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迎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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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允熙刚从霍家出来，就直接去了皇宫。
明希堂内，小皇帝看不进奏折，做朱批的笔拿起来又放下，像是在等着什么消息。
“皇叔，你可算是来了。诶，你今日不是扮作姑姑吗？”
看着眼前的陈允熙穿着一身男子的装束，他觉得奇怪，他们原先商量的好像不是这样。
陈允熙轻咳一声，没应话。
“被识破了？霍娘子好生厉害！”
看他那样子，皇上就猜到原委了。但舒王和大长公主一母同胞，本来就长得像，他再一易容，其实连皇上自己都要花点功夫可以认出来。
见他脸色并不无快，事情大约还是成了，小皇帝便开始抱怨起来：“姑姑本来再过几日就能从封地赶来的，她去就不会穿帮了。”
“也不知道皇叔你急什么，就赶着这两天自己去下聘……”
自小皇叔就教他做事决断不能拖泥带水，免得夜长梦多，但这婚都赐下了，至于谨慎成这样吗？
陈允熙看着这孩子疑惑又嫌弃的神情，莫名有些火气，冷着脸开口：“圣上这戏做得也不圆啊，霍娘子一眼就看出来你我早有合谋。”
“这戏没演好，也有皇上的一份。”
圣上：“……”
“皇叔也没教过朕怎么演戏啊！昨夜宴上章家那小子跳出来的时候，朕可是为您想遍了法子！”
他简直要委屈死了，为了帮他娶到霍娘子，自己这几日殚精竭虑，批奏折都没这么费心！
陈允熙看着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此刻写满了不满和愤懑，自知理亏，没接着开口。
两个人都冷脸坐了一会儿，胜春公公端着些茶点走了进来，看着这叔侄二人如出一辙的神色，一时失笑，
“陛下和殿下真是相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就是舒王殿下这个年纪时更深沉稳重些。”
此言一出，胜春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舒王这个年纪的时候，圣上才刚刚登基，那段时日里两个孩子实在是艰难，舒王小殿下尤其艰难，自然阴郁沉闷些。陛下现下又谨慎聪慧，又能有这么有趣活泼的心性，其实也是因为舒王在他这个年纪，挡在他前面，把苦都替他吃了……
胜春是看着他二人长大的，一时有些心疼舒王，沉默不语。
陈允熙面色如故地喝着茶，似乎没察觉到他想到了什么。
可小皇帝看着胜春公公那伤感的神色，再想想他方才说过的话，很快就察觉到了所有的言外之意，顿时不生皇叔的气了，心下还莫名生出些歉疚来……
见他二人面色都不太好，圣上暗自想了个挺有意思的问题，笑着往舒王身前凑了凑，
“皇叔与霍娘子袒露心迹了吗？”
胜春公公一听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也笑眯眯地看向舒王，眼睛都亮了起来。殿下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他是看在眼里的……
陈允熙莫名有些尴尬：“没有……”
皇帝：“白帮你了。”
胜春：“殿下真是……”
舒王：“……”
倒也不用如此齐整……他竟被这两个人看得有些心虚，移开了眼。
皇叔再不争气，也还是自己的亲叔叔，小皇帝控制住自己恼怒的表情，尽量平和地开口：“都要成亲了，皇叔为什么不表明心迹呢？”
“表明了就成不了亲了。”
陈允熙突然正色沉眸，嘴角好像挂着一抹无奈的笑意，眼神都有些温柔起来，
“承不了的情，她根本不会受的。”
圣上脸上露出发自心底的困惑和不解，陈允熙只是冲他笑了笑，却没说话。
到底是个小孩子。
小皇帝看着他皇叔又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觉得无趣极了，但看他那样子应该挺高兴的，叹了口气，倒也没接着往下问，
“别的是不能指望了，皇叔，朕现在只盼你早些成亲。”
……
七夕前夕，是霍玉戈出嫁的日子。
夏英这辈子不知道为她梳妆了多少次，每次都有说有笑，但这次却难得得沉静下来，凤冠霞帔上的每一处细节她都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遍，这妆面也是她苦练了好些日子的。
因为圣上将婚事定在此日，夜宴过后，霍家就只剩半月来筹备婚事了。
宴请亲朋，这京中世家盘根错节弯弯绕绕的，就是一大堆人。母亲这几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为她准备了颇为丰厚的嫁妆，虽比不上舒王那日来下的聘礼，却也抵得上一个三品官员的半数家资，即便嫁的是皇亲贵胄，也算是给足了她立身的底气。
“娘子，我们马上就要去舒王府过日子了。这王府虽处处都好，我却还是有些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夫人……”
夏英虽然有些不舍伤感，但总归还是为霍玉戈高兴的，笑着开口，
“只要舒王殿下是真心对我们娘子好，夫人也会放心的！”
霍玉戈先是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般，笑着摇摇头：“这婚事不过是个幌子，殿下不对我动心才是好事，他要真一往情深，我倒不敢应下这婚事了。”
她暗自回想着与舒王经历过的一些细节，脑子里都是那张虔诚的脸，和一句句笃定的话。
——我若认定一人，必然从一而终。
——若得同日死，也算共白头。
她隐隐觉得，陈允熙这个人，和那些张口闭口就是“合适”“门当户对”“父母之命”的世家子弟不一样。他的情谊大概重若千钧，滚烫灼人，是不会随意许人的。
还好，他娶自己也不是对自己有意，否则她简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那样珍贵的真心，要是她拿不出来一样的，那一开始就不能要。
砰——
她还在出神，就见母亲房里的张嬷嬷飞快地打开门，冲了进来，面色慌张，一把抓住她的手，
“娘子不好啦！表公子今日不知怎么的，竟也来了……”
“此刻还在堵舒王殿下的门……”
霍玉戈顿时脸色煞白。
