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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有讳难言 ...

  •   莫与笙回到住处的时候,院子无人,屋内也无人。

      明明在路口注视叶献泽先行回来的,但是现在却没看到他的踪影。莫与笙觉得奇怪。

      还在暗自消化刚刚原富来说的讯息,莫与笙思绪时而跳跃、时而断片,模糊又回忆起在琴舍课上自己吹奏《湘女泣苍梧》的旋律。

      躺在床上,渐渐眼沉,睡着了。

      再睁眼,后知后觉错过了晚膳的时间。月上树梢,已经半夜。

      叶献泽刚回来,轻手轻脚关紧屋门。察觉到莫与笙起身的动静,之后才点上一边灯:“吵醒你了?”

      莫与笙摇头:“饿醒的。”

      “我没从食窖酒楼经过。要是知道你忘了吃饭,该走一趟给你带一份的。”

      叶献泽似乎很疲惫,话语轻柔却有些没气力。烛光光线不够,打在他脸上还留着半边阴影。

      “你去哪儿了?怎么跟被打了一顿似的?要是谁惹你不痛快了,和我说,我替你出气!”莫与笙出声试探。倘若叶献泽有别的心事,“失心人”的事情可得缓缓再说。

      叶献泽什么都好,就是什么事儿都爱放在心上。太多事堆积着,八成夜里又要睡不着。那样伤眼睛,不好。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茵陈,她同我说你课上吹奏的曲子很好听,叫你别太介意妙哀师父的话。”叶献泽顾左右而言他。

      这么明显的回避,莫与笙机智思敏,怎么会没察觉?

      茵陈与他有什么交集?莫与笙连这人是朱匣的,还是玉匣的子弟都不知道?

      叶献泽还不如拿李芷芸来转移他的注意?

      因为叶献泽的有所隐瞒而暗自不快,莫与笙窝火,赌气也没了兴致和叶献泽说传闻。开门打算去食窖酒楼吃饭,连知会叶献泽的话都不留。

      可能是错觉,出门的一霎,好像听到了叶献泽松口气的声音。

      朱匣子弟都随叶吟和妙喜出谷征讨去了,所以去食窖酒楼的路途中,子弟人群比寻常时候少了很多。

      难得的静谧让百花谷此时更像个不近人烟的幽谷。

      不过这份清净没有维持很久。快到食窖酒楼的时候,通明的灯火、鼎沸的人声,又把幽谷的一角变得和闹市无异。

      莫与笙喜欢热闹,所以他常来这儿,三餐也总是堂食;

      而叶献泽却不爱喧闹,三餐会端了回房吃,即使那样饭菜会凉。

      可今日有些不一样。莫与笙推开酒楼门之后,楼里吱吱哇哇的交流声戛然而止,消弭得有些过分突然了。

      莫与笙狐疑,慢慢抬步、缓缓进入到楼里,四周还是安静得没人说话。

      瞄了瞄柜台的小乙。

      小乙在察觉莫与笙的视线之后,赶忙重新把心思放在账本的数目上。莫与笙靠近,发现了账本中新算的两行错数。

      “小乙!”

      小乙像惊弓之鸟:“啊……哎!”

      “要一份……两份宵夜。”吃饭的玉匣子弟们,今日的头埋得好像格外低些?

      小乙进了厨房,吩咐掌勺的金匣子弟做活。从厨房再出来的时候,端了吃食。

      莫与笙问也不问,就准备端着走。

      近处的某某急了:“莫与笙莫与笙!那两份宵夜是我的!我先来的!”

      莫与笙手上毫不退缩,朝厨房偏了偏头:“我也点了,叫小乙给你下一份!”

      那人只得认栽倒霉,谁叫遇上的是莫与笙呢?

      小乙忘了和莫与笙要银钱,只想留住后者继续呆在食窖酒楼:“你今个儿不堂食吗?”

