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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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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渝到教室时没看见晏槿的身影,她的课桌空荡荡的,显然还没有来学校。
但她早上敲了晏槿家很久的门都没人来开,里面也没有半点动静,她以为晏槿先来学校了。
“今天早自习做英语听力练习,大家准备一下。”
赵老师从前门探出头:“吃早餐的快点!说了多少次不让带早饭进来都不听!”
“赵老师,晏槿今天请假了吗?她还没到学校。”
“对,他爸打电话来请假的。”赵老师看着她:“你有事?”
“什么?什么时候请的?”
赵老师瞪着她:“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马上要做英语听力了,快点回座位坐好!”
说完他就走了,紧接着英语老师走进来开始安排同学发试卷。常小渝拧着眉,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转身就往教室外走,英语老师叫住她:“谢栀舟,你去哪儿?”
“肚子不舒服,去校医务室!”
从学校一路飞奔回小区,常小渝只用了不到半个钟头,比平时缩短了二十来分钟。她顾不上喘气,又一口气爬上三楼。
“有人吗?”
晏槿家是老旧的蓝色铁门,一拍就晃荡个不停,哗啦一声巨响,附近两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
她敲了几下,依然没人来开门。
难道晏成科把晏槿带出去了?她心急如焚,晏槿没有手机,她根本找不到人。
“诶!你干嘛呢!”
对面的门忽然打开,穿着睡衣的中年女人皱着眉,语气厌烦:“好不容易睡个懒觉,有你这么闹的吗!”
“阿姨,你知道晏槿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女人怒火中烧:“别敲了!不然我非找你家长说道说道!”
“赶紧走!”
常小渝只好暂时离开,她到了楼下,不放心地往三楼看。晏槿家窗户紧闭,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忽然,窗帘明显动了动,显然是有人在家的。
是晏槿吗?
常小渝犹豫了,她敲了那么久的门晏槿都没有开,说明她并不想见自己。可让她就这么离开,她也做不到。
最终担心占据了上风,她再次来到晏槿家门口,这次换成轻轻敲门。
“晏槿,我知道你在家,开开门好吗?”
常小渝对着紧闭的大门说:“我很担心你。”
“我就看你一眼,你没事我就走。”
“晏槿?”
反复敲了好一阵门,门里终于传来动静。尽管很小声,常小渝仍第一时间捕捉到。
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的距离里面漆黑一片,像是无尽的深渊。
“你……回去吧,我没事。”
晏槿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干涩。常小渝一把拉住门,一个闪身就挤进屋里。
屋里太黑,常小渝一时间竟没适应这份黑暗。闷热程度亦直线上升,比小区里温度还要高。
她一进来,额头上就已经覆满汗珠。
晏槿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眼看人已经进来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往客厅走。
常小渝适应黑暗后,模糊间看清了客厅里满地的狼藉。茶几裂开了,玻璃碎了一地。
还有成堆的啤酒罐,空气里满是难闻的酒味。
常小渝心脏发紧,豁然拉住晏槿的手腕。
“嘶——”
晏槿痛呼出声,常小渝猛地松开。
她什么也没说,慢慢靠近晏槿。
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阳光,她看见晏槿瘦弱的身躯,宽大的长袖和长裤罩在她身上,领口太大露出了半边肩膀。
肩膀上布满青紫的痕迹,甚至还有烫伤。
常小渝呼吸快停住了,心脏绞痛得厉害。她想说些什么,但喉咙黏得异常紧,发不出半点声音。
晏槿赤着脚,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玻璃渣里正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腕。
她全身都痛,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常小渝伸出手臂圈住她,将人缓缓带进怀里。晏槿下意识地推开她:“你干什么?”
她后退两步,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嘎吱的声音,空气里立刻多了股铁锈味。
常小渝倒吸一口气,顾不得晏槿的抗拒,强行将人抱起来就放到沙发上。
“你……”
对上常小渝的眼神,晏槿把话都咽了回去。
她在哭。
哭什么呢?受伤的是自己,她都还没哭啊。
眼泪滴到手背上,竟比晏成科烫在她皮肤上的烟头还要滚烫。
常小渝边哭边帮晏槿处理脚上的伤口,哽咽着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
“不要再拒绝我。”常小渝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
晏槿微怔,随即露出讽刺的笑容:“呵,你同情我?”她拂开常小渝的手:“所以我才不想开门啊。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处理。”
“我不走,我必须带你去医院,还要验伤、报警……”
“够了!”晏槿冷声打断她:“然后呢,让警察把我爸抓走?抓得走吗?他是我的法定监护人,永远都和我绑定在一起!”
