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双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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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巅，住三青鸟。青鸟涅槃，化身为凤。
三界之中皆知晓这个事实，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若是遇见的不是命定的契机，我们青鸟即便浴火，也是没法涅槃成凤的。
姊姊是那样，我也是。
青鸾常常暗地里取笑我说，与大鹙姊姊同卵而生也就罢了，可这数千年来硬是日日黏着大鹙姊姊，只怕哪一日离了大鹙姊姊，小鹙你连飞都做不到了。
当时我并没有说话，不是不想说点什么，而是没办法否认。
明明在这昆仑山巅呆了数千年，日日见惯了那些飘落不休的白雪，却依旧是怕冷地厉害。唯有姊姊的怀里，紧紧被姊姊的气息包裹，才能将这份寒意驱散，换得一夜安眠。
每每被姊姊拥在怀里便常常在想，若是我们没有出生，便与姊姊永远呆在那一卵之内，血肉相容魂魄相依，该有多好。
姚琼曾经私下对我说，小鹙，无端的妄念，不可太执着。
那时候，我心中明了姚琼所指何事，但是却硬是装作不知。妄念又如何，只要可以日日独享姊姊的温暖，我便是执着一生也无怨无悔。
可是到最后，却只能远远望着姊姊，见她夜夜在那瑶池边独自呆到天明，我便真的后悔了。
不是后悔我对姊姊的执着，而是，后悔我尚不够执着。
尚若我能再黏地姊姊更紧一些，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边，如此一来，姊姊便不会遇见他了，那么便不会有这一段纠缠姊姊千年的孽缘了。
夜深，微凉。
即便是不睁眼，也知道姊姊又独自出去了。今夜，又未能安眠吗？
姊姊，你到底要被那一日的噩梦纠缠到何时才休，一千年的岁月流逝，却还是没办法补平你心中那一块隐伤吗？
起身苦笑，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那一日，耗尽了火凤的灵力救了那一只九尾玄狐，替姊姊还了他那一份情债，即便是红绳已断，前尘尽忘，可姊姊与他之间的孽缘，却没断。
出了栖灵洞，远远一牙细月，看起来分外孤冷。
而姊姊静静坐在瑶池边，氤氲的水汽在黯淡的月光下朦胧迷离，背影似乎也要融化在这遥远的梦境之中，一直都是那个仰头远望的姿势，仿佛下一秒便会化为雕像一般。
想要靠近，却不能。
姊姊夜夜看着的方向，是小天柱。
三界之中都知道守着小天柱的，是那个有着艳红色耀眼眸子，带着蛊惑三界生灵魅力的九尾玄狐。可是我知道，那只九尾玄狐有着另一个名字，那是只属于姊姊的名字——狐狸。
青鸟，本是没有雌雄之分的。因此未成凤之前，我从未曾想过姊姊会陷入情网，可是这最不可能的事便硬是发生了，让我措手不及悔之已晚。
可是偏偏，促成姊姊与他之间的这一段孽缘，便是我。
那只九尾玄狐是被佛祖亲自渡化，传言他本就是为了守护小天柱而生，日日呆在那极寒的玄冰幻境修行，只为了等待灵力修满之日便去守那小天柱。
那一日，本该由我去那玄冰幻境给那只九尾玄狐传信，告知他去守小天柱的日期。可我向来就厌极了阴寒之气，更不要说去那极寒的玄冰幻境了，与往常一样，硬是黏着姊姊央她替我去。
“在这昆仑山巅呆了几千年了，还如此怕冷，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取笑你呢。”
窝进姊姊怀里，用糯软的鼻音撒娇道：“旁人如何说我才不在意，小鹙只知无论如何，姊姊是绝不会取笑小鹙的，如此便够了。”
“小鹙，你总是这般孩子气，即便是成凤了只怕也改不了了，这要我如何放心才好。”被姊姊伸手揽过，一同裹进五彩鸢尾锦髦里，责备的话语却带着柔柔的宠溺，这是姊姊独一无二的气息，只属于我一个的温暖。
“若是如此，姊姊，便在小鹙身边守护一生吧。”
这是妄念，贪婪的妄念。心中皆明，可我，早已无法割舍。
最终，姊姊自然是代我去了那玄冰幻境传信。青鸾随着姚琼去了蓬莱仙岛，我便独自呆在栖灵洞等着姊姊回来，日日望着洞外绵绵不绝的白雪飘落，却始终等不到姊姊穿过这雪幕而来的身影。
