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来独往》长安一片月

10、冷月长笛

　　一大早醒来，灵蝎只觉神情气爽，全身通透极了，只是嘴里有些熟悉的苦味，好像端木聆每次给她吃的药。
　　起床正要梳洗，就听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临水端了早饭过来，笑眯眯的道了早安，便动手要帮灵蝎梳洗，“我家小姐一大早被皇太后召进宫去了，公子叫我来给姑娘作伴。”灵蝎抢了梳子说“皇太后？叫春风作什么？”“姑娘有所不知，现今皇太后娘家正是杭州苏氏，与我家已过世的夫人是表亲。”

　　灵蝎在街上乱晃，左看看右看看，漫无目的。对身后的临水咕囔“说了就是随便逛逛，你看，无聊了吧，花人姑娘不如先回去吧。”
　　“临水也好久没出来了，姑娘请随意。”
　　灵蝎本想易了容，去趟春来院，了却心愿，哪知这花人亦步亦趋，盯得老紧。只好在街上晃悠。
　　远远看一堆人围着，议论纷纷。灵蝎住了脚步，打算折回，她向来对扎堆没有兴趣。一回头却差点撞到一面轿子。幸亏被临水轻松托着后退了几步才算没事。原来这临水功夫不错啊。
　　灵蝎拍拍衣袖站稳了，正准备走，就见轿子里探出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目光浑浊，穿着倒像有钱人。也不看灵蝎，朝那人堆的方向努努嘴，就有个留着师爷胡的跑过去扎进人堆里不见了。
　　灵蝎看看人堆，又看看临水，那花人只是一味的笑眯眯，忽听人堆里一阵喧哗，还有人叫骂。灵蝎迈出的步子又给拉回来。临水便笑道“不如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灵蝎站在人堆中喊“一千俩。”两个府役瞪她一眼，刚才那位爷已经喊了两千俩了。
　　“我说的是黄金。”怪不得卖身葬母还要请府役，这么多银子若是叫人抢了，可不是白卖了。
　　人堆里一阵抽气声。府役扯着嗓子“若是没有比这位姑娘叫价高的，人就是她的了。”
　　那师爷胡气呼呼的跑到轿子边嘀咕几句。轿子里的肥头大耳似是非常不悦，狠狠甩下轿帘走了。
　　灵蝎也不理周围的指指点点，把琐事交给临水，自己先回去了。

　　安灵蝎买了个卖身葬母的漂亮男人？还为这得罪了工部侍郎刘议梁？
　　郁令闻笑容僵在脸上，“叫你跟着，怎么还有这种事？”
　　看临水低着头不说话，无奈的道“走，去看看再说。”

　　郁府的客房大厅里，灵蝎正发愁要怎么处置这个美人。还是怪自己一时冲动，听临水说那肥头大耳的老头要买这美人，又是什么好男色云云。就血气冲天，叫了价。又听临水说银子倒不如金子值钱。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还不起郁令闻银子是小事，总不能带着这人到处走吧。
　　喝口茶润润嗓子“你叫什么名字？”
　　“尹暄。”一双忧郁的眼睛，脸色白的吓人。
　　灵蝎打量一番，若是身体养壮些，再打扮一番，倒有些三师兄张又驰的风韵呢。
　　“那尹公子几岁了？”
　　“十五。”原来年岁一般，却要卖身葬母，做到这一步，定是下了大决心吧，有谁愿意将自己最尴尬的一面示人呢。

　　看他衣衫褴褛，想不如换洗了先吃饭再说，刚要去找临水，就见郁令闻款款而来，后面是低着头的临水。
　　“大事不妙。”连那撺掇人的花人都蔫了。看看四周躲又没处躲，只好硬着头皮行礼“郁公子。”
　　郁令闻笑着点点头，挥挥手叫临水先带人洗漱去，详细的慢慢再说。
　　看灵蝎虽有些不安，却还是那副冷淡恬然的表情，便轻声问道“安姑娘买了他来，可是有所打算？”

　　她本就在为这个发愁，被他一问，眉头攒得更紧了。“我正在打算，只是还未想到。”
　　郁令闻哈哈笑答“不急不急。安姑娘慢慢想就是。”原来并无打算。刚才一扫那人，虽是衣衫不齐，却掩不住眉目聪慧，灵秀气度。又看灵蝎还在苦思冥想，不由在心里嘲笑自己“她对世事毫不关心，又怎么会对个初见之人上心呢。”