她这表兄前两年一直嚷着要求娶她，但她确实只是把他视作兄长，跟母亲犟着没嫁。本来今日的婚宴还特地同姨娘交代过，不要让表兄跟着来……
结果他不仅来了，还去堵舒王的门？
“夏英，我现在不便出去，你去和表兄说，千万不要为难殿下……”
“愣着干嘛，快去！”
晚一步，她这不聪明的表哥不知道要把舒王得罪成什么样子，好不容易中的进士，往后仕途都别想要了，还白白拖累一家人。
而且，她隐隐觉得，他会问出些让舒王难堪的问题……
……
霍府门前，今日注定是热闹无比的。
这迎亲的仪仗规模非凡，整条街都是一片鲜红飘摇，华丽轩昂的车驾，漂亮高大的良驹，连跟在队伍里的人似乎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个个风神朗俊，相貌不凡，感觉像是军中高官。
要不是知道是舒王和霍娘子的婚事，怕是要让人误会是天子大婚。
数不清的百姓围在霍府外围，看着这千尊万贵的舒王殿下被人堵门。
陈允熙今天心情颇佳，被堵倒也不恼，脸上还带着些笑意，问什么便答什么，也都顺利。他看了看旁边的侍从，那侍从便识趣地拿出一锭锭黄金分给堵门的诸人，顺带着连围观的百姓都得了不少的金子。
不愧是这舒王殿下，出手就是阔绰！
堵门的是霍金戈还有霍家的一些宗亲，本来他们也不太敢为难舒王，此刻得了这么多好处，便没什么人想接着问些什么了，只想快点放人进去。
“诸位这都问的些什么问题，未免太小瞧舒王殿下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柳眉凤目，模样清秀的男子，看着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此人便是霍玉戈姨娘家的那个表兄，家里也算是累世簪缨，今年也刚中的进士。
陈允熙看他文弱，实在是没当回事：“那你想问本王什么？”
霍金戈此刻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怎么在这！未免不好收场，他站在人耳边低声说：“林家兄弟，你可别犯傻……”
那林进士像是被刺激了一样，根本没听劝，下定决心开口：“在下为赴宴赶来，昨夜行了些水路，一时兴起，写下两句词，而今看着颇为满意。”
“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注）
“没写完整首词，就得这么两句。早听闻舒王殿下惊才绝艳，烦请您照着这两句，对一对吧。若是精妙，来日我也好用在词的下阙里。”
在场堵门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林家子确实是有几分才情的，才能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这两句词精妙非常，意境空明，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意所作。
特地写出两句得意之作，当着这么多人面让舒王马上对出旗鼓相当的两句，这未免有些过分了……
陈允熙确实思索了片刻，随即便又轻笑着开口，声音还是那样淡泊平静，
“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注）
此言一出，不仅是在旁边看热闹的，连林进士自己都有些惊了。
这可是他苦心孤诣半年才得的两句，他就这样对出来了？还对得……比他好？
那林进士涨红了脸，十分不甘地看着眼前的舒王。凭什么？身份高贵，权倾朝野，轻轻松松就能写出那样的好词，还能娶到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明明这舒王只是一时兴起！
“舒王殿下再有才华，这娶亲毕竟也不是靠才华娶的。我与霍妹妹相熟多年，倒是想问问殿下，可是真的了解她？”
“你可知她生于何日？可有忌口？喜欢什么花？是怎样的女子？”
霍金戈懵了……这小子真他娘疯了！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浮想联翩。这林进士会这样问，证明这一个个关于霍娘子的问题他都是知道答案的。不免让人起疑……
因为这些年的思慕，陈允熙对男女情爱的事本就异常敏锐，此刻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眼前那人。
方才他作词为难，陈允熙也不曾动怒，可现下只觉得他在找死。
“她生于景明十年腊月十八日夜，黄历上是一个诸事皆宜的日子。”
“她忌口的不多，但不爱甜腻之物，也不喜油腥，不吃姜蒜，不能碰肝脏一类的东西，也不大爱酒……”
“她最喜兰花，许多衣裳上都绣着，因为喜欢兰花的性情。”
“她不是一个能够用言语概括的女子。”
虽然对眼前这位林进士很火大，但他还是沉声说了这样许多，有问有答。关于霍玉戈的事情，说起来，他总是有兴趣的。
霍金戈一时有些汗颜，其实作为霍玉戈的兄长，与她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他却也没有这般了解自己的妹妹。那林进士也愣在原地。他本来以为他们这婚事定的仓促，这舒王定是不了解表妹的。
谁知他怎么好像了解的还比自己多些……
陈允熙见他傻傻地看着自己，勾了勾唇，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随手从旁边的侍从那里拿了一锭金子。
他信步走到那林进士的跟前，缓缓将金子放在他的手里，在他耳边冷声开口，
“你怎么可能比我更了解她呢？”
霍玉戈那表哥脸色铁青，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夏英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表公子，娘子说了，你千万不能为难舒王殿下，不然她定会要你好看！”
林进士面色更难看了，陈允熙脸上却笑意更甚。
“请夏英姑娘回去转告，本王多谢娘子关心解围。”
说着，陈允熙又冷着脸看向林进士，冲他挑了挑眉，颇为得意的样子，冷笑着开口，
“滚开。本王的娘子在里面等着呢。”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迎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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