惶惶不安，不得安眠。
猛想起青鸾那一日取笑我的话，忍不住无奈苦笑。青鸾，莫说离了姊姊我连飞都做不到，如今看来，只怕，连活下去都是不能呢。
没有姊姊的昆仑山巅，此刻与我来说，比那极寒的玄冰幻境还要冰冷。毅然去了那玄冰幻境，赶到之时远远便见到姊姊的身影。
一眼，便获重生。
飞奔入姊姊的怀里，如此熟悉的温暖，瞬间便将数日来的寂寞融化。窝在姊姊怀里，嘟囔着抱怨：“姊姊，为何许久不回去，小鹙独自呆在那昆仑山上，夜夜都因寒意未能好睡呢。”
“小鹙，抱歉，姊姊来这里不慎闯入阵中受了伤，不得已才误了回去的期限，并非有意让你独自呆在昆仑山巅之上的。”
赶紧退出怀抱，紧张打量：“姊姊，伤到哪里了？为何受伤的？现如今好些么？还有哪里不适么？”
“小鹙，无须慌张，伤势现已经大好了，本是准备着今日便回去的，未料你却先一步来了。”
闻言才安心下来，黏着姊姊急忙说：“这玄冰幻境果真好冷，姊姊，我们快些回去吧。”
“你这怕冷的性子，真不知如何做得了火凤呢。”
暗暗一笑，只是攥紧了姊姊的指尖不语。
火凤又如何，青鸟若要浴火涅槃，只需要寻到自己的契机便可。于我来说，这个契机早已寻到了，只是姊姊，你并不自知而已。
本以为，回了昆仑山巅，我便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之中。不管这昆仑山巅之外有着几多浮华绚烂，我只想与姊姊相依相偎，共看白雪凌乱日月沉浮。
可是最终，还是觉出了异样。
“姊姊，是否于那玄冰幻境之中，出了什么事？”攥着姊姊的衣袖，蹙眉问。
可是姊姊却是淡淡一笑，摇头说：“没有。”
从不曾，怀疑姊姊会对我说谎。那一刻，姊姊说没有，我便相信没有。若是我能有一丝怀疑，或许姊姊与那九尾玄狐之间的孽缘，便来得及斩断了吧。
可惜，旧情难了，往事难追。
许久之后，暗地里随着姊姊到了小天柱，远远望见了姊姊与那只九尾玄狐相依而笑，姊姊唤他狐狸，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样的表情，独独是女子才有的。
我本以为等到和姊姊一同成凤之日，那样的表情会是属于我的，可是，却被抢走了。瞬间，便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温度，连言语都不能。
未及想清楚，便冲了过去，拽着姊姊苦苦哀求：“姊姊，和小鹙回去吧。”
和小鹙回去吧，姊姊。姊姊，不要，不要丢下小鹙一个人，若是不能独享姊姊的温暖，小鹙便会因这日日孤寒而死的。
可是，最终却只能徒然放手。只因那只九尾玄狐将姊姊拥进怀里，一句不要走，便将姊姊留了下来。
“姊姊，难道你真的，对他动了情？”
只见姊姊轻轻一笑，点头说：“是。”
一字，足以成伤。
“不可以的！姊姊，不可以！”死死地抓住姊姊的手腕，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一般大吼。
姊姊，在他的怀里，便已经听不到小鹙的声音了么？
姊姊，有他的温暖，便已经觉不到小鹙的孤冷了么？
姊姊，怎么忍心留下小鹙一个，怎么忍心，留下小鹙一个？！
可最终，姊姊只是偏过头。不看小鹙，不看小鹙，是不敢看小鹙，还是不愿看小鹙，姊姊，为何要这般决绝，紧闭着眼窝在他的怀里，强忍到几乎微微颤抖。
不是不想将姊姊从那个怀中拉出来，只是不忍，不忍看到姊姊这般为难的模样。姊姊，即便是你要抛弃小鹙，小鹙依旧狠不下心看你为难，因为此刻痛的，不止是小鹙一个对吧。
闭眼，静默。
睁眼，浅笑。
姊姊，若是小鹙让你为难，那，小鹙离开便是。
转身离去，猛然发觉，没有了姊姊的昆仑山巅，既然是这般冰冷。
“小鹙，为何数日不见大鹙姊姊？”青鸾拿了自蓬莱仙岛带回的琼浆过来，递过一杯与我。
苦笑饮下，微微的清甜掩不住暗藏的酸楚，偏头问：“青鸾，你可听说过那只守小天柱的九尾玄狐？”
“难得小鹙你，除了大鹙姊姊之外，还会对旁人有兴趣的。”青鸟浅浅笑，放下装着琼浆的玉瓶歪头想了片刻道：“上次与姚琼去蓬莱仙岛的时候，恰巧听几位上仙在议论他呢，说是灵力禀赋，近日刚被佛祖亲点派去守护小天柱的。”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
