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清娃呱呱

5、女孩学坏1

　　客厅里只剩下滕舞一个。以前一个人在家，她不觉得凄清寂寞相反还挺享受。现在却是有如彩色影片突然变黑白。沙发、茶几、餐桌、冰箱、厨房，明明很熟悉是她用了千万次的，现在却好似头一次见，看着陌生冷清的很。

　　滕舞不想在这房子里给自己做吃的，她也吃不下去，她觉得她得出去。出去找吃的，出去找朋友。拿出手机翻出文君微信，想问‘你答应给我介绍的朋友在哪儿’。只都拨出去了，滕舞还是点了挂断。她怎么忘了呢，表姐文君和滕爷爷滕奶奶住一起，那可是标准的老滕家人，现在怕是不愿意和她玩了。

　　收好手机，再看一眼空荡荡房子，滕舞迈步出门。经过小花园，里头花白头发老人笑呵呵，走得摇摇晃晃小孩挥动着藕节似的胳膊啊啊叫，还有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夫妻悠闲散步，更有拴着绳的贵宾犬和小泰迪互吠。再有夕阳余晖的铺洒勾勒，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滕舞心里却是晦暗无比，远远看两眼就觉得眼睛胀痛想淌泪。可淌泪出来给谁看，谁又在乎？撇开眼，努力把泪意压回去，她加快脚步出了小区。

　　街道上，入目所及的是各色店铺。滕舞边走边看，遇到人多的店面，她就进去转转体会。在饰品店看同龄女孩试戴鱼骨辫发箍，看她们往耳朵上挂各种亮晶晶耳坠；经过服饰店看清凉又惹眼的吊带热裤，经过理发店，看里头的妩媚波浪卷姑娘……看的越多，滕舞越觉得外面的世界相比家里要多彩热闹。

　　走着走着天色渐暗，各店铺的牌匾次第亮起，远远望去有如两条蜿蜒灯带，漂亮的很。只道旁树树影森森树叶哗哗，一不小心瞄到不合宜角度，红光急闪黑影狰狞吓人得很。滕舞不敢再往前，转身往回走同时拿出手机看看，八点十二分，她该回家了。

　　途径烧烤摊，她听到一熟悉音色，转脸寻着声音去看，是同班体委。和他同桌的两个男生，别个班的，她认识他们的脸。转回头，滕舞迈步继续走自己的路，又很快刹车停步。她看看那个差点撞了她的男人，又是拎啤酒又是端烤串，如此忙，顾不得看路正常。斜迈步侧身，滕舞给男人让路。

　　往前又走几分钟，经过一烟酒店滕舞停住脚步，略一思索拐步进去，问老板能不能卖给她酒。老板专注看电脑里电视剧，让滕舞自己选。自己选？那家里爸爸滕宝刚喝过的那些，就不再考虑范围了。标价太贵的，也不在考虑之列，她又不懂得品酒，没必要花冤枉钱还浪费好酒。看来看去，滕舞选了款清酒去结账。

　　老板拨冗看过来，开口第一句就是：“妹妹，你拿的这款，怕是你家大人喝不习惯。”

　　“没事，就要这个，我扫码给您。”滕舞这样说。

　　老板伸手盖上了收款码，笑着说：“妹妹多大了，能做你家大人的主儿吗？我可不想妹妹拿回去了，再费劲回来退换。要不妹妹打电话问问，看你家大人是不是愿意喝这酒？”

　　滕舞脸僵了僵，看老板好一会，改口问：“您这的酒，哪个是不用打电话我就能买的？”

　　这个，老板活泛了，一指堆头，说：“那边果味酒，妹妹随便挑。”

　　滕舞过去拿起来看看，说是果味酒，看配料表，更像是果味饮料，算了吧。

　　到小区门口，滕舞才反应过来她没带钥匙出门。给妈妈张亚莉打电话，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妈妈张亚莉先说‘忙，有事过会说’，之后再没音信。去爸爸滕宝刚单位拿他那份钥匙？滕舞不想去。