      “不了!估计叶献泽也没吃,捎些回去给他。账,你算在叶献泽头上!”说完没继续听小乙慌里慌张的挽留,运起轻功赶回院子。

      他一身轻功已熟稔之至,还未纵跃,身形移动已如“金盏悬丝”,变幻出奇。盛满宵夜的碗碟稳稳当当在盘中、在手上,不曾溅洒一滴一点。

      叶献泽总很艳羡他的天赋,却从来不嫉妒他有莫礼骞和蒲忧怜给予的出生特质。

      莫与笙离叶献泽最近,所以最清楚。即使叶献泽从治眼睛之后再没熬夜,但是凌晨老早就起来练功的勤奋,是别的哪个匣的弟子都不能企及的。

      好像赌了气一定要弥补先天的不足。好像立了志一定要与莫与笙这样的天才齐肩。

      打算原谅叶献泽刚刚对他的刻意隐瞒了,莫与笙摆着笑脸,筹谋好了下台阶的说辞。

      屋门又被推开,叶献泽想都没想到莫与笙竟会这么早归。匆匆忙忙把收拾到一半的行装包裹藏在身后,觉得不稳妥,又多此一举用被子盖上掩饰。

      莫与笙的笑脸如有介怀地卸下:“你要去哪里,不能和我说?”

      其他玉匣子弟对他期欺瞒瞒也就罢了,他叶献泽竟也会如此?

      叶献泽为人磊落,不擅说谎。偷偷地背着做事已是大限,却实在不能当面信口胡诌。

      “是要出去……”一声叹气。

      “哪里?”莫与笙坐下,先一步吃宵夜了,眼睛可是不忘瞅着叶献泽。

      叶献泽被逼问一句说一点:“妙平师父明日会召集玉匣子弟,出谷义诊。”

      今日是叶吟和妙喜带朱匣,明日是妙平带玉匣。安排得倒挺好。

      “这很好啊!做什么不和我说?我也去!”嗦面的声音有点大。

      “不行!”叶献泽回绝得竟丝毫不迟疑。

      一口面就哽在莫与笙喉头,没吞下去。叶献泽眼神不好,恍惚觉得莫与笙此时有些阴鸷。

      不想莫与笙误会得深,叶献泽急忙言语弥补:“义诊去的地方,你不适合去。”

      “是毒沼玄蛇窟么?”莫与笙忌讳毒物,如果是这些地方,还真不能去。

      叶献泽摇头。不是。

      “那其他别的地方,你这体质身板都去得了,我为什么去不了?”莫与笙言辞不由自主带了些质问的声调。

      “是妙平师父有意叮嘱,让你不要去。你会生非惹事。”叶献泽放弃了欺瞒。

      “生非惹事?”莫与笙觉得好笑,“这出了谷外会,难道我在谷内就不会?”

      干脆耍起了赖皮:“你们要是不带我,我明天就去拆了——拆了辛骨玉的院房!”

      妙平宛轻思毕竟是叶献泽的娘亲,莫与笙给了她好多薄面。

      叶献泽知道这是莫与笙的气话,但是气话里也有三分真,不带他肯定还是会出事的。

      见叶献泽有所松动,莫与笙改威吓、用怀柔:“我保证!我保证不会给你、给妙平惹事的!乖乖义诊,救死扶伤!”

      叶献泽看看他又竖起来的三指。光是今日,他就保证了两回了。

      回身继续收拾自己的包裹,叶献泽没答复,已然默认。

      “是去哪里?”好像还没饱,莫与笙在犹豫要不要把叶献泽的那份宵夜吃了。

      “荆州。江陵。”

      莫与笙“嗖”地从座上弹起,蛮力打开立柜就往外拣衣服装备。

      江陵城,北望璇女峰。两个地方离得很近很近。

      叶献泽看着他的动作,忧虑难消,叮嘱的话欲出又止。

      ---

      第二日,莫与笙起得比叶献泽以往练功的时辰还早。在院子里拉伸筋骨,好不容易叶献泽拾掇停当,拉拉扯扯催后者快走。

      叶献泽顾虑重重,一点儿也不干脆。

      本以为他俩会是最早的,到了山门口才发现——玉匣子弟已经站在马车左右,等着前头妙平的一声令下,齐齐登车。

      看到莫与笙,玉匣子弟大都还是很惊异的。但是妙平没有很意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太清楚“叶献泽不会欺瞒”,还是太了解“莫与笙不肯消停”。

      “此去荆州江陵不同往日,山更遥路更远,诸位子弟要做好舟车劳顿的准备。遇疾者穷不可欺,遇病者弱不可轻。”

      谈吐缓缓,很有妙平一直以来的风范。

      最后一句是看着莫与笙说的:“更不可以治病之名,诈取钱财宝物。”

      莫与笙眼皮跳了跳,没觉得这句话是针对自己。还在腹诽妙平“临行出征”的誓师词儿说得这么平淡,应该没什么人走心听吧?