“其他？”
顿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心性如何？”
“心性？难道小鹙也听说了那些碎嘴的传言不成？”
见青鸾古怪一笑，便知其中另有隐情。猛然不安，拉过青鸾慌乱追问：“何种传言，青鸾快说！”
“传言说那只九尾玄狐生得极为俊美，比那地上专门惑人的妖来，甚至还要美上几分。佛祖当日渡化他之时，为避免日后多生事端，便拔了他的情丝。为此，见过他相貌的仙子们，可都是觉得可惜呢。”
“青鸾，此事可是属实？！”若是那只九尾玄狐已被拔了情丝，为何还会与姊姊情爱纠缠？越是细想，心中便越是冷上几分。
或许是被我如此激烈的反应吓到了，青鸾愣了一下才说：“虽说是仙子们碎嘴的传言，不过空穴亦不会来风，只怕是真的吧。”
“他，居然敢骗姊姊！”狠狠摔了手中瓷杯，咬牙欲碎。
青鸟并未有雌雄之分，为成凤之前根本不该有情爱纠缠，何况姊姊本就性子温和内敛，历来都认定了唯有成凤才有真我，更是不会有情爱之想的。
本就没有情爱之缘的青鸟与情丝以拔的九尾玄狐，怎么会生出情愫来！其中必有隐情，而这隐情，只怕日后定会伤了姊姊的。
唯有此事，绝不能容忍！
查遍了仙界所有的记录，最终找到了足以怀疑那只九尾玄狐对姊姊不怀好意的证据。月老手中的红绳，这比起三界内任何法器更要危险之物，却曾被那九尾玄狐，暗偷了一根去。
那只九尾玄狐被下令永守小天柱，只因他所有的灵力堪当此任，可是千万年都呆在寂寥的小天柱之伤，有多寂寞，是连神仙也不忍去想的。但姊姊若是涅槃成凤，便会获得凤凰才有的强大灵力，这灵力，足以替他守住小天柱。
本以为，我发觉了那只九尾玄狐不堪的目的，只要姊姊知道了真相，我便可以赢回姊姊的。想要姊姊，只要姊姊，唯有对姊姊，我贪婪到迷失心智。
咬牙用灵力逼出了姊姊手腕上的红绳，赫然醒目，百口莫辩。那一刻我看到了，姊姊的表情，有着万念俱灰的沧然。
随着姊姊去了小天柱，远远望着姊姊与那只九尾玄狐。句句争辩我都听在耳中，摇摆不定，姊姊，从此以后便离开他，了却这段孽缘，回来小鹙身边吧。
我只是，想要姊姊陪在身边便好。只要，姊姊随我回昆仑山巅便好。只要，能够再一次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便好。
“不然还能为何？自我第一眼在那玄真阵中见你，便知在这小天柱上呆上千万年的寂寞，上穷碧落下黄泉，苍穹浮世之间唯有大鹙你才能将之填满。”
当听到那只九尾玄狐轻搂姊姊，含笑说出这句话时，我便知道我错了。
原来，那一只九尾玄狐是真的对姊姊动了情，原来，那根红绳只因情深意动难以自拔。
或许，我心中早有此想，只是不愿相信罢了。纵使雌雄未定又如何，纵使拔了情丝又如何，只要心脏还会跳动，就不能躲过红尘苦海。
可未料到，姊姊竟会如此绝然，为保住和九尾玄狐之间的情缘，竟用了那禁忌的咒语，以青鸟之血布下了天火之阵。竟宁愿与他一同灰飞烟灭，也不愿意再爱恨纠缠。
妖异的火焰，漫漫的火海，姊姊与那只九尾玄狐的身影在火焰之中恍惚不定，仿佛随时便会消失，而被拒在阵外的我，却觉得身体一片冰凉。
为什么，姊姊，难道你真的不要小鹙了么？
为什么，姊姊，难道你真的不要小鹙了么？
那一刻，我才明白，姚琼为何要对我说那句话。小鹙，无端的妄念，不可太执着。姚琼，我，该怎么办。
是我，毁了姊姊期盼的温暖，那是我无法给予的温暖。是我，将姊姊逼到如此境地的么？是我，亲手毁了自己唯一的贪恋么？
猛然灵光乍亮，妖异火海之中那只九尾玄狐显出真身，用自己的真元将姊姊护在身下，那种温柔的眼神，让我静默无语。
被推出火海的姊姊，纵使被我紧紧搂进怀里，依旧如冰人一般寒彻入骨。只是楞楞望着眼前的火海，似乎已丢了魂魄一般。
心底猛然抽痛，看着怀里的姊姊因灵力耗尽而昏睡过去，忍不住低声喃喃自语：“姊姊，若是那只九尾玄狐真的消散在这火海之中，往后的千万年里，姊姊是不是都不能再露出笑容来？”
不用担心，姊姊，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小鹙都会为你保住的，哪怕，是那只九尾玄狐。
