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野猎 ...
-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正是打猎的好时候。马儿嘶鸣声由远及近,野兽惊叫着四散开来。
雕翎箭搭上弦,弓如满月。凤元宸右手一松,箭“嗖”地一声离弦而出,正中野兔脖颈。
“兄长威武!”凤清衍欢欣若狂地大叫。
凤元宸勒马回首,红衣猎猎。墨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红色的发带迎风飞舞。明明是浓烈如火的色彩,硬是被凤元宸穿的清冷出尘。
“小九,再不出手,你的晚膳就只剩清粥了。”凤元宸张弓搭箭,射落扑腾着翅膀的野鸡。
在来这京郊的浮玉山前,兄弟俩就约好,两人所狩猎物,即为各自的晚饭。
“知道啦!”凤清衍应声,腿夹马腹,策马扬鞭。
开阳和洞明分别清点猎物,挑出适合入口的放在一处。开阳瞥了瞥提笔正记录什么的天权,交代了洞明几句,放下手里的猎物朝天权跑过去。
“天权,写什么呢?”开阳绕到他身后,亲密地将下颌放在天权的左肩上。
天权嫌弃地动了动肩膀,半分眼神都没给,“在外面要唤我不负。”
“是是是,不负大人。”开阳看了一眼天权记的账,两眼发花,“这都是什么啊?”
天权义正言辞:“是你这些年被扣掉的俸禄。”
开阳:“……”好想打天权但是不能耽误他办正事怎么办?开阳一只手悄悄下移,放在了天权的腰间,威胁道:“嗯哼?”
天权呼吸骤然急促,隐忍道:“别乱来,我在记账呢。”
开阳讪讪松手,“狩猎这点小事也要记账吗?”
“不能给想攻讦殿下的人留下话柄。”天权拿起笔继续记账。
开阳啧啧了两声,“你这般分斤掰两,户部才适合你啊。”
“你这般嘴碎,我看御史台挺适合你。干你的活去,别吵我。”天权左手摊开成掌,轻轻拍在开阳脸上。
开阳瞬时就蔫了,认命地回去继续清点猎物。
似血残阳没过浮玉山,心满意足的兄弟二人并辔齐驱,满载而归。
戌时五刻,一个包裹扔出浮玉山庄别院的院墙。凤清衍翻上院墙,探看四周没什么人,轻盈地跃下院墙。还没碰到包裹,包裹就被人先一步抢走了。
“九殿下,大晚上您不睡觉……”开阳颠了颠手里的包裹,“这里面是什么?”
凤清衍将包裹夺回,尴尬地拍了两下,“两只野鸡。”
“嗯?九殿下,您是晚饭没吃饱?”开阳表示不理解,虽然九殿下打的猎物没太子殿下的多,但也不至于填不饱肚子吧。
凤清衍气馁垂头:“我就想试试野鸡野鸭什么滋味。”
开阳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凤清衍的肩膀,“看来膳夫怕担责,没敢用你跟太子殿下打的猎物,不过这么晚九殿下一个人还是别出去了……”
凤清衍忍痛道:“分你一半。”
“成交。”
开阳没敢带着凤清衍跑太远,挑了不少枯树枝堆成一堆。凤清衍打开包裹,拿出被处理好的两只野鸡,再从身上掏出一些从厨房顺的瓶瓶罐罐。
“准备的挺……齐全。”开阳目瞪口呆。
等待的过程着实漫长,凤清衍挑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开始没话找话:“开阳,你跟我兄长身边多久了?”
“快七年了。”开阳给鸡翻了个面,敷衍地回答。
“徐詹事呢?”
“九年了吧,”开阳控诉地问,“为什么殿下直呼臣名,对徐不负就不这样?”
凤清衍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回道:“他跟段先生比较熟。”
开阳:“……”欺负他读书少?
开阳偏过头,负气地不想理人。凤清衍扯了扯他的衣袖,继续问:“开阳,徐詹事是不是天权?”
开阳心头一跳,面上不显,沉默着不说话。
凤清衍自顾自地说着:“禁军的大统领杨天枢,太子亲勋翊卫郎将林开阳,天枢开阳皆为北斗七星之一,所以是不是还有五个?”
开阳给野鸡继续翻面,不搭话。
“徐詹事是永丰十七年的状元郎,状元郎又常被称为文曲星下凡,所以……”
开阳叹了口气,打断凤清衍的话:“九殿下,咱们大虞这么多年可不止不负一个状元。而且在永丰二十年的时候,还罕见的出了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呸!要不是天权在乡试的时候让笔,他定然也能连中三元。
凤清衍的注意力被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给吸引了,他歪了歪头好奇地问:“如此人才,兄长没有纳入麾下吗?”
开阳咳了一声,遗憾道:“哎……那位状元公也是倒霉,摊上一个想不开勾结外敌的父亲。在狱中就没熬过去,病死了。”
凤清衍面露可惜,能成为状元,说明他有真才实学。能连中三元,说明他有几分运道。多好的人才苗子啊……
眼见凤清衍不再问东问西,开阳悄悄松了口气。无名珠是大虞皇室最特殊的一支暗卫,其存在不能由他们之口传出,这是规矩。至于外人能猜出多少,猜中多少,但凭他们的本事。
“开阳,你是不是喜欢徐詹事?”解决了一只鸡腿的凤清衍忽然问。
开阳只庆幸自己咽的快,不然被食物噎死这种死法太难看了。他拿起水囊猛灌一口,眼神躲闪:“九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凤清衍掏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的油渍,“好奇啊。”
“我……”开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凤清衍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开阳,啧啧了两声:“开阳,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人都睡了,喜不喜欢人家都不知道。”
“咳咳……”开阳呛了一口水,瞪大了眼睛,捂着胸口拼命咳嗽,“我,我当然喜欢。”他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
凤清衍好奇地追问:“徐詹事也喜欢你吗?”
