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带人回家 ...

  •   任时休的父亲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乐呵呵地在电话那头道:“小休啊,没事啊,挂了就挂了,不就是挂科嘛,咱不丢人。”

      任时休越听心里越打鼓,讪讪地吞了一口唾沫下肚,“那个……其实过年之前我想……”

      “虽然咱不丢人吧,”老父亲不等他说完,在听筒里笑得跟朵花似的,“但是你要是自个儿腆着个脸回来了,是不是觉得这心里,怪不踏实的?”

      任时休:“……”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得有点逼数,过了寒假的补考再回家,否则一切免谈。

      “那你好好努力,你不是一直天不怕地不怕嘛,打人的事儿我不过问你缘由,这么大个人了,也知道轻重,我不打扰你学习,先挂了。”

      直到“嘟嘟”的延长音传过来,任时休才长吁短叹地放下手机,默默把收好的东西放回原位。
      他这个老父亲没别的特点,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活了二十年没见过老头发脾气,永远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但是任时休从不敢忤逆他,那种笑里藏刀背地里使坏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怖了……

      于是任时休认认真真备考了半个月,班里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只有郑雯雯留在学校,经常拿自己的课本帮他补充知识点。
      自那天以后,余见没有联系过他。

      任时休觉得他应该回家了。

      一晃到了补考这天,校园里空荡荡的,连食堂的打饭阿姨都放假了。
      他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正是晴天,冷阳照拂大地,郑雯雯站在正阳下,穿着纯白色的棉袄,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笑容比那天上的太阳还要明艳,“时休!”

      任时休朝她微微点头,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

      远远地听见郑雯雯冲他喊,“时休!人已经来了!”

      任时休一愣,纳闷郑雯雯怎么跟他肚里的蛔虫似的。
      抬头一瞧,只见那人站在葱葱郁郁的榕树下,身形掩在树荫筛落的阴影里,白得像玉的脸被沁染出一分清透,鸦羽般的发丝轻扫雪白的脖颈,整个人宛如用墨水勾勒出的线条,被黑色大衣衬得有些寡淡。
      余见原本安静地眺望教学楼的方向,却在与任时休对视的一瞬间移开了目光。

      任时休大踏步上前,顺便冲郑雯雯说了句“谢了”,然后转身冲到余见跟前,见他嘴唇被冻得青灰,浓眉顿时皱了起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一声。”

      余见从睫毛底下瞥了一眼郑雯雯,“雯雯说你在这考试,我就过来了。”

      郑雯雯负手走过来,满脸堆笑地用手肘戳了戳任时休,“余见也留校了,你不知道吧。”

      任时休清了清嗓,把手套脱下来,又在口袋里掏出好几个暖宝宝,一股脑塞给被冻坏了的青年,“大衣不保暖,你应该穿羽绒服,郑雯雯也真是的,让你这个病人在外面等。”

      余见握着带有他体温的手套,觉得这人对他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分了。
      和任时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有种自己是什么娇弱少女的错觉……

      反观郑雯雯咧着姨母笑,一脸磕cp的粉红泡泡,“好啦好啦,你快回宿舍收拾东西,这次补考铁定没问题,伯父不会怪你的。”

      任时休立刻把她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我去,你情报头子啊,我跟我爸的事儿你都知道?”

      郑雯雯“哎呀”一声,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道:“我舅舅以前读过伯父的研究生,前两天刚拜访过伯父。”

      任时休:“果然医生的圈子就是小……”

      “好了,快收拾东西去吧,现在出发没准能赶上伯母的午饭。”

      “行。”

      ·
      任时休火速收完了行李,锁好门,下楼来到大厅,对余见道:“走吧。”

      “哦,走吧。”结果余见拎着大包小包的水果,两边胳肢窝都夹着白酒,像个肥硕的企鹅艰难地挪着步伐。

      任时休望着那个笨拙的背影,突然感觉这货不像是去看病的,更像是上门提亲去的。
      但这个想法刚一冒头,他就露出一个“我他妈是不是有病”的表情,五官滑稽地挤到了一起。

      任时休的家在二环的小区,任时休挂着大包小包叩响家门的时候险些虚脱,满头的涔汗,愣是没让余见搭把手。
      余见中途多次想要接过去一点,被他严词拒绝,“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一边呆着去!”

      这会任时休连敲门的力气都不剩了,趴在门口狂倒气,“开……门!老妈……开门!”

      只听“吱呀”一声,棕红色的防盗门应声而开,一个打扮得十分漂亮得体的女人站在门口,看到两人的一刻明显吃了一惊,掩嘴道:“啊,小休,这就是你那个要带回来的病人?”

      任时休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余见急急忙忙地朝女人鞠了一躬,“姐姐好!我叫余见,是任时休的校友。”

      女人:“……”

      任时休噗嗤一笑,伸手去摸他的后脑勺,把那柔顺的发丝揉得一团糟,“这是我老妈,老妈!应该喊阿姨!”