轻笑站起来，一步步走进那片妖异的火海，看见火海之中的九尾玄狐暗红色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不要过来，我快支撑不住了，带着大鹙快走！”那只九尾玄狐因为天火已经元神损耗，布下的结界已经被天火燃尽苦苦承受着天火之焚，倒了此刻居然还惦记着姊姊的安危，若是姊姊知道了，会开心吧。
“我正是要带姊姊走，才会走进这天火之阵。”冷笑，淡然走进天火之阵中。
炙热的火焰舔舐皮肤，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喧闹，犹如万剑穿过身体要把我撕裂一般。赫然现出原形，在九尾玄狐殷红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青鸟之身，宛如碧绿的流光一般，映着身边招摇的艳丽火海显得分外妖冶。
“你要干什么？！”
将灵力逼出体内，设下最后的结界护住那只已经元气大耗的九尾玄狐，淡然一笑冷眼对那只九尾玄狐说：“姊姊欠你的，我都替她还给你。还清之后，我会带姊姊离开，从此我们与你便再无亏欠。”
消散了全部青鸟的灵力，阖眼默念古咒，让自己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伴随着让自己化为灰烬的痛苦，青鸟之羽渐渐燃尽，变为殷红的凤羽长出来，长长的翎羽斑斓耀眼，那是只属于九天神凤的骄傲。
姊姊，你不知道吧，小鹙曾对自己发誓，若你是青鸟，那小鹙便做一只青鸟。若你成凤，那小鹙便为你成凤。
可是现在，小鹙却没办法守住这样的誓言了。
火凤的灵力与天火的火焰互相交缠，明光绽放如烟火绚烂。姊姊，请安睡吧，等你醒来之时，小鹙就不再是青鸟了，或许也不是火凤，可是只要小鹙还能叫你姊姊，那小鹙，便什么都不怕了。
昆仑山巅，白雪依旧。
自从带姊姊回来之后，姊姊便一连七日不言不语，仿佛那一场天火，连着姊姊的魂魄，也一起燃尽了。
直到七日之后，看到姊姊在皑皑白雪之中痛哭出声，那一刻，从未有过的慌乱将我几乎击溃。凤凰泣血，而青鸟是没有泪的，此刻姊姊流出来的泪水，是能让姊姊作为一只青鸟活下去的真元。
“姊姊，姊姊，求求你，不要哭！”紧紧搂着姊姊，恨不得将姊姊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温暖你，姊姊，难道，就不能为了小鹙活下来么？
千万年来，都是我黏着姊姊，窝在她温暖的怀里，享受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宠溺。可是现在，姊姊在我怀里低声哭着说好痛，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心中比谁都明白，此刻能够治好姊姊心痛的，不是我。
可是，就算如此，我还是不能放手！不能，也不愿。
姊姊，小鹙明知道你很痛，可是小鹙绝对不要放开你。宁愿和姊姊一起痛着，或者比姊姊还要痛上百倍千倍，小鹙也要背负着这样的疼痛留在你身边。因为没有姊姊的世界，寂寞到无法呼吸。
于是，当青鸾和姚琼一起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跪下拉着姚琼的裙角苦苦哀求：“姚琼，求求你，救救姊姊吧！”
姚琼默然，看着姊姊开口问：“大鹙，你可知错了？”
可是，姊姊没有回答。没有说错了，也没有没错。只是阖上眼任由自己的真元流逝，那样安静的表情，毫无眷恋，毫无执著，而答案，了然清晰。
在小鹙怀里，姊姊说是她害死了那只九尾玄狐，所以愿意一起死了再无亏欠。不说是因为深爱着彼此，也不说是不想独活，只是说想要就这么安静地，跟随着他消失掉，舍弃瑶池青鸟之身，舍弃涅槃成凤的机遇，舍弃千年轮回灰飞烟灭。
终于，青鸾还是说了，那个我本不打算说的真相。给予了姊姊那个微小的希望，说出了那只九尾玄狐还没有死的事实，然后，却要我来踩碎姊姊的期望。
犹豫良久，望着满眼期待的姊姊，终于还是艰难开口：“姊姊，那只九尾玄狐还活着，可是你的狐狸，已经不在了。”
那一日，涅槃成凤的我用九天神凤的灵力抵消了天火，而九尾玄狐虽因为我设下的结界躲过了天火焚神，却还是伤了神脉。结果醒来后便忘了前尘往事，连着与姊姊之间的情缘纠缠，也一并忘记了。
忘了姊姊的九尾玄狐，已经不再是属于姊姊的狐狸了。
