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咒术师在线发疯》飞鸟明

3、第 3 章

　　夏油杰在源青桔还没醒来前就通过调查到的资料大概了解了她的性格。

　　聪慧、坚韧、早熟、孤僻。

　　五岁时父母因为贷款炒股失败而双双自尽于青海原，年幼的源青桔被迫成为了偿还高利贷的主体。本会像大多数欠债人一样消失在社会表层的她却凭借伶俐的口舌躲过一劫，甚至还坚持上学直到现在，靠打工收入所得和奖学金偿还了一部分欠款。

　　放出高利贷的□□当然不会是肯轻易松口的好心人，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等源青桔长大后凭借出卖尊严赚钱，再不济也能出卖身体器官。

　　只是源青桔的成绩实在优秀，竟然真的能够凭借奖学金和打工挣来的钱勉强还上每个月的欠款，他们原定的计划也就没有实施。

　　……但即使如此，源青桔也在前年卖出了一颗肾脏。

　　夏油杰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墨色的发丝掩在额前，眼尾低平的杏眼圆润明亮，在听完他说的话、意识到咒术师的吸金能力后也处变不惊，即使不复先前的冷淡锐利也依旧保持着警醒的姿态。

　　对她来说，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啊。

　　“……还有其他的疑问吗？”夏油杰事无巨细的讲完了有关咒术师收入待遇的事情后问源青桔，他很难不对这样一个饱受磨难的年轻咒术师多加关注，“就像硝子说的那样，你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情都可以找我，即使你到最后都不打算成为咒术师也没关系。”

　　“你是哪来的大圣人吗？”源青桔忍不住吐槽，夏油杰心怀怜悯、好像在看什么动物幼崽一样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之前还说什么直接或间接拯救成百上千的人……你不会是为了拯救别人才当咒术师的吧？而且还是因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那种狗屁说法……”

　　你都在说些什么啊！源青桔感觉自己说得不知所以，越想越尴尬，但嘴又不听使唤，只能在默默心里祈祷——快来个人说些什么打断我啊！

　　在发觉夏油杰笑得有些僵硬时,源青桔不由得沉默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种年代真的有人会因为这种狗屎理由去做这种生死攸关、拿命换钱的工作吗？

　　她未来的这个老师是舍利子成精吗？

　　一时沉默的气氛被几声咳嗽打断。夏油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你现在不是住网吧吗？可以的话一会去收拾一下今晚就能住学校的宿舍了。”

　　“你昏迷了一天，给你准备的宿舍也都收拾好了。”

　　一天！源青桔第一反应就是工资没了，其次是奖学金，而后才反应过来那些都无所谓了。

　　“只要当了咒术师，我很快就能还清欠款了吧？”源青桔问。

　　“不要太小看自己啊。”夏油杰站起身来，高挑的身材投射出的阴影一下把源青桔笼罩了个大半。

　　源青桔仰着头看见夏油杰在笑，青年上挑的眼尾里带着狐狸一样的狡黠，“不过几个二级任务就能解决的事情，把目光放得再长远一些吧。”

　　“改天有空也可以去做个身体检查。”夏油杰弯着眉眼看她，“硝子的反转术式可以使断肢再生，你的肾脏也应该长回来了。”

　　夏油杰的话让源青桔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右腰，她拿去卖钱的肾脏......回来了？

　　“有了健康的身体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夏油杰拉开医务室虚掩着的门，侧着脸对她微笑，高挺的鼻梁和轻薄的唇被光勾勒出优美柔和的线条。

　　灼灼的阳光流水一般的从门口倾泻进来，和夏油杰的影子一起长长地延伸到源青桔的脚下。

　　她看着脚上爬上鞋尖的阳光少见的显得有些茫然，再过去就是夏油杰的影子。

　　“走吧。”

　　一身黑色制服的青年弯起眉眼对着她笑，身后是沐浴在阳光下开得枝繁叶茂的花和一眼望不到边的葱郁森林。细碎的虫鸣和清脆的鸟语不时接应响起，风吹过枝干树叶泛起沙沙碎响。

　　“嗯。”

　　源青桔从椅子上起身，抬脚迈过那道光和影的界限，跟上了夏油杰。

　　....................

