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7、春蝉夏鸣

　　“报告。”
　　孟琳站在教室门口，扫视端坐在里面的同学，一张张略显青稚的脸庞出现在眼前，她按记忆去寻找高二时期的座位。
　　空位，是她的位置。
　　她的同桌依旧与她心有灵犀，停止做笔记的动作，转头朝门口笑了笑。
　　孟琳情景重现的一刹那，心中似抹温热的阳光洒落，暖融融。
　　熟悉的高二（11）班教室，熟悉的座位，熟悉的同班同学……
　　那一瞬间，孟琳怀疑她穿越空间，这应该是平行世界的她。
　　“进来。”
　　课任老师扶扶有些不稳的眼镜，视线落在白板上不停止地写知识点，直接开口道。

　　孟琳得到指示，嗖地窜进教室。每当有同学在上课时进教室总能收获一堆目光，她可不想长时间被人直勾勾盯着看。
　　“哎，你可回来了，”洛梓趁课任老师背过去的后背，压低声音，“你不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嘘，安静点，下课再聊。”

　　洛梓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赶紧抱怨她的苦水，“呜呜～答应我，你以后尽量少请假行不行，要请假就一起走。”
　　“拉倒吧你，你可不缺人陪。”
　　孟琳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洛梓是人缘好，而她跟洛梓截然相反，班上的透明人。自同桌后，孟琳在班级才稍微有点存在感。
　　“哪能一样啊。” 洛梓撇撇嘴，“上课没人陪我唠唠嗑，没人陪我偷偷摸摸吃零食。更过分的是，我上课打嗑睡都没人及时提醒。”
　　洛梓回忆起今早的事情就心情不美妙，“第一节课就被巡逻的值日老师抓了。”
　　孟琳很不厚道地笑出声，尘封的记忆逐渐瓦解，高中的洛梓可没少因打磕睡被抓。
　　“老实交代，你昨晚窝在被子里偷偷玩手机到多少点？”孟琳睨了她一眼，据洛梓心虚的表情就明白注定是没过12点决不睡。
　　孟琳叹了口气，“你呀你，就不能安分点？”
　　“嘻嘻……”洛梓挨着她，“以后我尽量控制，尽量尽量……”
　　“不信，上次你被抓也是这样保证。”
　　“上次你不是不在么？”洛梓一幅理所当然，“再说，我只不过是保证尽量，主要是我尽量不行。”
　　孟琳∶……钻空子。
　　耳旁响起了洛梓哼起小调，唱了起来，“没有你陪伴，我真的很孤单～”

　　临近上课时间，待在教室的同学却俞来俞少，她们身边已经没多少人了。
　　孟琳疑惑戳戳洛梓，“估摸着快到上课时间了，教室怎么这么少人？”
　　“不知道。”洛梓也挺懵，“我也没收到什么集合通知。”
　　“你不知道？”孟琳怀疑她打瞌睡没听见，“该不会那时你跟周公相约了吧。”
　　“没，不可能。我人缘挺好，一般有事情都会知道。”
　　她们聊几句话的功夫，原本还有七八个人的教室现在只剩下俩人。
　　空荡荡的教室，她们默契环视一番，随后相互对视。
　　刹那间，脑海闪过零碎的记忆片段。高中时期，遇见这种情况不是上体育课就是召集会议。若果真如洛梓所说，没有接到召集通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今天星期几？”
　　洛梓如实回答，“星期五啊。”
　　“星期五？”她搜寻有些模糊的记忆，星期五应该课程表没有安排体育课。
　　难道真有会议？想法刚冒出立马被否定，不，不应该。若是会议，高二栋教学楼离经常召集会议的场地很近，不可能没听见动静。
　　内心腾升起不算好的预感，她快步走去专门贴课程表的地方，锁定星期五的课程安排。视线顺着指尖往下，一点，一点指挪至第四节课。
　　体育！
　　“沃日！体育！”洛梓率先叫出声，“糟了，快去操场。”
　　优明附中的体育课必须提前到操场集合，直至上课铃声响起未到则算迟到，相应的惩罚由课任体育老师发分。
　　少女们的背影在教室走廊飞奔，高马尾随其微微荡晃，孟琳任由洛梓拉着她跑。

