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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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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被打开,钟虞下车,很快从人群中锁定邢伟。
“啧,我去,怎么没信号啊!什么破商务区,还不如我们小渔村!”邢伟扒着栏杆,脚边还放着个大包和两个行李箱。正举着手机漫天找信号。
钟虞焦急地拽过他:“邢伟,总算找到你了!”
邢伟转身,惊讶道:“钟老板?你,你怎么在这?!”
完了,他辞职的条子还没批呢!这就被顶头大老板抓了个现行!
“是谁沈洛告诉我的。我来,是有要事转达。”
钟虞掏出那条吊坠,银制的物件在光线钟晃动,反射.的冷光划过邢伟震惊的眼底。
几乎顷刻色变,邢伟颤巍巍接过:“你给他传话,他,这是,他、他给我的?”
“嗯。”钟虞收回手,“在码头偶遇了他,所以顺道将他带到了医院,在那里……邢伟,你应该清楚,沈、他独自一人在那里会发生什么,也应该清楚,你现在‘私奔’的想法究竟有多幼稚。”
邢伟看了看吊坠:“我明明告诉过他,不用他去医院……”
“因为他爱你,爱你的家人!所以他到现在都觉得所有的责任都在他身上,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要去。”钟虞眯起眼睛,声音发冷:“邢伟,你却抛下他一个人,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昨天晚上我求我妈,不、我求了她好多天,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我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带他离开,我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刚才在路上给他发的信息。”邢伟语气慌张:
“我要见盛骆,我要去见他,我现在就去找他!钟老板,辞职的事我可以解释,但现在请您告诉我沈洛的位置,我手机这会没信号,等我解决了这件事必有重谢,谢谢了!”
邢伟二话不说朝他鞠躬,态度恳切。
几乎同时,钟虞眼神更冷,漆黑的瞳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休想”二字堵在嘴边,辗转难言。
沈洛只是请他传话,这两个字,他没有资格说出来的。
过了一会,他喊来保镖吩咐将邢伟送到那栋富人区公寓,意外搭了便车的邢伟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今天的夜晚是那么寒冷,刺骨的冷风吹得钟虞指尖都在发颤。他缓缓闭上眼。
“邢伟。”
他一开口,立马叫住了邢伟。
邢伟:“钟老板?”
“你去找他,是想劝他同意和你一起私奔吗?”
邢伟怔愣,过了几秒,才迟疑点头,“我都三十多了,总得为自己活一次吧。”
钟虞接下来的话不紧不慢,甚至没有什么波澜,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般在邢伟耳边炸响。
“机票的目的地是北方,现在北方的天气是零下,你给他准备棉服了吗?哪里有没有你认识的朋友,或者提前租住好了旅馆?你有钱吗?”
“衣服……到地方再买吧,钱、我这里还有。”邢伟拿出了一个箱子。
还是钟虞当初的赔偿金。
钟虞眼神直勾勾盯着他,一步步逼近:“你们去的地方这些钱只够买个首付,接下来呢?继续做你的货车司机?他怎么办?他现在还在失忆中,你要带一个丢失二十年记忆的人去哪里?如果,现在有一个曾经很爱很爱他的家人来找却找不到他,你又该怎么办呢?”
一些很现实的柴米油盐的问题,却问的邢伟无处遁形。
是啊,他什么都保障不了,他没有干生意的头脑,下半辈子估计也是个当苦力的命……
最后,钟虞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你去找他,打算说些什么劝他?”
说些什么劝他?
邢伟皱起眉头,很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然后又很迷茫的摇了摇头。
说什么劝他……
邢伟的处境比沈洛好不了多少。他既没有办法解决家人的偏见和阻拦,也没有脸面和能力带走沈洛。只是被困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进退两难。
邢伟一个踉跄,撞上一旁硕大的白色护河栏杆,顺着滑落跌坐在地面。邢伟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远处海风扑面而来,吹过钟虞萧瑟的背影。
路灯灯光暗淡,遮不住他一身深沉的黑大衣,更压不住他冷硬的眼神:“到了最后,他都还在说是他对不住你。邢伟,你怎么还不明白,你根本配不上沈洛! ”
夜晚的深城纸醉金迷,街道车水马龙。那辆黑车停留不久,很快启动驰骋而去。
邢伟跌跌撞撞扶着栏杆起身,掏出手机,仍然没有信号,屏幕还停留在和某个人的聊天框,一点点滑动记录,回顾这些年积攒的回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就是想在关于盛骆的事情上多停留一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再如潮水般褪去,留给邢伟的只有满地潮湿。
邢伟望向远方大厦鳞次栉比,层层叠叠的高楼如连绵山峰,这里是世界一线城市,GPD比肩小型国家。
十几年前,他孑然一身,来到这座城市打拼,十年后,仍是孤独一人,拖着满身的伤痕与疲惫默然退场。
邢伟懊恼地一拳捶在栏杆,接着两拳、三拳……直至整个手背伤口疮痍,他才脱力地再跌回地面。颤巍巍的曲起一条腿,抵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仰头无声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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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公寓一片萧索,连灯也没开,远远一看雾蒙蒙的,仿佛没人住的一样。
而这种萧索,在无形中化作尖刺,冲破空气,直直扎进钟虞眼睛里,他略微无语的觑了一旁一眼,“哆嗦什么?”
