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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袒护偏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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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上不了嵩山。故而,叶献泽重点了祈星延的穴道,让莲妪祈星延母女留在山脚车厢里休息。有原富来商队的两位镖师护卫,应该不怕出大乱子。
是要以百花谷的名义作访少林派,李芷芸便换回了百花子弟的青裳。
原富来则是因为心下对新地方好奇,于是也随叶献泽一路跟上,到这里交易买卖。
北方的树木枝头秃秃溜溜,就连黄叶也不见几片留存。枝木被皑皑冰雪所覆,形成别致的连片“雪杈冬森”。
叶献泽三人并没有在少林派山门口等很久。一位头上光溜溜的比丘童老远见到它们,就奔来山门口接应了。
原富来无礼,躲在李芷芸身后偷偷笑话比丘童没头发。叶献泽凝重看了他一眼,原富来才手掩嘴憋住不再笑,但是眼睛仍旧时不时瞅过去。
“施主从广南白鹿泽来?是百花谷的子弟?”比丘童不把原富来的窃笑放在心上,看了叶献泽递的简单拜帖,恭敬地回问。
“是。鹿裳使叶献泽特意来少林派拜访,还请小师傅劳力通传。”叶献泽不卑不亢。
一听是名满天下的鹿裳使叶献泽,比丘童忍不住多看了眼前人一眼。而后双手合十躬身:“原来是叶鹿裳使。那大可不必通传了,方丈师父定会欣悦您的拜访的,我这就领您进寺里去。”
是方丈远歆大师早就知会过守山门的比丘童。
百花谷少林派素来交好,互相看重,果然不假。李芷芸暗自想到。
比丘童在前领路,三人在后头边看景致,边爬长阶。
嵩山比百花谷的山头地势还要高得多,叶献泽李芷芸还堪堪能运轻功踩石阶层层踱上,可是原富来拖着敦实的身躯,却觉得劳累辛苦。他爬得慢,要走得快的人回头,停步等候。
于是,当他们真正走到寺庙正门,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比丘童没有任何怨言,继续朝着寺内引路。
原富来不跟着一齐去见方丈。他看到在练功房前演武场歇息的和尚们,觉得有大生意做,所以别了叶献泽李芷芸,拿着货物包裹就找买家。
叶献泽任由他去。
李芷芸则是依旧跟着叶献泽。她看到好几个——瞥到她之后羞红了双颊,又阖眼肃穆念佛的和尚少年。
看来她这个姑娘家,还是不要在佛门乱跑的好。
“演武场的和尚师傅们怎么不操练呐?”李芷芸低声疑问,“我还想见见少林的功夫呢!”
比丘童听到了,回头解释:“当下是傍晚放饭的时辰,要是早些上山的话,才有机会一见哩。方丈此时也不在寺庙正堂,我带你们去后山他的居所。”
看来是爬山磨磨唧唧得慢了。李芷芸好生可惜。
叶献泽道声“有劳”,也不由得四周环视,看看武僧。
少林派内的规建坐落得十分有秩,左右相序对称,比百花谷内要好记路途。穿过炊烟蕴蕴的食窖,过几排少林子弟的厢房,就到方丈的居所了。
远歆大师坐在院子门口的苦松下,身上围裹着袈裟。面前有一方大石头抹平做的棋盘,他左手执白子、右手挪黑子,正苦思冥想。
比丘童上前一步报讯:“方丈,百花谷的鹿裳使来拜访您。”
也不知道远歆大师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他急“嘘”一声,叫比丘童安静,自个儿还是沉浸在弈棋的乐趣当中。
比丘童回叶献泽一个歉意的眼神,后者亲和地笑着宽慰,示说无妨。比丘童这才留下他们二人继续等候,自行退去。
约莫过了半刻钟,远歆大师实在想不出解路。朝叶献泽招手:“你叫叶献泽是吧,快来。帮我解解这局棋。”
叶献泽顺从地走过去石制棋盘侧,蹲身也端详。然后拣起石碗内的一枚黑子,落在网格线中。自此,一盘棋局死而复生,远歆大师大喜。
“你什么时候会的弈棋啊?”李芷芸跑到叶献泽身侧咬耳朵。
“其实不怎么会。在百花谷里翻找书籍的时候,看过几眼弈棋的通理。”叶献泽趁远歆大师的注意力还留在棋盘上,小声回复李芷芸的问话。
李芷芸更奇怪了:“看几眼就会?这么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远歆大师……”
弈棋的技术太烂了。棋下得烂,还学人家高手左右互博?
李芷芸一时间领会到叶献泽没说出口的话,暗自觉着好笑。倒不是因为远歆大师,而是感叹这么多年来,竟没察觉叶献泽也有拿人打趣的天赋呢!
