作息和一般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一天比一天睡得多。”李芷芸看着叶献泽的睡颜,向莫与笙提出疑虑,“今天更是压根没醒过。这么下去,三餐和饮水都紊乱了,体质会一蹶不振的。”
莫与笙虽然救过不少失心人了,但是却不曾一对一地躬身照料过,这些细枝末节甚至比不上李芷芸更清楚。听了李芷芸陈述,才觉得事情严重,反问应该如何照拂叶献泽。
看莫与笙略显惶然,李芷芸反而没什么把握:“你试试扎针唤醒?”
“好。”莫与笙答得爽快,取用得还是叶献泽桌上的针匣。
银针入体寸进。
莫与笙小心翼翼,行针如愿景意料中一样,没有出现任何差池。
但是,叶献泽却没有醒。
按捺焦躁,莫与笙重新施针了三两回。
结果还是一样。
莫与笙心道不妙,与李芷芸对视一眼,两人都霎时无言可说。
此刻,午后应是风和,可拂打在李芷芸面上,她只觉得瑟瑟畏冷、阵阵寒凉。
吕清秋和妙怒姗姗来迟,到了独音亭之后,见到李芷芸伫立在门口,双双急问:“献泽如何了?可有救治恢复?”
李芷芸退开,留出进门的通路,没有直接应答回复吕清秋和妙怒。那两人见到李芷芸的反应如斯,也隐隐约约猜到,叶献泽的现状不佳。
吕清秋进了屋,刚好看到莫与笙在收针:“与笙,献泽现在是什么情况?”
莫与笙向来看不惯吕清秋的做派,于是没理睬后者。
妙怒又是极其看重辈分位阶的,在吕清秋身侧,当即就对着莫与笙发火:“莫与笙,回话!”
“我已经不是百花谷中子弟簿上的人了,少拿规矩条框来吓我!”莫与笙轻瞥妙怒,也不把妙怒的态度放在心上。
从来,能制住莫与笙的,除去双亲,就只有叶献泽而已。
但是,如今唯一能制住他的人——
在床铺上,昏昏而睡、不省人事。
“是为了献泽,不是针对你。”吕清秋拦住妙怒正与发作的怒火,“好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治好献泽,不是吗?”
这话听起来倒是顺耳些了。
莫与笙这才吐露原委:“他昏睡了很久了,不能醒转起身。目前,不知缘故。”
“施过几回针了?”吕清秋想再问得清楚些。
“三回。”一行人都知道,短时间之内,施针的次数不适宜太多。
“‘长眠不醒,梦中逝命’。虽然罕见,但是这种万中出一的几率也还是有的,我们不能不提防。”吕清秋记得,看过的医典中有曾记载的例子,如今对着莫与笙警示。
莫与笙不说话。他绝不会让那样的可能性发生。
“有什么办法能让献泽即刻苏醒么?”妙怒担忧时间拖得越长,叶献泽越危险。
莫与笙和李芷芸都在竖耳听。
“我没印象了,没印象医典中,有没有除了施针之外的办法。”吕清秋实战经验多过理论经验。毕竟医典那么多,浩如烟海,没多少人能一一记得清楚。
“听你说了这半天,不还是没招么!”莫与笙插手抱臂,就是忍不住和眼前人抬杠。
因为他着急,他莫名其妙地这时候想起来,那个曾经在西峰被百花谷治死了的失心人。他害怕最后会轮到叶献泽离开他。
看着这个诸事帮不上的吕清秋就有闷气,莫与笙夺门而出。因为只信任李芷芸,所以临走时候的话语,只对着李芷芸说:“照顾好叶献泽。”
“你去哪里?”却是妙怒不解,问出口的话。
莫与笙还是对李芷芸说道:“我去找让叶献泽苏醒的办法,不会离开很久的。你在这里守好叶献泽。就当——帮帮我,好吗?”
现在不是和莫与笙芥蒂的时候,李芷芸的面色终于松动,少顷,点头答应。
得了李芷芸应承的回音,莫与笙终于安心。再最后望一眼叶献泽,莫与笙转身离开独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