石开牙齿打颤:“我、好、冷、啊、老、板、”
“冷就回车里睡觉。”
“好、的、”石开开门,进去一半突然又回来:“老板,您、不、进去?”
钟虞看了一眼楼上:“我再陪他一会。”
石开抖成一帧一帧钻进开着暖气的车厢,没过半分钟,再次欲哭无泪的爬出来:“老板,邢小姐要见您。”
“嗯。”钟虞缓慢挪开目光,“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送早餐。留两个人在这看着。”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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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跨江大桥,眼下天色渐亮,街道冷肃。
邢天爱无力地瘫在后座,见他来了,也只是淡淡撇了一眼:“你果然喜欢盛骆。”
钟虞挥手,遣退了保镖,“实在抱歉,留你半个晚上。作为补偿,你母亲后续在医院的一切消费由我承担。”
闻言,邢天爱只讽刺的扯了扯嘴角,缓缓从车里出来:“这个结果你满意了?我大哥跟盛骆分开了,这个男人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抢走别人男朋友的快乐,你钟老板也是体验到了。”
她刚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一声怒喝。
“放屁!他什么时候成邢伟的男朋友了?”一夜未合眼,钟虞眼底爬满了可怖的血红,“沈洛本来就是我的,他一直都是我的!抢走别人恋人的是他邢伟!不是我!”
要不是邢伟,他也不至于兜兜绕绕这么一大圈子,他原本可以随意扯个借口从木鱼村带走沈洛!他原本能早早的和沈洛团聚,都是因为邢伟……
邢天爱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天际边陲:“母亲松口的事情,大哥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钟老板,照片是您传出去的吧?您辛辛苦苦在我大哥面前装好人,帮我母亲治病,为的就是把我这个传话的扣在这里半晚,对吗?”
如果她没猜错,此刻她的大哥已经回到医院,跪在她母亲床前忏悔错处,保证会今年结婚。
她太了解她大哥的为人了。
“呵,明知故问。”
他话音刚落,石开又抱来了那个皮质手提箱,打开又是满满一箱子的钱。
“算是补偿这半晚。从此以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那一箱子的红钞,如同天边烧红的云彩,染红了半边暗淡的天空。邢天爱第一次觉得,钱是一种如此碍眼的东西。
这分明是牺牲邢伟的幸福换来的血淋淋的赃款!
“你费尽心思的阻拦我大哥,是你毁了他半辈子的幸福。”她说:“你会遭报应的……你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的!”
烈焰朝霞将阴沉的天空劈成两半。钟虞望向一边明亮的色彩:“我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是他自己没胆量去见。有些机会只此一次,他既然错过了就别想再回头要。什么狗屁的报应……”
钟虞不迷信,不算命,只信签的每一份文件、落实的每一个项目、听的每一场报告。
“这世界上,再没什么比失去沈洛更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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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公寓睡得这晚怎么样,也或许压根就没睡。钟虞见到沈洛的时候,他正在餐桌吃着早饭。
钟虞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走近一看,沈洛只是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戳着碟子里的豆腐。
眼睛发肿,鼻尖通红,双目空洞失神,连钟虞在面前站了一分钟也未察觉。
等回神突然瞥见面前多了双皮鞋,沈洛仰脸,连忙站起来。动作挺快,但哭过一晚根本就没力气了,一站就开始双腿发软,钟虞跨步双手稳稳接住他。
钟虞好久没抱沈洛了,这得之不易的一次却是因为沈洛为另一个男人茶饭不思,就觉得牙酸:“一切都过去了,别伤心了。”
“谢谢钟先生。”
“对我不用客气。”
他将沈洛扶回椅子,脱下了西装,弯起袖口,伸手拿勺从鸡汤里舀了两勺,撇去沈洛不爱吃的银耳,又添了他喜欢的小菜,
动作微顿,他还是问了忌口,然后把早就舀好的鸡汤端过去。
“……”
沈洛睁着两只溜圆通红的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算了,事已至此,先喝口汤吧。
沈洛缩回脖子,低头尝了一口,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然后碗见底了。
钟虞眼底染上笑意,伸手又给他舀了一碗。
“邢伟母亲那情况好了很多,应该也不需要太多人照顾了,你今天安心回去。”
沈洛点点头。
“哦,对,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项目开启之后,你们的旅行社可能要变天。”
意思是日后木鱼村成了热门旅游景点,那旅行社这块肥肉盯上的人可不少。结果要么被收购要么被挤掉。
不过沈洛倒是无所谓了,“我对这里也没什么牵念了,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离开的。”
“哦?”钟虞眼睛一弯:“有什么打算?”
沈洛把筷子搁在玉枕,认真道:“我想看看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在乎我的人,或者我很在乎的人。失去邢大哥的伤心已经很痛,如果真有在乎我的人的话,我不想他们体验和我一样的难过。”
“所以你想——”
“找回我的丢失的二十年的记忆。”
“……”
当啷一声。
钟虞手里的勺子掉回汤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