“咳咳。”远歆大师回神归现实,“坐吧。百花谷新晋的后生,果然不错,不仅仪表堂堂,就连弈棋也下得如此之好。”
叶献泽实话实说,尽管在别人听来像是谦虚:“偶然看过一两本弈棋书目。”
“鹿裳使此番来,可是南边有事务需要少林出手帮忙啊?”远歆大师一颗一颗拣棋子,收回石碗当中。
“献泽只是仰慕少林,游历至此、私人拜谒。南方诸事安稳,除了……失心人涌起得厉害。”百花谷的难处,百花谷会自行解决。尚不需要示弱,需要别的宗门来帮,即使是向来交好的少林派也是如此。叶献泽这般回复。
“失心人,”远歆大师见聊起严肃的事,神色也不再玩笑,“哦弥陀佛。北边也不曾消停过,不过近两三年倒是有渐渐好转的趋势。”
叶献泽急急探问:“我久在南方,不曾知道这些。还烦请方丈,多多告解我知。”
于是远歆大师耐心陈述:“失心人和相枢剑冢息息相关。数百年来因为剑冢异动,失心人才大幅涌起。起先只是在西域,而后向东席卷到辽东,再之后才渐渐向南边蔓延的。”
这些事,百花谷的师父们没有讲过。李芷芸也听得认真。
“相枢若出,魔人必聚。就在太吾传人每次攻打剑冢的时候,失心人就像有了指示似的,聚起来对州镇宗门进行围攻了。”远歆大师在回忆,指掌间捻着佛珠。
“少林派曾被围攻了吗?”叶献泽关切。
“少林侥幸,躲过一劫。只是传闻辽东空桑派和山东然山派死伤者惨重、入魔者甚多。”
那不正是莫与笙可能的所在之处吗?叶献泽心头一紧。
再问出的话,就不是江湖中事,而是私事了:“不瞒方丈,献泽此次出谷游历,是想找一位故友。”
“噢?说来听听。不过,只是你的朋友,少林我等未必识得呀。”远歆大师有心听听这位鹿裳使的困惑。
“我也有足足三年没见过他了,不知他在何处,所以四处问人来寻。他叫莫与笙,好像占建了个‘恶人谷’。”叶献泽小心吐字。
远歆大师突然凝视叶献泽,神色有些莫名:“‘摩罗尊主’,是你的朋友?”
名满天下的鹿裳使者,竟和亦正亦邪的摩罗尊主是故友。这说出去,多少会贬低叶献泽的身价。
叶献泽却语势不退,坦坦荡荡回应:“是。”
话后,不怕远歆大师看低,又补充:“莫与笙曾经是百花谷的子弟。”
远歆大师终于明白,和善劝告叶献泽:“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真没想到的事。但是后生,你们相识的事情,最好不要到处宣扬。世间的人不会理解这般许多,只道你是那‘恶人’的朋友,会对你、对百花谷的声誉有失啊!”
李芷芸在一旁,听得越来越秀眉蹙起。
叶献泽还在云里雾中,他与莫与笙是结义兄弟,为何要推诿不认?只仍旧莽莽言道:“‘恶人’?他不是也在治病救人么?既然也是救人的去处,为什么要划归为恶人?”
李芷芸牵拉叶献泽,不让后者再多问多说。
却没拦住。
远歆大师好心仁善,为点清叶献泽的糊涂脑袋,继续直言:“或许,他们的确有在治病救人?但是那里都是悍匪聚众的地方,无恶不作。这也是事实。”
叶献泽李芷芸闻言惊诧,再直视远歆大师,那人眼中没有丝毫说谎作假的意思。
威名远播的少林派方丈,又怎么会说假话呢?
叶献泽憋了口气,想要出口泄出:“即使莫与笙入了邪道,作为他旧日的师兄,也有义务拉他回正途。”
别离逆顺由天命,羁绊痴慧倚旧情。
传言左右莫相弃,力量渺浩博共赢。
远歆大师却不如叶献泽这般乐观:“他现在,可是所有邪路人士的座上宾。你就是有心想拉他回正途,也未必有这个能力。”
叶献泽忘记了,此时前来,初衷是想问“恶人谷”的所在。他一反寻常的温和淡定,还想再为莫与笙反驳。
忽然——
方才退出院子的比丘童,又惶急地闯进来,朝着远歆大师叶献泽大声呼救:“不好了不好了!外头打起来了。”
比丘童跑得大冬日里也额头冒汗,也有可能,是被事情惊骇吓到的反应。
于是远歆大师也起身:“慢来,细说是什么事?”
“刚来的行商施主,和持戒师父定函打起来了!不、不,应该说是,行商施主一直在打定函呢!再不去,定函怕是要撂半条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