　　源青桔醒来的时候在医务室还不好判断时间，现在出了门，被热烈的阳光一照就更茫然了。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十五分，倒正好是午餐时间。”夏油杰看了眼手上的手表，“你睡了一天，现在也该饿了。”

　　像是应了夏油杰说的话，“咕~咕咕~”的肚子叫很给面子的响了起来。

　　走在夏油杰边上的源青桔尴尬地捂着肚子，夏油杰转头对她笑笑，一下就透过发丝看到了她发红的耳朵尖。

　　“中午吃豚骨拉面怎么样？就当是见面礼。”夏油杰“啪”地拍了一下手，扬起唇角对源青桔笑得和熙，“我知道一家味道不错的店。”

　　夏油杰知道以源青桔的条件不可能在外面吃过，因为从来没吃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口味，更别说提出要去什么样的料理店，即使问了也只能得到“随便”“都行”这样的答复，说不定还会让她觉得难堪。

　　所以，第一次出去吃饭这样就够了。

　　“好。”源青桔点点头，“见面礼”也就意味着不用她自己出钱，而且拉面也不是很昂贵的食物，她接受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搭车离开咒术高专，从车里往后看去，源青桔能够看到那几栋建筑物变得越来越小，树木不断向后移动，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外面的景色才从森林逐渐变为郊区，而后是越来越多的建筑物和行人。

　　出租车开到市区后还有一段路要进行步行，源青桔跟在夏油杰身边看着周围说说笑笑的行人、来来往往的车、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听到嘈杂的人声、汽车的喇叭声、路边店铺放着的音乐，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源青桔从来没觉得呼吸是这样舒畅的一件事，风吹着她的脸，披在肩头的散发飘着扬着。

　　夏油杰看到她的眼睛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一种全新的生机在她身上焕发出来，像新芽破土而出，花从石缝里绽开。

　　而他不过是给这株新芽、这朵花浇了捧水罢了。

　　看源青桔这副模样，夏油杰烦闷的内心也舒展开来，真正的平和下来。自从他得知了源青桔的遭遇后他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哪怕知道源青桔的遭遇和她具有咒力无关，可【咒术师受到普通人欺凌】这一事实却不曾改变。

　　【咒术师】、【普通人】、【强者】、【弱者】、【保护】和【被保护】，他的疑惑不曾减少，反而随着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越发地膨胀了起来。

　　被当做准则而践行的“强者理应保护弱者”的理念，要“履行强者的职责”这样的想法，早在2006年的那个夏天出现裂痕。

　　之后一年的那个九月，他接下那个诅咒村的任务，和灰原一起前往那里。

　　在看到被关在笼子的美美子和莱莱子的时候，他的脑袋像是受到重击，【咒术师】、【普通人】、【强者】、【弱者】、【保护】和【被保护】的概念越发的朦胧不清，村人喃喃的碎语更是让他起了杀意。

　　“就是这两个东西引起这些事情发生吧？之前就用奇怪的力量攻击过别人……是她们害了那些人吧？”

　　“要杀了这些怪物才行……”

　　——要杀的人……

　　“早在她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该杀了她们的，和她们的父母一样都是怪物。”

　　——应该是……

　　“才不是啊！”

　　灰原雄激烈的大喊一时间把夏油杰发散开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看着灰原雄情绪激动和村人对峙，指尖即将放出的咒灵也收了回去。

　　“她们才不是什么怪物，也不是导致村里人死掉的凶手！真正害死村里人的咒灵我们已经解决掉了！”灰原雄站在笼子身前张开双臂，一幅护着两个小女孩的模样让两个村人皱着眉头嘀嘀咕咕。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偏袒那两个怪物？”

　　“他们难道跟那两个怪物是一伙的？”

　　“都给我闭嘴！”灰原雄充满怒气的大吼让两个村人吓了一跳，但即使这样他们的眼神也依旧让人倍感不适。

　　“夏油前辈，报警吧。”灰原雄转过头来对他说。

　　“好。”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报警解救出那两个女孩，夏油杰通过关系收养了美美子和莱莱子，村民们也受到了法律和夏油杰控制咒灵而施下的惩罚。

　　但是这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一时过激而产生的念头“杀掉所有的普通人，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在极端的情绪消减下去后考虑到各种各样的不可行性而打消。可是那种厌恶和憎恨却不会消减。

　　要怎么办呢？

　　他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抱着这样迷茫的心情一直走到现在，即使在五条悟的建议下和他一起当了咒术高专的教师，他心里的郁气也不曾减少。

　　这样真的能够改革咒术界吗？

　　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夏油杰披着温良和善的外皮，心里却藏着扭曲的怪物怒吼，不知何时就会撕破最后的皮囊彻底坏掉。

　　“是这里吗？”

　　黑发黑眼的少女停驻在垂着两片帘子的拉面馆前看着他询问，“藤原拉面馆”的长条招牌立在一旁，路边的花坛里有枝叶旁逸斜出的伸展。

　　洋洋洒洒的日光在她的头顶，披散的半长发显现出柔和的质感，漆黑的眼眸不再像先前那样透不进光。

　　夏油杰看到了她眼里难以掩盖的期待，看到了细碎的光点。

　　“嗯。”夏油杰微微颔首，狭长的眼眸中显露出难能可见的、真正的平和，“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