开阳肉眼可见地蔫了,“我不知道,他从来没对我说过。”
“徐詹事与段先生同龄,段先生的孩子都上学堂了,徐詹事还孤身一人。他若不喜欢你,应该早就成家了吧。”凤清衍安慰道。
“不负不会成家的,他……”开阳话说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九殿下,你不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
凤清衍无所谓地摆摆手,“先生教过,能自己承受后果不牵连别人就行。”
他还记得话本子的事后来被段先生旁敲侧击问出了一些,段先生为此专门腾出一天,给他讲那些痴男怨女的事,听得他都快吐了。不过也确实令他大开眼界,什么“断袖之癖”啊,“磨镜之好”啊等等,段先生不偏不倚地为他一一解释。
而此刻的天权正在太子屋中,本该就寝的太子殿下捏着一份密报,神色晦暗不明。
“殿下没有猜错,五皇子背后果然有高人。”
凤元宸靠着椅背,左手支颐,右手有节奏地轻敲着:“白霜序?”
“臣等无能,查到此人时,他已然转移。”天权单膝跪请罪。
凤元宸倒是没生气,眸中反而多了一丝兴味,“若是他没这点警觉,也……”顿了顿,继续说道,“既已知晓有这么一个人物,以后记得要多照看点老五,起来吧。”
“是。”天权依令起身。
难得离了皇城,凤元宸心神都松懈许多,“陪孤走走。”
月色如水,温柔的月光洒满大地,将月下两人的鬼祟行径照得一清二楚。
“开阳,每次到你轮值,你都躲哪里啊?”
“……房梁。”
“开阳,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嘛,这从何说起……”
凤清衍美滋滋地解决了最后一块,吐出骨头。用手绢擦了擦手,“挑重点说。”
“今天来不及了,有空再聊吧。”开阳指了指不远处凤清衍熄了灯的厢房,内心求爷爷告奶奶地期望快点送走这个祖宗。
凤清衍拍了拍开阳的肩膀,这才住口,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调同开阳分别。
开阳目送凤清衍做贼一般回了自己的厢房,想起今夜是洞明轮值,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朝天权的厢房扑过去。
等两人都走远,凤元宸与天权从暗处走出,相视无言良久。最终还是凤元宸先开口:“他们两个,讨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天权也觉得十分魔幻,“开阳自己都没弄明白感情的事,教别人?”
他能教什么,教床上的二三事?联想歪了的天权脸都黑了。
“孤不放心,去跟小九谈谈。你也提醒一下开阳,别乱教孩子。”凤元宸也不散步了,气势汹汹地杀去凤清衍的厢房。
“是。”天权作揖拜别,撸起袖子就去找开阳算账。
吃饱了撑得睡不着的凤清衍眼皮直跳,在床上辗转反侧,骤然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问:“谁?”
“小九,孤找你有事。”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凤清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守夜的谷雨连忙开门放太子进屋。
“兄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吗?”凤清衍倒了杯茶,触手冰凉,便让谷雨去换壶热茶。
“你不也没休息。”凤元宸若有所思地打量凤清衍。
凤清衍心虚地看向别处,落在凤元宸眼中则是孩子大了有心事了。凤元宸揽着凤清衍在床沿坐下,语重心长道:“小九,你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兄长……”凤清衍不安地握住凤元宸的手。
凤元宸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声音柔和:“别多想,你十五了,该相看人家了,有没有中意的女郎?”
凤清衍收回手,害羞地嘟囔道:“我平时都在皇宫,哪有闲心看女郎。”
“没事,兄长帮你看着。若是有喜欢的,只要身份合宜,孤自会为你们求一份恩典。”凤元宸揉着凤清衍的脑袋,许了一个承诺。
凤清衍抓住凤元宸的手,目光灼灼:“真的吗?”
凤元宸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轻笑:“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吗?”
“现在没有,以后有了定会告知兄长。”凤清衍喜笑颜开,突然想起之前与开阳讨论的,他小心翼翼地问,“兄长,我要怎么才能知道我喜欢上一个人呢?”
凤元宸一愣,他不曾满心欢喜地去爱一个人,这个问题,一时,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孤不曾喜欢过谁,不过孤倒是了解一点。若倾心一人,那么此人的喜怒哀乐都会牵动你的心。”
“喜他所喜,忧他所忧?”凤清衍心头猛跳,瞪大了眼睛。
“小九很聪明。”凤元宸深觉孺子可教,又同他絮絮叨叨了一会儿,这般辛劳,想当初他带自己孩子都没这么累。
已近夜半,凤元宸自然不能久留,临别前凤清衍送他到门口,凤清衍忽然唤了一声:“兄长。”……
凤元宸疑惑回头:“小九,怎么了?”
凤清衍那双霁蓝眼眸在黑夜里深重了几分,“做个好梦,明日见。”
风过,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