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月》望海鱼

11、欲离

　　从来不曾有过，这一刻这般惊惶无助。
　　火烫的脸颊，似乎还可以感觉到哥哥独特的气息，眼眶里，是自出了御书房便不曾止过的泪水。脚下踩着一座座宫院的屋脊，我在初夏的轻风里奔跑。胸膛里，扯心揪肺的回荡着两个字：哥哥，哥哥！只是往昔里一想到这两个字就泛起的暖暖甜甜，此刻却变了味。伴着一阵骇人的寒意，缓慢而痛楚的渗进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
　　哥哥，哥哥！你、你、你怎么会这样？
　　你是我哥哥啊！脑子里好乱好乱，我根本无瑕去想自己到底要去哪里，只是直觉的想要离开这里，躲起来。恍惚里想起母亲那沉静而透着莫名哀伤的面孔，我突然好想见她。
　　离皇城的城墙只有数尺远的时候，哥哥的影卫樊刚拦下了我。他站在城墙上，对着我遥遥行礼，声音平板而冷漠：
　　“陛下有令，公主不得离开皇城。请公主回宫。”
　　我的心，乍然冷得发麻。
　　生平第一次，我拿出公主的威严，对着樊刚大声喝道：“放肆！让开！”
　　“陛下有令，公主不得离开皇城。请公主回宫。”
　　樊刚不为所动，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冷硬的面孔没有任何波动。
　　我的心陡然焦燥无比，一掌便向他袭去，但又唯恐伤人，因此只用了三成力。只想让他让开。然而，一和他动上手，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利害。
　　除了身法，他若存心伤我，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几个回合，我便被他制住。
　　这就是哥哥亲自教给我的功夫。
　　心里忽然觉得无比凄楚，我最在意的亲人，原来一直在骗我！
　　手脚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我好想大哭，张开了嘴，发出的却是一长串尖利的笑声。眼泪不断的下滑，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哥哥，哥哥！

　　许是被我的笑声吓到了，樊刚拉住我的手有些迟疑的松动。便仅止一瞬，便又回复过来。口中淡淡道：“公主有什么委屈，等见了陛下，再向陛下诉说便是，用不着如此。”
　　忽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冷冷道：“放开她。”
　　一头银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放肆飞舞，那双罕有的紫瞳，一如初见般闪动着狂傲与犀利的光芒，给人以莫名的巨大压力。是哥哥的师兄，御狂。
　　没有人能敌过狂鬼，就连哥哥也不行，樊刚自然也不例外。他还来不及解释，便从我身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地上。脸色乍白，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我大惊，急忙要解释：“别伤他，他只是受哥哥的命令阻我出宫，不是要伤我！”
　　“阻你出宫？”御狂的目光在我面上一扫，“为何不让你出宫？你又为什么要出宫去？”
　　我哑然。
　　我能告诉他，我要出宫，是因为哥哥他……我怎么说得出来！
　　我垂头黯然，感到御狂的目光直直注视着我，过了一会儿，只听他淡淡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希望你记住，千万不要在日耀失却理智的时候跟他对着干，这只会让他更加没有理智、更加疯狂。就算对象是自己的妹妹也一样。”
　　从我第一眼见到御狂起，我就直觉的有些怕他，为着他那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双眼，而现在，他的话更让我一惊，抬头惊惶的看着他：难道他看出什么了？
　　他却已不再看我，只淡淡的留下一句：“到你的望舒楼等我，一会儿我带你离开。”说完便往御书房去了，还顺手带走了樊刚。

　　也许是因为他话里那份笃定，让我真的相信他能带我离开，我乖乖的回到自己的望舒楼，心烦意乱的等待着。
　　刚坐了一会儿，忍不住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一抬眼，看到妆台上那把檀香木的雕花木梳，突然想起，这本是哥哥房里用的，被我瞧着后，实在喜欢那隐隐幽幽的香气，还有那上面雕刻的奇异花纹，便向哥哥要了来。哥哥到这里来时，总爱拿着这把梳子，给我梳发，我的头发，与所有的人都不一样，并不是黑色，而是深蓝深蓝得近乎黑色。哥哥总说，这样的发色，象极了他早年在南平国国境边缘所见到的大海的颜色，好象要把人给吸进去似的。那时的我，总是忍不住的想象，那与我的头发颜色近似的所谓海，会是什么样子的，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便爱娇的扑到哥哥怀里，央着他一定要陪我去看一次。而哥哥，总是微笑着，用那无限宠溺的目光看着我，轻声道：“好，只要你想，天边我也陪你去。”
　　眼泪又要流下来了，我赶紧转过头，一边的琴台上，昨日哥哥抚琴时断掉的弦还未接上；慌忙转开眼，书桌上哥哥掉落的奏章还摊在那儿；捂上眼，手指间冰凉的银环印上我的脸，那是我特地到日月神殿去求来的护符，本是一对，一个自己留下了，一个便给了哥哥；一头扑进床褥里，凉凉滑滑的丝绸感触提醒我，我每日里穿在身上的睡衣，是母亲离开，哥哥娶皇后嫂嫂时，我不能再和他一起住，便以安慰之名硬要了一件他穿的睡衣当做自己的睡衣一直穿到今天……
　　哥哥，哥哥，哥哥！
　　他对我的宠爱，仍然历历在目，这幢望舒楼里，更是处处留下了他的痕记，我从小到大的所有快乐与悲伤，全都与他紧不可分！我一直都是那么纯然坚定的相信着他依恋着他，以为自己拥有世上最好的哥哥，可是今天，却让我发现了他对我那绝不该是哥哥有的举动！我们，是亲兄妹呀！
　　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形容，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比那唯一的一次他对我发火还要令我恐慌。我的哥哥，好陌生！陌生得，让我只想马上逃开！
　　战战兢兢，我缩在被子里，等待着御狂。

　　窗外，远远的一阵搔动传来，有侍卫呼喝着从楼下经过直往搔动处跑去，听见他们喊叫的那一刻，我“噌”的跳起来。
　　“有刺客！”
　　“快到御书房护卫皇上！”
　　仿佛一个焦雷在我耳边炸响。

　　以后的情节将开始逐渐复杂起来了。各位重要人物也将登场了。可以说故事现在才开始进入了主心部份，请各位大人慢慢看吧！
　　有大人说不要悲剧，在此我只能说，人的一生总是在悲喜交加中渡过的，悲也好喜也好，都是人生不可缺的一部份。我当然也喜欢喜剧，但是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若只有喜没有悲，那还分什么悲喜呢。我爱流光也爱日耀，但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我会尽量让他们觉得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