　　这究竟是穿越时空，还是终究仅为编织的梦？

　　记忆中，按照洛梓对体育课的衷热程度，无论本身的精神状态如何，只要下节是体育课，她都会兴致冲冲提前到达操场指定的场地。而不是像现在，糊里糊涂。
　　孟琳小动作地松开她，一点点脱离。她望着渐行渐远的距离，心莫名涌上些酸涩。洛梓毫无察觉往前跑，背在身后牵手的姿势依旧不变，仿佛孟琳未松开手，而她也还拉着跑。
　　她咽喉似堵塞团棉花，痒痒的，想喊又喊不出，只能发出呃呃的嗓声。
　　孟琳真想朝她喊，“喂，你个大马哈落下我了！”

　　梦么？为何如此真

　　回溯么？为何如此不真实。

　　叮叮叮——
　　同学们，上课时间到了，请有序回到教室……

　　耳畔萦绕着再熟悉的上课铃声，走廊空荡荡，沉寂静悄，洛梓早已不见踪影。
　　脚步不受控制往走廊尽头前行，每往前踏出一步，身后的景物如水波荡漾。实物成了虚物，随之无声化作碎片消散，漆黑取而代之。
　　孟琳朝着走廊尽头前行，那里有耀眼的光源门，漆黑之中，唯一的光。
　　她踏入光源门，电流机械声嗞嗞划响，光源渐渐削弱，直至她消失于空荡荡的走廊，光源门彻底合上，不透一丝亮光。

　　［嘀——］
　　［雅德附中操场加载中］
　　［雅德附中操场加载完成］
　　［切换场景中］
　　［切换场景完成］

　　夏季炎热，阳光火辣辣顶在天空。枝叶照得泛绿，树叶婆姿，地上的树影足以蔽荫。
　　早上极少数班级上体育课，放眼望过，操场上只有两三个班级。

　　“迟到的同学站到一边。”

　　孟琳思绪回神的那刻，猛然间听见就是体育老师这句话，恍然之间，她已经主动划加入多出一列的队伍。四个人的队伍与主队伍相面对站立，对于在高中时期守规矩并没体验过的孟琳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余光瞥瞥旁边的洛梓平静淡然的神态，仿佛不是一堆人看着她，而是她训着一堆人。
　　孟琳倒是忆起，洛梓屡次被抓上课打瞌睡，第二日当众点名到台上，接受整个高二年级的同学目光不怕，何况是区区几十人，还都是同班同学。
　　这事，洛梓经验丰富，孟琳可不行。

　　“全班怎么就你们迟到？”体育老师站在小队伍前面，“来，都说说什么原因，合理的话，就可以免罚。”他点了队伍中唯一的男生，“从你开始，女生动作慢正常，你呢？”
　　“报告！” 男生简洁明了，“忘记今天是星期五。”
　　一样？孟琳不由朝男孩望去，觉得认识却在模糊的记忆没印象。偷偷打量着他，依旧是不记得。
　　“你觉得今天应该是星期几？”体育老师手上缠绕着哨子绳，悠闲甩出又接回，反反复复。
　　本来就是胡掐的借口，面对体育老师的凝视，他有些心虚，一着急就开口道，“星期五！”
　　体育老师∶??
　　孟琳∶！！！
　　高二（11）班的全体同学∶！！！！
　　“确定？”体育老师将哨子握住。
　　男生哪里还顾得上说什么，只想快点结束，匆忙点点头。
　　孟琳为他捏了把冷汗，内心默哀，同学，一路走好。
　　“好，你小子好样的！我看你不是忘记今天星期五。”体育老师控制力道地踢了踢他小腿肚，“根本就是不想上课。”
　　男生还想辩解，“老师，我……”
　　“闭嘴，等解散过后，自个儿跑五圈锻炼锻炼。”体育老师走过他，问站在他旁边的女生，“你呢？”
　　女生埋下头，盯着鞋尖，支支吾吾地不出声。
　　正当女孩说不出所以然，男生首先插话，“老师，她闹肚子，上厕所。”
　　“闹肚子？”
　　“嗯。”
　　女孩面色红润，丝毫未见闹肚子的虚白感，编借口也不编真点。
　　“身为你的老师，真替你找借口的能力程度担心。”体育老师若有所思在他们身上扫视，让女孩先回主队伍，“陈哲楠！”
　　男生∶“到！”
　　“多跑三圈！”
　　男生无异议，反倒是欣然接受。
　　孟琳有些惊讶，加上之前的五圈，总共八圈。
　　她默默将何伢的名字反复念了念，忽然记起了高二似乎有位男生转学了，大概就是他吧。