　　过几日春风自宫里回来，对灵蝎大加赞赏“你到底做了件符合身份的事，神农谷出来的毒侠，我还以为你这辈子连你那抢银票的师姐也比不过呢！！”
　　灵蝎正带着临水和尹暄在结冰的湖面上凿了小洞，钓鱼玩呢。对春风的大放厥词当作耳旁风，一心垂钓。他们也不用吊杆，单用鱼线穿上勾，大大小小倒是收获颇多。灵蝎看尹暄也垂着头一语不发，正专心钓鱼。
　　这几天她想了许多，因她得罪了工部侍郎，怕是京城再无他的容身之地，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去神农谷，只是不知他愿意否。
　　正想的出神，就听临水站起来行礼道“公子？”
　　抬头望去，正是郁令闻领着位公子走了过来。春风纳闷地嘀咕“这一大早的是谁呀。”灵蝎却皱皱眉低下了头。
　　“安姑娘，这位公子要见你，我就带他来了。”声音带笑。
　　“……”灵蝎行了礼不出声。没事易容做什么……
　　“这位公子，是想邀安姑娘一同出游。”郁令闻又看看这边笑问“对不对？”
　　还不等灵蝎开口，就听那人不悦的说“这事先等等再说，我有话要问她。”
　　听他一说话，春风立马大叫“子问哥哥？怎么是你？”
　　端木聆一把拉了灵蝎，拖到亭里才说“你没事惹那老贼做什么？”他这几天忙的头脚朝天，拖了令闻照顾她，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个骇人的消息。
　　灵蝎本来还有些不安，现在看他一张陌生面目，拖疼了她的手腕不说，不问原由就骂她，心里生气干脆装傻“请问公子贵姓？”
　　端木聆远远就看她低头，定是早就认出他来，现在反而……，看是毫无反省之意。哼了一声，转身扯了假面，也不说话，盯着她等她回答。

　　灵蝎看他生气不顾扯破鬓角，心疼的看那张俊脸，美人怎么可以伤了脸呢？“是他的轿子先撞我的。”声音却无底气。
　　“撞着哪儿了？”
　　“临水救我，没撞着。”声音越来越小。

　　端木聆无奈的看她低头嘟囔。叹口气“那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送他去神农谷。”抬眼瞄瞄他。
　　“神农谷？他愿意？”
　　“还没问他。”
　　“等问了再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深山辟谷的。”
　　灵蝎点点头，不说话。原来在你看来神农谷是“深山辟谷”……

　　快到元宵，月亮也一天天圆起来。灵蝎爬在石桌上枕着胳膊望天，回头看尹暄还站在身后，便懒懒的说“尹公子可会吹笛？”叫他去休息他也不听，倒真把她当主人了。
　　看他点头，便说“那你就捡冷清的随便吹一曲吧。”说着丢下他一人在院中，自己晃晃悠悠又到了湖中亭子里。
　　靠在亭柱上听远处哀怨的笛声飘起，配着这冷月，再冷清寂寞不过。又想起水梦蝶说她练功是要救人，那人也是毒血，而且身体日渐衰弱，若是不换血怕是撑不了多久。不知道自己这样还能活多久……

　　郁令闻看她一人在亭子里发呆，轻轻走过来说“安姑娘好雅致。”
　　灵蝎吞吞眼泪，吃惊的回头“郁公子？”
　　“只是这笛声悲切了些。”看着她眼里的泪光，想她还在为早上被大师兄责骂而伤心。又想起早上的风波，虽是离开一段距离，但他和临水还是听得清楚。听她对端木聆说要配些耗子药卖了还他银子，若不是看端木聆在喷火就忍不住要大笑起来。他这兄弟最是修身养性，不轻易动气的，到底还是有客星。
　　笑着说“其实子问他今天来，本是要带安姑娘去春来院看头牌的。”
　　灵蝎诧异的抬头，春来院？所以那冰山易了容？
　　“他这气估计也消了，明天我约他，我们一起看花灯去。”

　　灵蝎笑着点头，突然又问“不知道公子可有我师傅的消息？”说好要在京城会合，却迟迟不见他来。
　　“我也是自上次来信，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说罢看她点头沉思，忍不住忙说“安姑娘放心，只管住着，扶摇老者来了京城定会到这里。”

　　灵蝎不知道怎么别了郁令闻回来的。看尹暄还吹呢，忙叫他去歇着，自己也回房窝进被子。什么也不想……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