      左右一看,结果发现玉匣子弟人人肃穆。

      惊得莫与笙也赶紧正襟危立。

      妙平没再多说,只打一个手势,玉匣子弟轮番上车。

      疑惑为什么朱匣出征配的就是良驹快马?玉匣义诊要去荆州江陵这更远的地方,不应该更图快吗?

      莫与笙和叶献泽自然是同一车的,晃眼间所在的车又登上来一人。定睛一看,竟是李芷芸。

      “你不是金匣的子弟嘛?”莫与笙没再瞅到疑似别的非玉匣人士。车马队伍最后头,倒是还有几辆货物。

      李芷芸白他一眼:“江陵的流民会需要衣物和被褥,我特地来支援。”

      妙平估计很是信任李芷芸的能力,竟让她一个人全权负责。

      “献泽师兄!听说在江陵可以看到长江呢!你开不开心?”李芷芸稚言稚语,想逗叶献泽。不料后者有心事。

      此番出行是义诊,不会有时间给子弟停留去看甚么长江的。

      只轻微笑笑,叶献泽又陷入冥思。

      “你在担心你爹?”莫与笙也是瞎猜。

      “你知道了?”叶吟也是昨晚才从妙平那里听来的消息,叶吟这半个月出谷征讨频繁。

      莫与笙不以为意:“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一来一去,只有李芷芸被蒙在鼓里。

      “璇女派征讨‘失心人’,惨遭大败。据说五个羽衣使,殁了三个……”隔壁宗门死伤惨重,有前车之鉴。叶献泽担心叶吟和其他一同出征的百花谷子弟,并不是杞人忧天。

      莫与笙偏过头,假装看窗外,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他还记恨着——当年凌如意不近人情的往事。

      只是这样的心思太过晦祟了,莫与笙只能在叶献泽面前藏起来,只能在百花谷所有人的面前藏起来。

      李芷芸还好奇,想知道更多离百花谷遥远的传闻和故事。

      “璇女派崇尚为人刚正,所以特别容纳不下奸佞宵小。每个月定期清剿荆州匪众,恩义遍施,的确能算是十五州各门派的楷模。”叶献泽语气中满是钦佩。

      李芷芸更是呼应着,“哇塞”惊呼出口。

      “积德行善的普通人,就算无缘投入璇女派门下,也可以央求高阶的女师父允可,入室‘玉镜沉思’。”

      这些东西叶献泽早就知道,居然都不同他讲。莫与笙的嘴角勾不动了。

      “什么是‘玉镜沉思’?”李芷芸信任叶献泽说的话。

      叶献泽迟疑:“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有听闻,可以‘逆天而行,凡人改命’?”

      “就是我这样的废柴,也可以变成武林高手!?”李芷芸在做梦。

      不舍得打破李芷芸的幻想,叶献泽轻笑:“所以整个荆州,都特别敬仰璇女派。那儿女子为尊,只不过诸事不能求人,得‘自梳自建’。”

      莫与笙的脸在听到“自梳”这个词的时候,一改惬意心境,变得完全阴沉。他最厌恶的,就是“璇女子弟不能和外人结姻”这一点,害得莫礼骞蒲忧怜生生别离。

      等叶献泽反应过来,自己忘我讲得太多,惹怒了莫与笙的时候,已经弥补不及了。

      莫与笙连马车都没叫停,就跳了下去。到车马队伍的最后面,自己占了一辆装货的板车。

      旧事迷离真相掖,日夜思亲心殷切。

      人在雾中真不解,意笃情深竟是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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