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窥紫宸》洛阳花未晚

15、群殴

　　申时一刻，广学宫的读书声渐渐停歇。斜阳似火，霞光满天。
　　凤清衍作揖拜别先生，姿态谦和，脸上是怎么都压抑不住的喜悦。

　　今日课上先生夸了他好几回，等传到兄长耳中，兄长定然满意。

　　凤清衍美滋滋地想着，脑中畅想着美好的狩猎之旅，迎面就遇到一群令他觉得晦气的人。
　　“二皇兄安，四皇兄安，五皇兄安，六皇兄安。”凤清衍面无表情，语气极其敷衍，礼节却挑不出一丝错处。

　　凤清铠和善地冲凤清衍颔首，说了一些客气话。凤清锋不悦地皱眉，回了一声“嗯”。凤清镌给了个白眼，并不搭理。阴沉着脸的凤清铎攥着拳，一肚子火气正愁没处发.泄。

　　几位皇子各有伴读，不是世家子就是高官之子，即便对这个不受圣宠的九皇子颇有微词，表面功夫倒是做足，“给九殿下请安。”

　　凤清衍对着这些公子哥还算和颜悦色，“免礼。”
　　先生留了课业，凤清衍想尽早完成，毫无留恋地抱着书就要离开。

　　“凤清衍，你给我站住！”一声暴喝从背后传来。
　　凤清衍闻言转身：“五皇兄还有何指教？”

　　凤清铎回想先前课堂之上，东宫的詹事徐隐用太子口谕将他训斥了一顿，让他在兄弟和几个伴读面前丢了颜面。他憋着一口气，坐立难安地敷衍了一堂课。
　　这股暗火在瞧见同太子关系紧密的凤清衍时，一瞬间点燃。

　　“这就是你对兄长的态度？”凤清铎到底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用拳头的莽娃，言语挑起刺来。

　　凤清衍不冷不热地道：“我对兄长敬爱有加，几位皇兄或多或少都有听过见过吧。”

　　凤清铎更来气了，他抛出的橄榄枝这狗东西装模作样硬气地不肯接，转头就攀上太子的高枝，他嗤笑道：“嘁，你也就配吃着别人不要的剩饭剩菜，赶明儿哥哥我心情好，还能赏你顿好的。”

　　“愚弟还就喜欢剩饭，汁鲜味美。你说对吧，二皇兄。”凤清衍冲凤清铠调皮地眨眨眼。当初兄长分给他的一些王家的赔礼，可是能够他富贵半生的。

　　作壁上观的凤清铠差点维持不住和气的假面，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九弟，你五哥在同你玩笑，别往心里去。”

　　“呵呵。”凤清衍回以假笑。
　　死老二，不戳你痛处你就不会出来和稀泥。

　　凤清铎眸子一缩，气得口不择言：“不愧是西夏贱婢所生的小蛮子，口味就是与我们大虞人不同。”

　　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尤其是凤清衍，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额角青筋暴起，一副恨不得生吞了凤清铎的模样。

　　凤清铠暗道不妙，此事无法善了。

　　果不其然，愤怒的凤清衍直接将怀里的书籍狠狠掷向凤清铎的面门。凤清镌跳出来挡下，一拳挥向凤清衍。凤清衍灵活躲开，毫不客气地回了凤清镌一下，正中他的眼眶。凤清铎见凤清镌眼圈乌青，大叫着扑向凤清衍。

　　几位伴读帮忙拉架，反被踩了几脚，连累了躲闪不及的凤清锋一同滚在地上。凤清铠去捞凤清锋，被指东打西的凤清铎一脚踹中下三路，蛋疼地倒在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凤清镌身上。

　　场面混乱至极。

　　凤清衍的侍从谷雨目瞪口呆，见自家殿下丝毫不落下风，力挑众人，疯了似的打完这个踹那个。

　　他心里暗爽，又担忧九殿下下手太重被问责。在其他侍从叫来巡逻的禁军想办法去分开几人的时候，谷雨连忙撒腿跑进一墙之隔的广学宫。

　　结束当天授课的段慎之伸了个懒腰，喜上眉梢。他的学生今日表现甚佳，所以段慎之高兴的提前一刻让他下学。
　　收拾完东西打算直接出宫回家的段慎之在游廊里碰见愁眉不展的顾学士，不得不停下来去安慰他这位上司。

　　左不过是学生太多，身份尊贵又不太好过分训斥。顾学士十分钦羡段慎之，就教了一个，省心省力。可惜他没办法把学生分段慎之一点，几位娘娘指名要他教，他没办法推诿。

　　段慎之嘴抹了蜜，把顾学士哄得笑逐颜开。就在两人互相道别时，满脸焦急的谷雨冲他们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段，段大人，不得了啦，几位殿下打起来了！”

　　段慎之与顾学士对视一眼，大感不妙地疾步跨出了广学宫的大门。
　　“别打了！哎呦……”顾学士边喊边去拉人，直接被推倒在地。

　　段慎之大喝一声：“九殿下，给我住手！”

　　凤清衍一个激灵，抬脚踹开离他最近的凤清铎，跃出战圈。段慎之见他面上无伤松了口气，又见他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由得气得心口发疼。
　　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话骂出口。

　　凤清衍拽了拽段慎之的衣袖，“先生，是五皇兄先出言不逊，学生气不过……”