　　“你们俩个人呢？”

　　走了一个人，本就稀疏的队伍更加稀疏，显而易见，这话问的是孟琳跟洛梓。
　　孟琳内心极力绝拒回答，想着等洛梓开口，她再跟着。
　　奈何，偏不如愿。
　　手不知何时按住准备开口的洛梓，嘴巴不受控制地率先比洛梓回答，“忘记了。”
　　音毕，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狠狠被惊住。
　　体育老师愣了愣，压根没料到平时乖巧的女孩找了跟上个人一模一样的借口，“你……真的……忘记了?”
　　“忘了。”洛梓承认，“我们都忘记了今天是星期五。”
　　体育老师∶……不知道该不该信。
　　他朝同学们喊道，“解散。”
　　随后，他摆摆手，看向孟琳和洛梓，“你们找出理由，但可信度未免有些太低、牵强。奖励你们跑三圈锻炼锻炼身体。”
　　即使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说，“谢谢老师。”

　　酷烈的阳光大方洒散热气，同学们躲在荫蔽处遮阳，手不停扇动，试图寻找一丝凉气。空旷的操场上寥寥无几，橡胶跑道炙烤着热烫，夏风燥热，抚过少年奔跑的身影。
　　汗珠止不住往下流，孟琳面色泛起微红，体力渐渐不支，不由得停止缓缓。
　　跑在旁边的洛梓看见她停下，“跑不了？”
　　孟琳半弓着腰，双手抵在膝盖，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来，你拉着我，带你跑。”洛梓伸出手去牵她却被躲开，“孟琳？！”
　　“不用了，你体力比较好。”孟琳抬眼望看她，“你先跑，不用管我。”
　　洛梓不乐意抛她在跑道，试图劝说，“还有一圈多，再坚持坚持。”
　　孟琳不想拖累，坚持让她先跑，自己再追上去。无奈之下，洛梓只好先行一步。

　　孟琳缓步走在橡胶跑道，察觉调整得差不多就开始继续跑起来。
　　“小孟姐！”
　　孟琳突然间听到季旌的声音，顺着音源偏头，眼前赫然出现与季砾邡极为相似的眉眼，不过高一的季旌略显青稚，她还不至于弄混。
　　“好巧，我也在上体育课。”季旌替代了洛梓本来陪跑的位置。
　　少年明显是刚打完球不久，球衣T恤露出手臂线条流畅的若有若现的劲瘦肌肉，汗侵湿了黑色发带。
　　他边跑边问，“怎么只有你在跑步？迟到被罚了？”
　　孟琳累得实在不想说话，况且还要保留力气跑完剩下的最后一圈，只“嗯”了声。
　　“我陪你。”
　　坚定，毫不犹豫。
　　“不用。”约是过于惊诧，孟琳顾不上力气不足而直接拒绝，太阳毒辣，她不想牵扯无辜的季旌。
　　季旌没出声，擅自作主拉住女孩纤瘦的手腕，一言不发绕圈跑步。
　　少年的掌心比太阳都炽热，孟琳连带着季旌一并停下。所幸他握得不是很紧，轻轻松松就甩开了。
　　“别跟着我，老老实实自个儿寻荫凉处待。”
　　季旌不听，倔强当她的陪跑。
　　孟琳拗不过，任他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