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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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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有些折皱,柳元那飘逸的字迹映入眼帘:
子言,兰芝,温冉师妹收:
吾与小杰一切安好。
近日寻得余无忌下落,苦无力脱身于众客,追踪不及。若无琐事,速至临朐,救兄弟于危难。
诸不俱伸,余容续陈。
甲午年十月初六
柳承泽书
温华与宋温行相继疑惑地抬起头,两个人凑得十分近,此刻俱是眉头颦蹙,分明两张不同的面孔,神情却出落得一模一样。
盛兰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诧异片刻,欣然偷笑。
“难不成他有个同胞兄弟?那眼下在不思蜀那位,究竟是否是原先的余无忌?”温华低声猜测道。
宋温行:“过去看看便知晓了。”
盛兰芝对这答复毫不意外,抱起双臂:“何时出发?”
宋温行思索片刻:“权且让承泽再撑上两日,两日后启程。”
“我可等不了这么久,便先行一步。”盛兰芝捡起扔在门廊上的伞握在手中,雨点稀稀拉拉,已无持续之象。
“兰芝!”宋温行上前几步停在门口:“一切小心。”
盛兰芝走得依旧那般潇洒,似没听见友人的关切嘱托般,脚步不顿,亦无回应。
宋温行当然知道盛兰芝这般着急是要去做什么。自打盛时安不明不白过世之后,他这位少时挚友便极少再如从前那般活泼可爱,成日奔波在为叔父鸣冤这一件事上,再没有能比这更加要紧之事。
她不知经历多少番波折才找到了何猛这一突破口,如今却断了路线,正是焦急之时,自不会愿意将时间耽搁在陪他们休整上。
温华却是发愁起来:“让承泽师兄和小杰去临朐,本就是为了避免先生阻拦,如今我们该找何借口,才能叫先生放我们去?”
宋温行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长:“没想到快把千山书院的天翻过来的林小姐,竟也是个遵规守矩之人。”
温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回敬一张全然知晓了的笑脸:“子言师兄平日里恭谦礼让,行正言谨,如今倒是要令我刮目相看了。”
翌日,一夜雨水将天地冲刷干净,太阳独个高高挂着,没有片云相衬,滚烫得叫人忽觉夏日回返。
梁佑打着赤膊在演武场耍着单刀,利刃破风声不绝,汗浸背脊。他这一手刀法招式经千锤百炼而出,威猛刚劲,比之箭术还要精进许多。
凉亭内站着两个景行书院一直跟在梁佑左右的狗腿子,每当他打出高潮,便欢呼几声。
“梁兄如此勤奋,实在是吾辈学子之楷模啊!”温华凑到那两个景行书院学子身后,赞叹道。
二人看梁佑习刀看得入迷,没反应过来此处第四人的存在。听到大哥被夸赞,仿若是自己受了赞扬,骄傲地顺话夸下去:“那是自然,我们家公子自打六岁习武开始,便日日苦练,至今未有一日断过习练,这般勤奋,日后必能为我大昭铲除敌寇,建功立业。”
“梁兄的确武艺高强,可外边都在传他不通诗文,不习策论,考不上功名呐?难不成要靠老爹捞去军营,再弄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军功上位为官?那岂不是要为人诟病?”
“你胡说什么!”二人愤然转身,指着温华鼻子骂道:“又是你?别以为你侥幸赢了公子一次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你再敢说我们公子一句不是,我……”
温华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做鬼脸道:“你就怎样?撕烂我的嘴吗?”
温华那好像是看两个闹腾的孩童的神色,气得他们火冒三丈却又无力反抗,只得跺着脚,仗着在书院地盘她也不敢对他们动手,连声骂温华不守妇道,抛头露面,不温婉贤良云云。
这话气不着温华,反倒是他们越骂越气,但到底也骂不出什么更恶毒的话来。
梁佑收了刀,本就心绪烦乱又被打扰,听到自己的人对一女子如此出言不逊,怒喝了一声“闭嘴”,二人立即收了声退到一边,看温华的眼神却还满是怨愤。
梁佑烦躁地把刀扔在架子旁边,穿上里衣,系着衣带朝众人方向走过去。
原以为梁佑过来是要为他们和自己要个说法,毕竟此次的确是林温冉先开口说了不中听的话,不论如何也是他们更占些理。
可却见这位他们坚决维护和崇敬的公子,正冠整服,抱歉地朝着对他口出恶言的林温冉做了一揖:“我这两个兄弟一向听不得旁人说些有关我不好听的实话,恶语中伤了林娘子,实是终武的不是。”
梁佑这反应,不仅叫平日里最清楚他是什么脾性的同窗吃了惊,也叫温华觉得诧异。这恐怕也是那周行止的“杰作”。
温华回了礼,大方道:“无碍,有友人护你至此,倒是叫我好生羡慕。”她浅笑着:“不知梁兄的腿,可好些了?”
