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23、晨曦

　　幕夜尽散，迎来晨曦的光芒。
　　她们比平时醒得早，起床铃一响，纷纷离开床铺，前往洗濑。
　　“洛梓，我可能不陪你吃早餐了。”孟琳同她并肩走向食堂，突然出声道。
　　“为什么？”洛梓昨晚失眠，精神状态有些恍惚，稍缓过来问，“不吃早餐了？”
　　“没。”优明附中的食堂菜色不错，相较校园超市的餐点，孟琳更加倾向于营养均衡的食堂，她简答，“吃啊。”
　　“不过……”她想起一个人，“我要打包。”
　　洛梓一愣，“怎么突然想到要打包。”
　　她一时答不出所以然，“因为……”
　　“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在食堂吃早餐。”洛梓神情恹恹，眼尾泛着未褪却的泪红，浅淡的痕迹，无人察觉。
　　孟琳，“打包回教室？”
　　“嗯，昨晚被老头儿凶了，第三节好像是他的课，我抓紧时间去翻翻书，以他的脾性，等会儿一定揪我。”

　　“阿姨，麻烦打包。”孟琳刷完卡，朝窗口道，“谢谢。”
　　食堂阿姨动作迅速地把所点的早餐装进透明塑料袋，通过窗口递给她们。
　　西侧窗口边摆放整整齐齐已打包的现磨豆桨，免费供学生自由领取。

　　打包可拎走的早餐有限，数量极少，只有来得早的同学可以抢到。

　　洛梓跟孟琳走过去，随手拿了杯豆浆，扭头发现孟琳拿了两杯，“你喝两杯？”
　　她看了看孟琳拎着双人份的早餐，回忆起上次一下课被人急匆匆拉去校园小超市买餐点，孟琳送给季旌餐点的事情。
　　问，“你这次会给谁送早餐？该不会又是季旌？”
　　心思一下子被猜戳，孟琳倒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一副寻常现象，“姐姐关心弟弟，天经地义，正常正常啦。”
　　洛梓暗自低声嘟囔，“又不是亲生的。”
　　孟琳没听清，“啊？”
　　洛梓自然不让她听见，答非所问，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没吃早餐，难道他亲口说了吗?”
　　“没，他没说。”孟琳星眸微微垂低，颤了颤，抿咬住下唇，声线不稳，“我猜的。”
　　洛梓诧异地问，“ 以前也没见你对季旌这么上心，况且，万一你猜错了呢？你这两份早餐全部通通塞进胃里？”
　　一连串的反问砸向孟琳，“不会的，他会来的。”
　　“这么确定他会来。”坚定的语气令洛梓产生丝愕然，问，“你跟他约好了？”
　　“没。”
　　“没有！”
　　洛梓忽而音量提高，孟琳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
　　她看看食堂周围的人，约许同学们的脑袋仍旧在神游，没多少人看过来。洛梓降低音量，“哎不是你……”
　　孟琳打断，“吃你的早餐去，放心，我自有分寸。”
　　洛梓无奈地暗自扶额，搞不清楚小姐妹的脑回路。接下来，眼前的人说了句话令她无处反驳。
　　“大不了，可以把剩下的包子当作课后允饥。”孟琳晃晃手上拎着的早餐，“健康营养，对不？”
　　洛梓∶……
　　以前积极地拿零食啃充饥怎么不关心健康不健康？

　　夏日的白昼已然亮了大半，日出的美景悄无声息退场，阳光渐渐替换上场。起初，羞答答躲在云层，露出一缕薄光。
　　寸寸曦光缕缕洒散空旷的红色橡胶跑道，孟琳站在距离不远处的围成圈焕发油亮的树木底下，止住脚步，眼眸张望着跑道上的身影。
　　自律晨跑的人为数不多，橡胶跑道只有依稀的不同身影，绕着跑道一圈圈慢跑。
　　视线寻了寻，未能见到所想见的高挑身影，希冀的眸光一点点黯淡退却。
　　耳畔不由回荡起食堂时洛梓的话，是啊，她没跟他约定好，凭什么会觉得季旌在跑道，可能根本不需要别人来送早餐。
　　孟琳自嘲看看拎着的早餐，她现在这样，倒显得自作多情。

