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挚凡

1、守城

　　凉州城内，风沙漫天，西北边陲，遍地狼藉。 叶絮立于城墙之上遥望着远方，狼烟已然遍布着这座凉州城，三日前朔国军队突袭，一场毫无准备的硬仗，照理说，他们该输，可叶絮却带领全城军民，打赢了这场战役，但很难说，是他们赢了，尸骸遍地，鬼哭狼嚎，她清楚地知道，那场战役，早已用尽了他们最后的力气。 就在两个时辰前，探子来报，朔国另一支骑兵正向凉州赶赴，虽已上书朝廷，可她不知，援兵究竟何日可至。 副将桓越走到叶絮身侧，开口道：“将军，照您吩咐，已安顿好城中老弱妇孺，士兵亦有随时作战的准备。” “好，你也下去歇息吧，这几日，辛苦了。” 桓越急急跪了下去，道：“将军折煞卑职了，这本是卑职分内之事。” 叶絮搀着他起身，想展露出友善笑颜，可叶絮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因此面容仍严肃，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歇好了方能打好下一仗，此非关怀，乃是军令。” 桓越似乎些许纠结，但仍然开口道：“将军既如此说，恳请将军也歇一歇吧，一天一夜，将军身体如何吃得消。” “退下。”声音淡漠而坚定。 “将军！”桓越加重了语气。 “退下！”那声音比方才还要坚定三分，只是掺杂着怒气，桓越知道，第一次是自幼的情谊，这一次，却是不容反抗的军令。 桓越应声退下，叶絮也吩咐这批守城士兵换岗，亲自盯着所有人，直至换岗与守卫完成。 叶絮到底有些坚持不住了，靠在城头上，逐渐合上双眼，凉州城墙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谈不上睡得如何好，勉强歇个神罢了，可叶絮这一眠，却做了个不好不坏的梦。 梦里的少女，卸下了一身盔甲，换上了年少时最喜欢的一套海棠花衣裙，清丽可人，温婉大方。 今日家中来了贵客，爹爹去了前厅与人交谈，她就站在屏风的后面，可谁都看不见她。 “定西候，此次朔国集兵二十万，信誓旦旦要拿下我大渝的西北边陲，东有大齐之乱，已让陛下心力交瘁，如今西陲命运，皆掌握在您的手中，求您，护我大渝啊。” 说罢，来者便跪了下来，爹爹忙扶他起来，道：“临淄王抬举老夫，老夫是大渝子民，就算为了大渝死了也是我定西候府无上荣光，可老夫一把年纪，如何敌得过那朔国的将领？” 临淄王无奈叹气，二人一番交谈，皆是涕泗横流，最后只听临淄王悠悠开口道：“只恨侯爷您，后继无人啊，否则何至于让朔国欺凌至此。” 那个和她一样装束的少女推门而入，面色凝重，跪在屋内，缓缓开口：“女儿叶絮，自幼习武，愿辞去皇族婚约，替父从军，守护西境安康，一日不退朔国，一日坚守西陲。” 二人皆是一惊，定西候斥责道：“大胆，在王爷面前也敢如此胡说，快快退下。” “请王爷代叶絮禀告陛下，叶絮决心已定，断不更改。” 最后的结局是，临淄王为皇帝带去了叶絮的心意。 爹爹立于屋内，万般无奈，迟迟才道：“阿絮，你自小习武，却不明白，战场是何样的地方，那是半只脚，踏进了坟墓的地方。爹爹戎马一生，却只盼你平安，七皇子心性良善，与你又有情分在，爹爹能为你做的不多，可你知，你今日这一闹，便是白费了爹爹半生的心血啊。” “难道要我亲眼看他们将爹爹逼上了战场，看着您去送死吗？ 爹爹从小教导我忠君爱国，我也是大渝子民，习武杀敌，为国捐躯，难道不是每一个子民的责任吗？” 定西候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屋子，只余叶絮一人。 定西候的背影那样悠长，却十分单薄，她静静立于屏风后看着这一切，眼角却滑过泪痕，守城四年，她逐渐明白了为何爹爹当初会那样对自己说，战场，与坟墓无异，来这里厮杀的人，是将性命早早交托出去的人。 蓦然惊醒，原来一切都是幻梦，从立下誓言，说短不更改的那一日起，她便不是定西候府的小姐，未来的七皇子妃，她的身份，是凉州城的守将，是西北大军的主帅，是叶絮将军。 她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拖着沉重的盔甲缓缓站起，却见一旁一个兵士火急火燎地冲她赶来，兵士跪在地上，语气十分急迫道：“将军，不好了，吕将军被人暗杀在府中。” 叶絮听闻此言大步向参将府奔去，吕仲山乃是这凉州城原来的守将，只是从叶絮镇守凉州城以后，便被任命为凉州府参将，如今吕仲山被人暗杀，凉州城已然有奸细混入，百姓岌岌可危。 待叶絮赶到参将府时，吕仲山早早绝了气息，一刀索命，刺客的分寸与力度都拿捏得十分精准，吕参将毫无活命的生机。 桓越紧随着他的脚步赶到参将府，屏退了众人，叶絮低声问道：“刺客可抓住了吗？” “尚无，不过应该并未逃远。” “吩咐安宁，守好凉州城，桓将军，带上人手，随我出城。” “是。”她的命令永远那样坚决果断，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