　　段慎之不说话，斜眼看他。

　　没了凶悍的九皇子，禁军三下五除二就把剩下的人给分开了。几位伴读意在拉人又看重面皮，被迫参与混战死死护住了脸，身上虽痛，至少脸没事。

　　几个皇子就没那么幸运了，脸上青紫嘴角红肿。凤清铠还好些，只是被打出了鼻血和蛋疼。凤清锋就惨了，他身手极差，无力反抗，挨的打最多。凤清铎虽然身手不差，但他要护着凤清镌就少不得鼻青脸肿。凤清镌虽然有凤清铎护着，架不住凤清衍太过凶残，挨了几记重拳。

　　凤清铎揉着发酸生疼的腮帮，指着凤清衍丢下狠话，“凤清衍，你给我等着，我定要父皇重重罚你！”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段慎之护在了凤清衍身前，凤清铠幽幽威胁：“段翰林好胆色。”
　　段慎之出身不高官位不显，他这一挡，弄不好要得罪在场的所有人。

　　“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定夺，还轮不到二殿下，越俎代庖。”段慎之坚定地直视凤清铠，凤清铠意味深长地与他对视。
　　少顷，凤清铠被这灼热的目光烫得移开了视线。

　　凤清衍不想波及段慎之，按着他的肩膀想让他不要掺和。段慎之拂开他的手，轻轻摇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禁军将士也不敢让他们就这么散了。禀了大统领，得到指示后，将几位公子与皇子请去了朝晖殿。

　　处理些许政务的凤柏肃喝了口热茶舒缓放松，听见天枢问安的声也没抬一下眼皮。
　　“陛下，五位殿下求见。”

　　凤柏肃惊奇地睁开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天枢。这是他的禁军统领，没看错啊，怎么做起了内监的活计？

　　天枢面上挂着一言难尽的表情，“方才将士来报，二殿下四殿下五殿下六殿下九殿下下了学，在广学宫门口，打起来了。”

　　“噗——”凤柏肃一口茶喷在地砖上，狼狈地猛咳了好几下，不可置信地问，“你再说一遍？”

　　天枢吸了一口气，回道：“五位殿下在广学宫门口，互相打起来，还连带几位伴读的公子也受了点伤。”

　　凤柏肃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怒不可遏地大吼：“让他们都给朕滚进来！”

　　五位皇子并四位伴读公子老老实实地跪着，凤柏肃负手而立，沉声问：“说吧，怎么回事，谁先挑起来的？”

　　凤清铎捂着受伤的脸哭诉：“父皇，是小……九弟他最先开始的，他不尊兄长，殴打儿臣！”

　　凤柏肃冷冰冰地盯着跪得挺直的凤清衍，凤清衍顶着凤柏肃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答：“五皇兄出言侮.辱儿臣母妃，蔑视父皇天威，儿臣气不过，才动手的。其他人只是想劝架才被波及，儿臣明日会登门致歉。但即便被父皇责罚，儿臣也绝不后悔打了五皇兄！”凤清衍深深拜了下去。

　　“哦？清铎，他所言可虚？”凤柏肃面色不虞。

　　凤清铎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们直接被禁军带过来，还没来得及串供呢。

　　凤清铠的陪读，王家六郎眸光一闪，忽然出声道：“陛下，请听小臣一言。”凤柏肃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小臣确实听见是五殿下出言不逊，他声言九殿下母妃是‘西夏贱婢’，更言九殿下是‘小蛮子’，九殿下不堪受辱，才大打出手。”

　　凤清衍垂眸，竭力回想一些悲伤的事情。等凤柏肃看向他时，他眼尾泛红，眸中闪着盈盈泪光：“父皇，母妃虽是西夏贡女，但她也是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牒的贵嫔。五皇兄那般言语不仅侮.辱了母妃，还是对父皇您的不敬，儿臣身为人子如何忍耐。”

　　凤柏肃眉心渐渐拧成川字，望着凤清铎的目光愈发不善。
　　梅贵嫔是“西夏贱婢”，那纳了她的皇帝又成啥了。

　　虽说西夏与大虞不睦已久，但不至于迁怒梅贵嫔。作为贡女的梅贵嫔自从入了后宫，一直安分守己，温柔恭顺，不曾与西夏通信危害大虞，所以她病重去了也是妥善地葬入妃陵。凤清铎这番言论，实在过分。

　　“五皇子言行粗鲁有失皇室风范，罚面壁思过一月，罚俸半年。九皇子出手伤人，思过半月，罚俸三月。”凤柏肃瞄了一眼疼得冒冷汗的几位伴读公子，气得脑仁疼，但到底是自个儿儿子混账连累了他们，给他们赏了点东西，以示安慰。

　　威严的目光停留在凤清铠身上，“二皇子身为兄长，不知调和弟弟们的矛盾，面壁三月，罚俸半年。”

　　凤清衍低着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一出朝晖殿的地界，凤清衍远远地就瞧见了心忧学生焦急等待的段慎之。

　　“先生！”凤清衍一溜小跑过去，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没事，父皇只罚了我面壁和俸禄。”

　　段慎之这才松了口气，后怕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呀，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老五骂我母妃，忍不住。”凤清衍哼了一声。

　　段慎之上手又敲了一记，“忘了为师教你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不能暂且忍耐，以待来日？”
　　“哎呀！”凤清衍抱着头，泪眼汪汪，“先生！”

　　“你就不能等过几年五殿下封王出宫开府，你找太子殿下借几个暗卫拿布袋往他身上一套，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他还查不到你头上。”段慎之用手指戳了一下凤清衍的脑袋，“笨！”

　　“学生受教了。”凤清衍一脸恍然，摸着下巴眼珠滴溜溜地转。
　　离老五出宫没几年了，到时候他定要好好安排，揍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