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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6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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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家在大程东北,是目前最为安定之处。起初他们也没想到今后局势,却恰好把唐池夫妻二人送到了这最安全的地方。
沐启良问:“你就这么放心他一个人?”
唐朝朝不紧不慢地吃着菜,过了一会儿才将嘴腾出来:“不然呢?我跟着他反倒是个拖累,况且阿央身份特殊,待在长安也不安全,我先得把他送过来,再做下一步考虑。”
苏四娘笑眯眯地说:“朝朝如今,倒是很有她生母的风范。”
“娘!”唐朝朝皱眉,往苏四娘碗中送了些菜。
苏四娘笑意更盛,端起碗:“好啦,娘不说就是了。”
唐池沉默地坐在主座上,饭菜也没吃几口,握着碗的手愈发紧,指尖都失了血色。
沐启良担心他把自家价值不菲的碗给掐碎了,一直战战兢兢地时不时扫去一眼,却也不敢出声说。
唐朝朝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父亲这一举动,但似乎并没有想要出言询问的打算。好在唐池也在克制,最终没有让沐启良的财务受损。
沐启良抱着他那重金淘来的琉璃碗左看右看,眼珠子恨不得贴在上面,不找到什么裂缝不罢休似的。
江锦给他后脑来了一巴掌:“别看你那破碗了!没事也给你看出事来。”
沐启良讪讪收起碗,揣手坐下,乖乖巧巧。
这二位的相处模式愈发像那结发多年的老夫老妻。虽说这般形容一对师父实在是有些有违世道,但谁叫某些人一开始拜师就目的不纯,这位小师父还傻不愣登,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猎人圈套。
但喜欢了便是喜欢了,便是其中有些手段,有些崎岖,能叫人喜欢上,自也是本事。
她多希望有一日,她与慕饮秋也能这般不考虑其他,坦诚相待,茶米油盐。
唐朝朝握着手中一杯热茶,笑眯眯看着眼前两位嬉戏打闹,茶雾蒸腾,扑在脸上。
慕饮秋吹去迷眼的热气,小口地喝着茶水。
“将军真不喝?”宋胜甲端着瓷碗,里面清澈透明的,是大多男人最喜欢的饮料,慕饮秋也难以脱俗。
他隔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微笑摇头:“不了,那位不在,不喝酒。”
宋胜甲年纪有慕饮秋两倍大,最懂年轻人那点心思,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转头自己喝了起来。
他与慕饮秋待在一个营帐,显然已经成了他的亲兵。
宋胜甲看着帐外那轮皎月,莹如玉盘,感慨道:“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上战场了,更不要说,能与将军这般近距离的在营帐内闲谈。可惜……”
帐内一阵沉默,两个身经百战的男儿齐齐垂下眸子,默默喝起自己的茶和酒来。
慕饮秋打破了这伤感氛围,倒掉了手中的茶水,拿起宋胜甲放在身边的酒坛将瓷碗装满,走出帐外。
秋风瑟瑟,军旗上一个大笔挥舞写下的豪爽大字在这漆黑夜晚,竟莫名刺眼。
“临走前,陛下召见了我。他低头道了歉,承诺若此战得胜便会彻查当年之事,给兄弟们一个交代。”酒水落下,砸在这人们赖以生存的黄土上,溅起点点泥沙:“军人死沙场,自古歌颂,在我们这些将领眼里,却是再平常不过之事。甚至有些时候,都不会在心中有一丝波澜被激起。”
他的身上,背的不仅是敌人的命,还有所有自己麾下战士的性命。
可纵然军人死于沙场无怨无悔,但死于舍命保护的那群人之手,是对这万千将士牺牲的侮辱。
这种耻辱,即便罪人伏法,也难以洗清。
于是这大程的将军,他也不会再做下去了。
西北遭受着漠国的全力打击,整个国家几乎半数的兵力集中在西北边境,与大程大军较量,僵持半月不下,谁也没有领先一步。
潜入长安的漠国军队也遭到了以慕饮秋为首的多支南方军队的打击,捷报连连,很快便能将潜伏军缴清,北上支援,一举击溃自大的漠国人。
“急报!北境已有三城失守,漠国大军源源不断,现今兵力不足抵抗。请陛下调遣闲置军队前往增员!”
“报!潜入境内的漠国敌军已尽数抓捕,慕将军不知去向。”
龙椅上,皇帝对殿上众臣商讨充耳不闻。北境失守他早有预料,就北边那点兵力,完全不够抵挡全力出击的漠国军队。能拖延这么久才被拿下三城,已经超出他预期。
可这关键时刻,慕饮秋怎么会丢了?