对于小鹙的话，姊姊并没有怀疑，纵使姊姊不愿意相信那只九尾玄狐会忘了她，可是依旧选择了相信小鹙的话。纵使姊姊忍着疼痛泣不成声，可是依旧选择了接受小鹙说的真相。
对不起，姊姊。于小鹙，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欺骗姊姊。可是唯有这一件，即便是会受到惩罚，小鹙也绝对不会对姊姊说出来。因为，若是说出来真相，那么姊姊，只会比现在更痛。
若是小鹙无法分担姊姊知道真相后的苦楚，那么就让小鹙，独自背负着欺骗姊姊的罪恶活下去。若是欺骗能让姊姊不那么痛，那么即使会受到惩罚，小鹙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任何谎言。
事实上，那只九尾玄狐，虽然被我用灵力护住保住性命。可是小天柱上燃起天火，岂能瞒过三界仙人，在我散尽九天神凤的灵力熄灭了天火之时，佛祖已经乘莲而来。
“身为神界上古灵兽，居然私用禁咒于小天柱上燃起天火，可知若是因此波及凡界，会创出何种滔天大祸？”莲花座上，拈花轻语，悲悯之情浸染着淡漠佛光。
还没有等到我言语，那只九尾玄狐从结界中勉强站起来，跪在西方佛主之前咬牙说：“凡事有果必有因，今日祸事皆因我而起，大鹙不过是无辜牵扯进我的劫数。引来天火之罪无论有什么责罚，请佛祖让我独自承担。”
沉默良久，终于佛祖轻叹一声，淡然道：“缘起缘灭皆是劫数，当日渡化你之时便看出你有一情劫，才拔了你的情丝望你能躲过此劫守护小天柱，未想到终是劫数难逃。也罢，天火之事便罚你重回狐珠再行修炼，消去你往事记忆，永生不得再见青鸟大鹙，待到修行圆满之时再来守护小天柱，致死不准离开小天柱一步。”
这样的惩罚，若是小鹙，绝对不会接受。忘却姊姊然后永生不得再见，小鹙宁愿死，也不要那样寂寞地千万年独自活下去。
可是那只九尾玄狐却只是淡淡回头，看了昏迷的姊姊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眉眼弯弯，露出嘴角小小的白色尖牙，轻轻点头对着佛祖说：“好。”
一个好字，便要了解这段情缘么？猛地冲上去，冷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你真的，要忘了姊姊？！”
“是啊，我要，全部忘了。”他淡漠轻笑，有着我无法看透的眼神，居然对我轻声说：“若是可以，请替我陪她去看南国的红豆吧，大鹙很喜欢的。”
狠狠一拳打过去，看到他倒在地上咳出殷红的血迹，可是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平息，咬牙怒吼道：“你忘了，那姊姊怎么办！明明知道，姊姊想要一起去看红豆的人，只有你！”
“若是可以，我何尝不想去，可是已经，缘尽了。”他擦进嘴角的血颤颤站起来，淡淡一笑沧然如风，再没有回头，只与我擦肩而过向着佛祖走去。
“你会后悔的！”冲着那只九尾玄狐大喊出声，可是他只是轻轻回头，看着我突然轻轻一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为什么，他明明舍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还能露出这样释然的笑容，为什么还能笑出来？！我，完全不懂。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他被佛祖收入佛光之下，化为元神狐珠落入佛祖掌中。
就这么消失了，九尾玄狐，连一句话都不留给姊姊，这算是你的答案么？你不是深爱着姊姊么，不是为了留住姊姊敢偷盗红绳暗缠么，不是为了姊姊愿意受天火之焚而死么，为什么现在又这么轻易地就放手？！
“青鸟小鹙，此处小天柱不是你该停留之地，带着大鹙速速离开吧。”佛祖收回狐珠，静静望着我说。
走过去抱起昏迷的姊姊，在佛祖转身离去之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那只九尾玄狐，明明舍弃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最后还能笑出来？”
“缘起缘灭，宿命天定。此时放手，亦是相守。”佛祖淡淡一语，便乘莲而去。