梁佑惊异抬头,顿了顿:“已无大碍了。”
温华掏出一封信,送到梁佑手中:“若是得闲去了昭都,找一个叫伽殷的人,把这信给他,他或许能找到办法治你这顽疾。”
“这是我的私事,就不劳……”
温华打断他的话:“我来还有一件事,拜托梁兄帮我向周行止转达,就说他送我的那份礼,我林温冉收下了。”
她临走前拍了拍给到梁佑手上的信封:“若是梁兄想把路走得堂堂正正,就莫要为了面子,失了前途。”
“公子,您没事吧?”
梁佑在凉亭下站了许久,手里那封信还拿不牢固,似乎没从温华那番话中走出来。
听到有人唤他,才好好将信拿住了,动身将外袍穿好,把信收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道:“林家除了那员外郎,在昭都还有什么别的靠山吗?这伽殷,听着也不像正经名字。林温冉……”
“公子,这女人的话真能信吗?”
梁佑捡起扔在地上的刀,好生摆回了武器架上,并指轻轻擦过刀身:“真的假的,去瞧瞧不就知晓了?总感觉这林小娘子身上,藏着些大秘密。”
“要我找人帮公子去查吗?”
梁佑叹气道:“没那必要,她如今这样我都惹不起,若真查出什么怎还得了?眼下最主要的事还没办成,旁的也就无暇顾及了。我要见周师兄,去找找他如今在哪。”
“是,公子。”
“你这么帮他,就不怕他压根不领你的情?”宋温行听了温华讲述,好奇问道。
温华吹着冒着滚滚热气的茶,不慌不忙地呷了两口,并未着急回答。她放下茶杯,将周行止给得那袖箭拿出来摆在桌上,说道:“我叫人查过了,这袖箭的确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可周行止令外附赠的三支配箭,可就不一般了。”
她卖着关子:“你猜就那小小三支箭,值得多少?”
“能叫林小姐觉着价值不菲,恐我一介平常人家的书生难以想象。”宋温行装作难堪,实则心里清楚得很。
周行止此人出手向来阔绰,虽家中不比林家这青州首富富有,但也十分殷实。加上他这时时刻刻需要大量金钱买药调养才吊着小命的身体,钱财是再无需珍惜不过的身外之物,撒了也就撒了。
不过多年未见,他如今也难以摸透周行止的性子。花费如此多,帮梁佑与林温冉化解干戈,恐怕只是最浅的一层。
温华凑到宋温行耳旁,低声说道:“他想和我们合作。”
自打头一次碰见温华,宋温行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喜于做些不得体之事挑弄旁人的人,多日接触,他以为自己慢慢也都有所习惯了。可她如今这般凑近,还是叫他心中发慌,连忙躲开换了一张椅子坐。
他将茶杯攥在手中,低着头轻咳一声,瞳仁乱飘,慌乱地道:“何以见得?”
温华乐得见他这副慌张失措的模样,平日里他那叫她不得不听从的师兄威严,每每在这种状况下才会被打破。
她勾唇坐了回去,心情愈发好,撑着下巴眼巴巴望着他笑道:“病弱慧聪,少露面于人前的公子,不惜千里迢迢来青州,为了会一个十几载少有联系的少年友人,又恰巧赶上群英试,若非有意来合作,便是觉得青州此地无人可用,来此调查更易出众,更好被瞧见呐。”
她每说一句话便与宋温行近上一分,如今二人面面相对,已把宋温行逼得仰起身子,退无可退。
“恐怕宋师兄早与你的这位幼时玩伴通好了信,如今怎么好像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宋温行本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心思,起初周行止来信时他甚至都还没有接到公主要来的圣旨,更是还没遇见温华这个人。但被温华这么盯着,还是有种被戳穿所为的心虚,呼吸急促地垂眸低声道:“我没答应他。”
“如今呢?宋师兄收了他周行止的礼物,算是反悔了?”
宋温行这才知道,这位大昭公主从出了知州府就开始引他上套。恐怕和周行止私下有通信的是她才对吧?
袖箭一式两份,他当即会意是周行止在询问他现今的意见,而那三只价值不菲的箭镞才是收买温华的筹码。原以为温华主动递给他那只袖箭,是周行止特意知会过的,如今想来,这两个人见面时恐怕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清楚了。
如今想来,周行止他似乎是去过皇宫的。
宋温行将脸转回来,直视着那双视线挑逗的眸子,微笑着柔声道:“南柯不是坏人。”
温华站起身,正回想着什么,皱着眉说:“他最好不是……”
宋温行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他这位小友,给公主殿下留下了不小的创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