“收起你的同情,这改变不了任何事,你以后也别再找我。”晏槿缩回脚,和常小渝拉开距离:“之前的事我谢谢你,以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常小渝握紧拳头,又无力的放开。
此刻的晏槿就是一只刺猬,竖起满身的刺扎得她遍体鳞伤。
“晏槿,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走。我对你……不是同情。”
“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
晏槿灵魂仿佛脱离身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常小渝,脑中轰然空白,甚至忘记了疼痛。
常小渝目光灼热,里面满是晏槿看不透的情绪。
“那又怎么样,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晏槿低声说:“这辈子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有晏成科在,她永远得不到幸福。
钥匙插进孔里转动的声音响起,晏成科的声音先一步进来:“死丫头,你老子回来了还不帮忙拿拖鞋?养你有什么用,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你他妈的就是一赔钱货。”
晏成科一把打开客厅的灯,刚发泄出的怒火在看到客厅里的人时凝在半道上,骤然变了脸色。
他想起之前是怎么被打的,屈辱的怒火烧得他头皮快炸了。
“你怎么在这儿!”他指着晏槿,高声道:“你放她进来的?!老子打死你!”
常小渝伸手就捡了掉在沙发边的杯子往晏成科脑袋一砸,杯子是陶瓷的,砸下去的力道不小,晏成科头一下破了,杯子碎片掉了一地。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糊住了晏成科半只眼睛和半张脸。
常小渝胸口正憋着火,晏成科回来的正好。
她起身上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晏成科身上。
晏成科还想还手,刚抬手,手腕直接被扭断:“啊——!”
常小渝下手比上次重了许多,打得晏成科爬不起来。
直到晏成科又昏了过去,常小渝还没停止,狠狠踹了晏成科好几下。
晏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见常小渝打得越来越重,赶紧上前拉住她:“够了!你要打死他吗!”
“这种人打死也是为社会除害!”
常小渝还在气头上,怕牵扯到晏槿的伤口才停下动作。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才彻底平复好情绪。
“晏槿,一定要报警。就算不能让警察抓走晏成科,也要让他们重视起来。这是家庭暴力,我们不能再容忍他了。”
“我们”两个字深深触动了晏槿,原来有人和她站在一起的感觉那么好。好到她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期待,对脱离这种地狱般生活的期待。
“走。”
常小渝不由分说拉着晏槿就走,怕她脚疼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
“不行,你脚背受伤了!玻璃渣都没清理干净,自己走感染了怎么办!听话,别动。”
晏槿拗不过她,只得乖乖趴在她后背。
明明和她一样瘦弱的背脊,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安全感。她看着汗水顺着少女脸颊滑落,尽管很热,她也稳稳地托住自己。
晏槿收紧抱住她脖颈的手臂,蓦地想起她刚才的告白。
原来她这种人也会有人喜欢,她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呢?晏槿想不明白,第一次认真思考起常小渝这个人来。
到了医院,常小渝挂了门诊后带晏槿去看医生,医生一看晏槿的年纪和满身的伤顿时重视起来。
做了详细检查后,好消息是晏槿受的大部分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坏消息是她严重营养不良,有胃炎和贫血。
常小渝猜想毕竟晏槿还要出门上学,晏成科不敢下重手。
她冷着脸,得想办法将晏成科从晏槿身边除掉才行。光是打他也不是解决办法,她一定要让晏成科彻底消失。
医院联系了警方过来,还叫来了居委会。
居委会来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看着挺亲切,但说出话尽是和稀泥:“孩子呀,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你爸爸虽然打了你,但也一定痛在他心上。这样,阿姨跟你回去,替你好好和你爸爸沟通。或许他只是用错了爱你的方法,相信经过阿姨的调解,他会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对的地方。”
这人甚至都没了解详细情况便张口就来,显然只是在走流程。
晏槿倒是没意外,以前不止居委会,社区和妇女联合会的人都来过,调解的时候晏成科全都答应下来,一旦他们走了,就是变本加厉的暴力。
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常小渝打掉女人去拉晏槿的手:“你真的有要调解的打算吗?如果你只是机械地完成工作,那麻烦换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