因为这是无法违背的命运么，你是为了守护姊姊所以放手的么？九尾玄狐，你即便是放手了，也依旧守护着姊姊么？
要笑着对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放手，到底要深爱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做到啊。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若是喜欢，那么就要拼命守护一旁，至死不离。直到此刻，看着那只九尾玄狐，轻轻一笑选择忘记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原来如此贪婪。
这样的真相，我无法对姊姊开口。那只九尾玄狐做出那样的选择有多痛，我难以猜测，可是我想若是姊姊，定是能够感同身受的。若是姊姊知道那只九尾玄狐是为了她，而选择放弃一切的话，会有多痛，我不敢想象。
姊姊，若是真相会让你痛苦，那我宁愿千万年都让你活在谎言之中。
最终，姊姊还是留了下来。是因为知道了那只九尾玄狐还活着，还是因为知道了我已经没有了九天神凤的灵力，我并没有问。于我来说，只要姊姊在我身边，便已足够。
记得那一日我对姊姊说，这世间，姊姊独独欠我一个的便够了。
这句话，我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的，姊姊并不知道，只当是我安慰她活下去的话语罢了。可是我自己却很明白，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姊姊眼中只有我一个，看着我，只看着我，这样我才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若是可以，我愿将姊姊的背影融化在自己的眸子里，流进身体中封存起来，让姊姊只属于我一个。从此以后，我便绝不再流一滴泪。
夜凉似水，星寒如钉。
猛然惊觉自己已经站在雪中许久，身上都积了一层白雪，寒彻入骨。
自那一日的千年，夜夜我都只能如今夜一样，望着独坐在瑶池边，遥望着小天柱的姊姊。就只能，就这样远远望着，不能靠近，也不愿远离。
许久之后，姊姊于瑶池边站起身，回头便望见立于雪中的我。连忙走过去，蹙眉仔细拍掉他身上的落雪，将彼此一同裹进五彩鸢尾锦髦里：“身上都已凉透了，明明那般怕冷，干嘛硬要站在这雪中！”
伸手揽紧了姊姊的腰，缩进姊姊怀里，感觉从身体到魂魄都一点点苏醒一般温暖起来。果然我是没有姊姊便活不下去的吧，即便是远远千年万年地望着，我也不想失去。
能用那九天火凤的灵力，换的姊姊怀中的万年温暖，此生无悔。
可是姊姊，为什么你唤我小鹙的时候，没有唤他狐狸时那般的笑容？为什么明知他已将你忘却，却还是不愿再成凤？为什么夜夜被千年的旧事惊醒不得安眠，却说那不是噩梦？
为什么要深爱他至此，姊姊，难道小鹙没办法填平你的寂寞么？这些，是绝对不能问出口的吧，明知道会让姊姊为难，小鹙，宁愿永远深埋心底绝不说出。
跟着姊姊回到栖灵洞，由着姊姊柔声哄我入睡，微阖上眼，轻缓入睡。
那一日，陪着姊姊去看了凡间南国的红豆，姊姊摘了一捧让我送过去，说从此便再无亏欠。姊姊说这句话时，明明笑着，于小鹙看来，却觉得那个笑容比哭泣的表情还要悲伤。
红绳已断，前缘尽忘，相见，不如不见。这些话，只是听见了，便悲伤到忍不住流泪。
前几日，青鸾暗地来找我，说那只九尾玄狐将那一日送去的红豆种在了小天柱之上，结果之后托他送还一捧红豆来给姊姊。当青鸾问我该不该给姊姊的时候，我只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即便是忘记了，可是那红豆的蛊毒，依旧还在吧。
姊姊将那一捧红豆藏在锦囊之内，明明知道，却只作不知。关于那只九尾玄狐，即便是过了千年依然是禁忌，一个即便是看不见，却依旧会疼痛不已的伤口。
就算这样，姊姊，只要小鹙装作看不见听不见，就可以永远留在你身边了吧。
这样，小鹙，便知足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双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