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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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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起鹅毛冬雪,窗内春红帐暖,揽红楼的房间比舒府暖,还有点闷,里面花团锦簇,花香,脂粉香混杂在一起,舒渡被熏地有点晕。
他打开窗透气,原本不想看风景,余光扫到窗下一颗歪脖子树忽然一顿,凤眸微凝,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心神。
老鸨也是见过世面的,来青楼的客人千奇百怪,有的喜欢年轻美貌的小女娘,有的喜欢熟透了的妇人,这小郎君有些别样的癖好也不是怪事。
再说了,她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眼底春色荡漾,懒懒倚在床头媚声勾引:“小郎君,你不看我看什么呢?”
窗外雪纷飞,舒渡搭在窗沿的手暗暗攥紧,眼底一片冷色,薄薄的阳光穿过窗枢在他脸上形成一道剪影,如覆清辉,有种纯粹的圣洁。
舒渡:“你记得5年前揽红楼里那个被舒家接走的谢渊吗?”
老鸨这人精见到舒渡什么都不做,眼里更是没有半分情欲时,便意识到他和她开房不是为了快活。
再听他提起谢渊,登时便明白他的目的,笑盈盈地从床上起来。
“小郎君,揽红楼可不是善堂,开了房就是不睡姑娘也不给退钱的,要是想知道消息的话,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舒渡没有回头,颇为财大气粗地说:“知道就讲。”
还真是个不差钱的,老鸨心里乐开了花,走到他旁边也想看看这肥羊在看什么。
歪脖子树下,有一个被绑在树干,冻的手脚发紫的女人。
女人发髻松垮,衣衫凌乱,露出来的皮肤伤痕累累,似乎被棍棒打过。
老鸨冷笑一声:“她叫连芳,我花了大价钱买她,好吃好喝供着,这小蹄子竟然和一个和尚跑了,抓回来后总得吃点苦头,这才能认命。”
舒渡喉咙发紧:“谢渊他也跑过吗?”
老鸨:“跑过,和他在揽红楼一起长大的初恋跑的,后来他那初恋用他引开揽红楼的人,再然后就和谢渊唯一的朋友私奔了。”
舒渡死死盯着快被冻晕的女人,声音飘渺,听不出喜怒:“他被抓回来,受了什么惩罚。”
老鸨说到这叹了一口气,“开青楼的心就得狠,我这皮肉之苦还算好的,揽红楼以前的老板的心才叫一个狠呐。”
“他找了一口棺材,钉死了把谢渊连人带棺材埋进土里,留一个小孔呼吸,每天只给他喝水,到第三天才挖出来,再把他关进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着的牢房,依旧不见天日,就这样关了七天,七天后,我偷偷去看他,谢渊出来时瘦的脱相,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我看一眼,一辈子都忘不掉。”
老鸨回忆到这打了个冷颤:“我记得那天老板叫来了揽红楼所有人,谢渊被绑着躺在地上,每个人都要踩他一脚然后啐他一口。”
“他本来就长的跟个怪物似的,那天全身都是脏泥和口水,肋骨和鼻骨好像也被踩断了,他用那双红的滴血的眼睛巡视每一个人,瘆人得很,好像变成了真的怪物,然后他居然……居然大笑起来,跟疯了似的。”
“又或许,在他杀了她母亲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
舒渡瞳孔一瞬间扩散,指尖用力到泛白,他知道谢渊不正常,但他不敢相信谢渊疯到了这种地步。
弑母?
“怎么回事?”极度震惊下,舒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问出来的,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竟然有几分冷漠。
老鸨唏嘘:“因为他母亲也是个疯子啊,爱上了一个嫖客,生下谢渊爱护了七年,终于等到了她的心上人回来,谁知道那人一看到她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后怕麻烦连夜跑了,从此他母亲就疯疯癫癫的。”
“以前对谢渊有多好,被抛弃后对谢渊就有多坏,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正死死掐着谢渊的脖子,谢渊用打翻在地上的剪刀捅死了她,老板知道后也没报官,草草埋了尸体当没这回事。”
窗外吹进来一阵风,舒渡顿时遍体生寒,他一直以来其实都把谢渊当成小说里这个角色,纸片人。
他知道他有爱憎,但从来没有在乎过,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剧情。
小说里寥寥几笔,写家破人亡,只有四个字,就算是现实里看新闻谁家破人亡也只有一阵唏嘘。
但是这里不一样,因为他认识谢渊,因为他亲眼见过谢渊的偏执,所以知道他的不正常是怎么造成后,很难做到无动于衷。
舒渡眼皮下压,长长的睫羽在眼下覆上一层淡淡的影子,轻轻颤动,想把某些不该产生的情绪赶出去。
“小郎君。”老鸨的声音幽灵般突然在耳边响起,“你同情他啊?”
舒渡一瞬间心跳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反驳。
没等他把反驳的话说出口,老鸨便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他。
“你要是遇到了他,千万不要去可怜他,小心引火上身。”
舒渡又想反驳,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后吓出一脑门子冷汗。
心有余悸地问:“何出此言。”
老鸨的心境也并不平稳,凑近他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吗,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没有欺负过他的人。”
“他的调教师,在火灾的前一天被人砸烂了下半身死在了巷子里,背叛过他的那个朋友和他的初恋做生意有钱了,回到淮阳定居。
他喜欢的那个小妮子正儿八经把自己赎了出去,顺便羞辱了他一番,火灾前一天,他们也惨死家中,连他们刚出生的孩子都没能逃过。”
“我亲眼看到,那把烧了揽红楼上下三十口的火,就是谢渊放的。”
“这就是招惹疯子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