“传朕旨意,北上大军由其中官职最高的将领带队继续赶路支援北境,务必夺回失守城池。另,派三千人组成特别军,就算把整个大程翻过来,也得把慕饮秋给朕找出来!”
“是!”
——
“你说什么?”唐朝朝拍案而起:“将军失踪了?”
传话的沐家子弟说:“据得到的情报是这样的,沐家的情报网从不出错。”
唐朝朝问:“既然如此厉害,可有把握找到他身在何处?”
沐启良捏了捏下巴,示意那子弟先离开,随后猜测道:“如果他是因为遭到意外失踪,倒是不难找,时间问题而已。可若不是……这天底下恐怕也没人能找到他了吧。”
若是平日里,想要找到一个人,只需费些金钱,总有能人能够帮你将之找出来。可眼下这情况,慕饮秋失踪的消息是万万不能传播出去的,不管是被敌军知道,还是被附近的百姓了解,都会引发不堪后果。
但在下一刻,更加令他们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
方才那个走了的沐家子弟又折返回来:“方才接到消息,皇帝派了三千军队大肆搜索慕将军的下落,漠国那边也有情报探子,如今应该已经知道慕将军不见之事。”
沐启良头痛道:“这些大人物的想法,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唐朝朝已经坐下许久,直到现在也没有说一句话。众人目光都聚焦过去,等待着这个最为关心慕饮秋的人发言。
却见她仍是沉默,最后离开沐启良的房间,回了自己的卧房。
缄默在她离开之后被打破,江锦担忧望向唐朝朝离去的方向:“朝朝姐姐这样,不会出什么事吧?”
沐启良吩咐传话的子弟:“你快带几个人在她房间周围看着,若是有什么异样举动,立刻报告给我。”
唐朝朝回屋关上门,仍旧在思索慕饮秋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他的巫蛊之术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但这毒物在他身体里待了这么久,是没法完全清除的。后遗症虽然不至于要他性命,但也十分危险,尤其是在眼下这样关键的时候。
慕饮秋临出发前对她说,希望她照顾好自己,且信任他为将多年的能力。
当时她还没意识到,这家伙要去做些多疯狂的事情。
往后半月,西北接连失守,直到北上军队会和后,才搬回一些局面,夺回了半数被占领的城池,且越斗越勇,隐隐有压制之势。
但这批南方军队所跟随的将领,仍旧没有任何踪迹。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如何寻找,找得多么仔细,都一点线索也得不到。
这不仅让本以为猜到了慕饮秋想做之事的皇帝摸不着头脑,也彻底阻挠了常韦然与漠国人对他行为的探讨。
现今天底下,除了一个人,没人知道慕饮秋究竟在干什么。
“你就一点也不着急?”沐启良眼看着唐朝朝一日过得比一日轻松舒快,反倒叫他心里火急火燎。
这样看来,前几日那个郁闷焦虑的她才是正常的。如今这副好似失踪那位与她形同陌路的样子,他真担心是伤心过度所致,伤了脑子。
但江锦的诊断结果表示,此人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
唐朝朝心平气和地说:“伐谋之事,急不得。况且就算急,三千士兵将天地翻了个也找不到他,我又何来本事找得到?”
难不成靠她做人质,把慕饮秋逼出来?
但那些已经被消灭的差不多的漠国入侵者要找到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又是十日过去,漠国营帐内,常韦然与漠国三员大将坐在一处。
而传到他们这里的消息是——不仅慕饮秋消失无踪,就连与他有关系的,除了还在皇宫中的白长娇之外,连带着阿喜那个侍卫以及侍卫的家人都一起消失不见了,无论他们怎么搜索,都找不到任何踪迹。
“大程皇帝那边依旧在搜寻慕饮秋的下落,与我们一样,并未查到什么结果。”坐在常韦然左侧的阿甘达说。
正坐上,大将军板着脸:“如今局势对我漠国已是不利。我们擒王出征,若落得个败北回去,百姓怨恨,大程盛怒,这个新王位置,可还有人敢坐?”
另一个将军微微点头,他们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是将领,眼光总会比普通士兵长远。
大程那边一扫颓势,越战越勇,若找不出反败为胜的办法,这罪过无人可担。大漠也可能由此走向寂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坐在他们的营帐里。
搅弄是非,挑唆内乱,意图坐山观虎斗,最后不费吹灰之力夺得天下半臂,这口气之大,也得有足够的肚量来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