　　那滕舞大晚上的回不了家，去哪儿呢？哼哼，就她现在这提不起精神的丧气样，去哪儿都不合适。也就蹭同单元回家邻居的便利，进了单元门在楼道里等妈妈张亚莉回来好点。当女儿的臭着脸恶心一下当妈的，当妈的也计较不出花儿来。

　　当然在那之前，滕舞先去了附近的饭店，她饿了，得填饱肚子再谈其它。停在前台点份面后，前台人员问滕舞要不要饮料。滕舞眼波闪闪，又点了啤酒后，小声问：“烟，可以吗？”

　　前台人员平静回看滕舞，拿盒没人要的浅黄色烟出来放到台上，说：“这个，好多人指名要。”

　　滕舞点头，伸手盖住烟后将它移到自己这边，说面打包带走。

　　前台人员嘴角翘出微笑点头应下，随后温柔说：“妹妹，这个点空桌多，你可以先找个桌坐下等。”心里轻声补一句：妹妹好奇想尝试烟酒可以大方点，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她见多了。

　　滕舞转头看看，确实有好几个空桌，点头的同时又叮嘱前台说：“麻烦给后厨说一声，面好了帮我打包，我带回家吃。”

　　既然是要打包带走，滕舞就选了个最靠近门厅的空桌坐下等她的面。左等右等，没等来面，等来一拨熟悉又不算熟识的其他班同学从楼上雅间吃完饭出来。滕舞无意识握紧手里烟盒，想想，果断选择侧身看墙上挂画。等那些同学都消失在门外，她立刻起身去前台问还需要等几分钟。她有些着急，她不想再看见熟悉面孔。

　　前台人员说很快很快，滕舞才舒口气，但这口气还没舒完就被堵在胸口。因为她瞅见有个同学折返回来，就是买手机时想到的那个方傲。他可能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楼上包厢，出去后想起来返回来寻。

　　这视线都对上了，按理来说滕舞再不能装没看见。可看见了是要开口打招呼的，她还真没那心情。战术性低头吧，反正她和他不是一个班的，高中三年拢共都没说过三句话，没熟到见面就必须打招呼。

　　滕舞低头装死，折返回来的方傲不想。他没丢东西在楼上包厢，返回来单纯是因为同行好友中一个说‘里边有位女同学好像要玩酷一点’。想酷一点当然没关系，但大晚上的独个出来耍酷就有点危险了。

　　方傲回来就是看看劝劝，动动嘴的事也费不了他多少劲，就当日行一善了。可当他看到想玩酷的是滕舞之后，脑子里最先冒出来的是他爸说过的一句‘没想到浓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然后才想到也许他不该回来。无它，他们这类人，品行可能不会好到惊天动地，但想学坏的话，十五六岁时就往那方面走了，没必要留到成年脑子更清楚的时候。

　　方傲脑子里虽想着不该回来，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说句话再走才好看。迈步到滕舞身前站定，他看到滕舞手掌掩盖不全的烟盒，又觉得成年滕舞的脑子似乎没有更清醒。怎么说呢，烟这事可大可小。像他这样的男青年手指大大方方夹那么一根吐个烟圈，明白表示我敢吸我也担得起人们看我的异样眼光，认同我的健康我损害，都算小事。

　　滕舞呢，一个女孩子，买个烟都遮遮掩掩不敢认同学。真让她吸烟，手不定得哆嗦成什么样子。胆小还逞能还一脸我很厉害，这样的女孩子最容易助长人心底的恶，被坏人抓住欺负了，那是哭都没地哭去。

　　想到这，方傲忍不住皱了眉头，视线在滕舞脸上梭巡三遍。滕舞那双大大的有如纯真小鹿般无辜的眼睛，到底还是让他说不出恶言，只能是违心软下了声音问：“滕舞你手里烟是给谁买的，你还是你家长辈？能不能分我一根？还有滕舞你一个人出来，不会是找朋友玩吧？我也挺想认识新朋友，你能不能带我玩？还是说你出来是见网友？我没在线下见过网友，我挺好奇那种线下见面拆盲盒的感觉。你真要见网友的话，能不能带着我让我感受一下那感觉？”