      余见涨红了脸,起身时微妙地躲开他的抚摸,“抱歉……阿姨好……”

      任母注意到任时休摸他头发的动作,还有余见躲开时毫不掩饰的嫌弃,脸上闪过一丝疑色,但很快被温柔的笑意盖了过去,侧身让出过道,“进来吧。”

      余见在玄关换了鞋,跟着任时休进到客厅,才发现他们家的装修大部分是实木桌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让人感到特别舒心。
      是个低调又温馨的家。
      他不免有些拘谨。

      任时休似乎察觉出他不大自在,吃饭时故意给他盛了一大碗饭,将比较清淡的菜挪到他面前,时不时扯些家长里短,忙活良久才发现自家老母亲正在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瞅着自己。

      任时休的老母亲,叶慧慧女士,自小乖巧听话,基因优秀,要不是这儿子的五官实在和自己太过相似,她都要以为当年抱错了孩子。
      打娘胎起,任时休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三岁上幼儿园成为孩子王,七岁读小学搞拉帮结派,十四岁初二把班主任气得心脏病发,十八岁高中毕业打得低年级的学弟满地找牙,十九岁复读才消停点……

      观察了他二十年,这还是叶慧慧女士第一次见自家儿子这么会照顾人。

      叶慧慧放下吃饭的碗筷,嘴角弯起一个足以用和蔼形容的弧度,眼尾却不带笑意,“小休啊,你刚才说他是信息专业的,可你是医学专业,你们怎么认识的?”

      没心没肺的任时休夹起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边嚼边道:“他心脏病发,被我碰上了。”

      余见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地道:“阿姨,任时休是个很有爱心的同学。”

      叶慧慧闻言差点把刚才吞下去的白菜吐出来,但她表情滴水不漏,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收拾进厨房,笑道:“过一会他爸回来帮你看看,你们慢吃。”

      余见食不知味地抿了抿唇,手边的木筷宛如千金重,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再拿起来。

      任时休见他不吃,夹一块香菇到他碗里,“吃这个,对心脏好的。”

      “那个任时休,我觉得……”余见看他一脸坦然,刚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一半,玄关忽然传来开门声,“慧慧啊,给我留了菜没。”

      叶慧慧碎步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擦了擦手,“老公,儿子带同学过来了,你给他看看?”

      任时休一听老爸回来了,赶忙坐直身体,把食物残渣扔进垃圾桶,而后用纸巾把嘴擦干净了,才起身迎接,“爸。”

      任父走到客厅,朝两人这边望了一眼。
      一眼就望到了那个如同小鸡仔一样局促不安的青年。

      任父立刻乐呵呵地上前道:“小休啊,这位就是你之前提过的……”
      他一头花白的头发,穿着宽松的羽绒服,偏胖的体型显得人不高,脸上洋溢着悦色,就像大街小巷常见的肯德基老爷爷。

      眼角眉梢中带着被岁月浸染过的疲惫与沉淀。

      任时休还是更像妈妈一些。

      余见刚要站起来,却被旁边人一掌按了回去,“他叫余见,爸,你帮我给他看看身体如何。”

      任父笑着点头,“好好,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了再看。”

      余见总觉得他爸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这顿饭注定吃不出味道了……

      ·
      约莫一小时后,两人跟着任父来到书房,任父戴起老花镜,伸出三指给余见号了个脉。

      任时休在一旁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余见也没好到哪去,感觉光是紧张他都要心跳失衡了。

      任父面无表情地拿起笔,翻开笔记本写了一行字,“小休啊,你之前看过他的脉象,有什么结论没有。”

      任时休一板一眼地道:“弦脉,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病,肝脏不错,但是肾……”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动眼珠瞥向余见,如同在犹豫说与不说。

      余见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任时休的眼神很像之前在画室给他号脉,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

      任父眯着眼睛写写画画,“肾怎么了,说。”

      任时休撇撇嘴,“肾水下行,大概是……纵欲的脉象。”

      余见:“……”
      他算是知道为啥要问了。
      敢情是怀疑他性生活频繁啊!

      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闹!”任父蓦地放下笔,浓眉拧得死紧,“难不成肾水下行就一定是纵欲吗!各类脏腑相互作用,余见这种情况先天不足,肾气自然要比常人要弱!”

      “是吗……”任时休的嘴角缓缓咧开,实在不像是学术结论被推翻的样子。

      任父仔细按了按他的脉搏,蹙紧的眉头没有放松,重新做起了笔记,“你是先天性心脏病吧,大概四五年前做过手术。”

      余见点点头,“五年前的六月份,做了一次心脏瓣膜手术。”

      任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食指用力地按压,再松,“替换的是生物瓣吧。”

      余见的眼光低沉,慢慢吐出一个字,“是。”

      仅仅两句交流,气氛就凝重起来。
      窗外的夕阳犹如光滑的绸缎,沿着窗棂飘下来,蔓延在木质地板上,恍若连时间都静止了,青年印在桌面上的阴影被屋檐剪成锋利尖锐的形状。

      “嗯,机械瓣寿命长,但需要终生抗凝,生物瓣不需要终生抗凝,却寿命短,所以你现在才会越来越力不从心。”任父在压抑的空气中开口道,他直视余见的眼,表情带着一丝独属于年老者的惋惜,“以前给你做手术的医生怎么说的。”

      余见的指节被LED灯衬得毫无血色,他就如同晶莹剔透的雪花,美得是那样惊心动魄,却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冰消雾散,“医生说五年寿命是普遍情况,最长寿命为八年……”

      谁知任父长吁短叹地摇摇头,脱下了眼镜,“我的诊断比你那个医生还短一些,你做完手术最长只有六年寿命。”

      但余见听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他就像听见了意料之中的回答,轻轻地把手收回去,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谢谢任医生,辛苦您了。”

      然而话音甫落,猛地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响起任时休的怒吼声,“他怎么可能只剩一年寿命!!您是不是搞错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