　　“孟琳？”
　　低冽磁性的声音响起，身后的高大影子渐渐追上娇瘦的影子，随即覆盖而上，将其环住体内。
　　季旌？
　　识音色辨人。
　　他站在后面！
　　孟琳猛然转身回眸，身穿黑白夏季运动服的少年抬手擦拭额角流下的一些汗水，轻而易举地令人心神荡漾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停留在她身上，墨色的眸瞳似钉子在木板上粘黏。
　　孟琳一僵，季旌的出现简直是意料之外。她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不会再见到他，不会等到他……
　　此时此刻，内心仿佛等待一只不知何时归来的鸟儿毫无预兆地飞回，飞落于你早早已伸出窗口的掌心。
　　她等的人，来了。
　　孟琳掩饰住内心重新腾升的希冀，问，“你怎么在这儿？”
　　晨曦的阳光柔和温暖，季旌额角跑步过后流浸的汗水不多，随意擦擦便没了。
　　季旌轻轻眉梢，看向她拎着的早餐，根据数量容易知道是俩人份，“这句话不该是我问你么？姐姐，你抢我词。”
　　孟琳尴尬得慌，确实，她除了上体育课，从来不会来这里。嘴皮子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季旌眨了眨那双桃花眼，粗略扫了眼周围，没有发现熟悉的人影，她不像在等人，“大早上站在这儿干嘛？”
　　“等人”孟琳道。
　　他可不信她在等人。
　　季旌看着眼前身高矮他一些的女孩，声线淡淡地问，“等谁。”
　　炙烈的视线停在她身上，脑袋瞬时空白大片，拎着早餐的手紧紧攥紧，透明塑料袋的提带被握成条细线。
　　“等，等……你。”
　　声音弱下去，孟琳微微垂下眸子，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季旌率先一怔，利用几秒钟缓冲加载，他不可置信问，“等，我？”
　　孟琳轻轻点点了头，算是回应，承认了。
　　她已经准备好受到季旌的打趣，或者是取笑，然而并没有。她只能听见站在眼前的少年的不轻不重地呼吸声，一言不发，安静得很。
　　孟琳不喜欢季旌沉默的样子，每当这时候，她总会觉得他不想理人，开口道，“我……以为你没吃早餐，正好，那个，我今天不想在食堂吃早餐，就直接多打包了一份。”
　　她依然低着脑袋，“其实那个，如……如果你已经吃过早餐，我也不会再让你多吃一份。至于剩下吃不完的，我会……”
　　“我没去食堂。”季旌打断她道。
　　言意之下，他没有吃早餐。
　　季旌往前走了一步，孟琳的下巴被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挑起，她看清了那双与他人不同桃花眼眸，他的桃花眼藏匿着不易察觉的冷淡，并非多情。