　　滕舞盯住方傲眼睛。他说的是真的吗，他真的想跟着她玩？她虽然不是见朋友不是见网友拆盲盒，但她想打想砸想搞破坏发泄坏情绪是真的。她不需要他跟着她，他要有办法打砸搞破坏还不会受罚的话，她可以跟着他玩。

　　只是她和他没熟到可以私下里一块干坏事的程度，她不能问。想到这，滕舞平静拒绝：“我来这儿是想打包了面回家去吃，没打算见人，抱歉不能带你认识新朋友，也不能让你感受拆盲盒。”

　　打包带回家啊，那烟也是给家里人带的喽，果然是他想多了。方傲抱歉笑笑，正要开口说不好意思打扰了再见。滕舞的面、啤酒都来了。

　　方傲抱歉的笑僵在唇边，看着那一人份的面，惊讶问：“这又是烟又是酒，面还只一份，只给叔叔带啊？”

　　滕舞有些不高兴。说谎，她不愿意。不说谎，结合方傲之前说的‘见朋友见网友’，怎么想都觉得方傲是意有所指认为她头脑发热跑出来见异性还倒贴。挑眼看方傲，滕舞不耐烦说：“你管得可真够宽的。这么想知道饭是给谁带的，你跟我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非亲非故的，方傲才不要跟滕舞回家，他也不信滕舞敢大晚上的带陌生男人回家，可滕舞这一人份的烟酒面绝对有古怪。方傲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尖尖虎牙都露了出来，惊讶反问：“滕舞你邀我去你家？就是你我还不熟，去你家我还真不好意思。下回，下回你再邀，我就去，这次我就勉为其难送你回家吧。”

　　滕舞大眼呱嗒呱嗒看看方傲，想想还是如实开口：“我就是买个面回家吃。又不远，不用麻烦你送。”

　　“既然是不远我更要送了，我最喜欢做这种很容易就办完的好事。还有你到家之后记得给我宣扬宣扬，别让我这好事做的没人知道。”方傲笑着说。

　　滕舞漠然看方傲，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问：“你这是要大奸似忠大伪似真？”

　　方傲愣了愣，很快接口：“我要是大奸大伪了，不是惊动天下的好事，我才懒得伸手。东西给我，走吧。”

　　话说到这份上，滕舞不再拒绝方傲。想跟就跟，等方傲发觉没趣自然就走了，毕竟她是真回家。就是东西给他干嘛，她提的又不是多重的东西，她拎的很轻松。再来她又不是公主，手上不能出现手包外的任何东西，她不用方傲装绅士。滕舞拒绝。

　　方傲不得不解释：“我没想给你减负，就是单纯觉得烟酒这两样东西由你拿着很碍眼。”

　　看着方傲那坚持不回缩的手，滕舞神色略有松动，伸手出去高于方傲掌心。她正要松手，方傲的手微微前移掩在她并拢的五指下。滕舞看不到方傲骨节分明的手指，但清楚感觉到她自己的手指躺在方傲温热手指上。

　　滕舞微皱眉仰脸看方傲。方傲似毫无所觉，很是平静的样子拿走了滑到他掌心的包装袋提手，更快地收手回去了。嗯，是她敏感了。只是包装袋都给方傲了，他又伸手出来要烟。至于吗？

　　滕舞不得不再次仰脸看方傲。站得近了就这点不好，滕舞一米六八的个子，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一米八六方傲的脸。没事长这么高站这么近干嘛？滕舞心里嘀咕完，问出自己不明白的：“你陪我回家那路上绝对百分百安全，我的烟留在我手上不会出问题。你非要这样你觉得碍眼就必须给你拿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