　　季砾邡多情，季旌不是。

　　他的眼角微微弯扬，墨眸里仿佛有隐隐的笑意。孟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印象之中，她极少数见过季旌笑。
　　指腹轻微摩挲两三下女孩的下巴，随即便松开，“为什么？”
　　耳垂的白润色染上一丝丝薄红，孟琳向后退了一小步，她跟季旌挨得有些近了。
　　孟琳解释道， “我之前见过你在这里晨跑，而且你每次跑完步还要回宿舍换衣服，现在又不是冬天，你会出汗。”
　　她顿了顿，“你有点小洁癖，出汗就会洗澡，可能来不及去食堂，猜测现在应该没吃早餐。”
　　季旌握拳抵住嘴唇，轻笑声溢出，“你关心我？”
　　孟琳穿越梦境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少年的眉眼生得端逸俊冷，唇部常常抿成直线，不苟言笑，虽冷却仍会招引一群桃花。她心想，季旌若如季砾邡常把笑意挂在脸上，肯定更多女生喜欢他。
　　“季旌。”她不由自地唤了一声他，一脸认真道，“你以后要多笑笑。”
　　墨瞳闪动一下，他早已停止了笑，眉眼的笑意未消褪，语气漫不经心，似随意一问，“你喜欢？”
　　“呃……”孟琳不知道自己喜欢不喜欢，反正那些对季旌倾心的女生肯定喜欢，她意思折中，“经常笑可以保持好心情嘛，多笑笑总归是好的。”
　　毕竟，谁喜欢天天面对冰块脸。不过，孟琳没胆子把最后一句说出口。
　　“像季砾邡天天笑，然后笑成傻子？”季旌道。
　　孟琳∶……
　　怎么扯到季砾邡？况且人家也不傻，他的成绩年级排名前100，参加过物理竞赛。
　　“现在吃早餐吗？”
　　孟琳转移话题，实在不能苟同季砾邡是傻子这个观点。她走了几步，选了距离最近的乒乓球台，吹吹的灰尘，随后把早餐放在乒乓球台上。
　　她拍拍乒乓球台的一角，示意季旌过来。

　　清晨的操场很空，除了橡胶跑道上晨跑的人，几乎就没有人了。
　　他与她站在乒乓球台旁，孟琳指着上面的早餐，“我不知道你吃什么馅的包子，拿了平常我点的包子。”她瞄一眼他，问，“你介意吗？”
　　“不介意。”季旌捕捉到平常两词，看了看包装在透明塑料袋的包子，“花卷，香菇糯米包？”
　　“嗯，厉害，竟然猜中了香菇糯米包。”糖包和香菇糯米包的外形很像，常有人点错它们。
　　孟琳拿起其中一透明塑料袋，直接递给他，“这袋给你。”
　　季旌接过来，拉开一看，两香菇糯米包，一花卷，瞥见她手上的袋子只有两个包子，问，“我三个？”
　　孟琳点头，“男生的胃口不一般都是比较大吗？我就拿了三个包子给你。”
　　食堂的包子不算小，孟琳通常吃两个就已经非常饱了，豆浆量很少，吸几口就没有了。
　　季旌抓住塑料袋底露出包子，咬了一大口便见到了馅，他指了指里面的香菇糯米，“看。”
　　一旁咬了三口才见到馅的孟琳拿着包子凑过去，与季旌少了半的包子鲜明对比，嘟囔道，“你的嘴大，一口顶我的三口。”
　　“是是。”季旌拿起乒乓球台上的豆浆喝了口，眼眸的笑意俞加浓重。
　　孟琳回忆起过往，曾常常占坐在食堂二楼的窗边，透过那里，可以看见橡胶跑道显示一角，只为看着那道晨跑的身影，一次又一次穿棱过遮掩住视线的树叶。
　　她莫名觉得好笑，以为那道身影是季砾邡，却不曾料到竟会是季旌，高中时期执着了两年的背影居然……
　　“你每天都会来晨跑吗？”
　　季旌动作一顿，淡淡嗯了声，“为什么会问？”
　　“随口一问罢。”只是想起季砾邡，她似想起什么，“你每次回宿舍洗完澡，去食堂的时间够吗？”
　　“我宿舍在一楼。”季旌余光瞥见她惊讶的神情，眼底划过一丝失落感。

　　无论在梦境，还是现实，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过我。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了。”
　　季旌道，“不会。”

　　自那天孟琳让他按时吃早餐，季旌便会早起去晨跑，挤出时间去食堂。今日，他晨跑结束不久，见到了她。

　　“为什么会坚持每天晨跑？”孟琳一直都在好奇这个问题。
　　季旌道，“习惯了。”

　　他想比她心里的人优秀，无论哪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