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17、细叶榄仁

　　踏入校园超市的那一刻，凉爽的空调风席卷而来，渐渐散走浑身的燥热。第六节上体育课有三四个班级，收银台已经排起长龙。
　　她们目标明确走向饮料冷藏柜，里面已空了大半。柜门打开，微凉的冷气扑面而来，洛梓拿起瓶西柚茉莉花茶。
　　洛梓的掌心碰碰饮料，脱口而出，“常温，应该是刚放进去不久。”
　　炎热的夏日搭配冰凉的饮料最为舒适，孟琳扫了眼正在排队的人，大部分都拿着瓶饮料或者雪糕。
　　“嗯。”孟琳习惯性看向平时放置白桃乌龙的位置。
　　空的。
　　洛梓捕捉到身侧人的失望情绪，“可能换位置了，不还有一个么？”她合上冷藏柜门，朝左迈一步，“来看看。”
　　孟琳走过去站在她身侧，温眸一行行扫视透明的玻璃柜门里的饮料。
　　没看到……
　　再找一次，
　　依旧没看到……
　　“孟琳，要不，尝尝其他口味。”洛梓没闲着跟她寻找，无果。她晃晃手中的茶兀，“西柚茉莉花茶这名字多好听，味道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噗——哈哈——”

　　杂嚷的校园超市掩盖不住的笑声，所有人不禁纷纷侧目，而当事人全然无视投来的目光，继续道∶
　　“小矮子，原来你是听哪个名字好就觉得味道不错啊！”宁子杰嗤笑，表示不屑，“肤浅！”
　　洛梓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除了宁子杰那副讨厌的嗓音还会是谁。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脑门突突，特别不想理他。
　　拉着孟琳准备离开，奈何，偏偏一截健康麦色胳膊拦住去路。她抬头，眸子里毫不掩饰的怒气，顾虑周围人多，压住怒气，尽力平静道，“小宁子，你欠揍啊。”

　　孟琳扶额，哎，怎么偏偏遇见宁子杰。

　　“我说得是事实。”宁子杰耸耸肩，手上罐装饮料向空抛起，迅速旋转360度落下，他稳稳接往。
　　他单手递给她，“橙汁，从小喝到大，味道不仅好，还可以补充维他命C，夏日必备饮品。”
　　简易单一的罐装上印刷着板正的鲜橙汁三字，白橙混合颜体，普普通通，毫无亮点。
　　“额……”洛梓注重颜值，略带嫌弃摆摆手，“不了，我已经选好了，就要名字好听的西柚茉莉花茶”
　　宁子杰直接塞入洛梓怀里，“两个都要，网上不都说橙汁可以美白吗？”
　　“你什么意思？”洛梓把橙汁塞回给宁子杰，踮起脚尖揪住他的耳朵，“难道我黑？”
　　她的力道不大，但他却求饶道，“嘶——姑奶奶你轻点，我错了。”
　　一八五的高个儿被一七零揪耳朵而弯下腰，莫名有些滑稽。
　　孟琳挑了挑眉梢，不管如何先认错，下一定应该……
　　果不其然，听见了宁子杰的辩解。
　　“我家小矮子可不黑，谁敢说你，我第一个可不答应。”语气讨好道，“天气炎热，橙汁含有维他命C，怕你晒黑，补补。”
　　洛梓明显消气地哼了一声，可依旧不愿意要橙汁而放弃西柚茉莉花茶。若都要，她喝不下。等放学没多久，饮料上的冷气都散了。
　　“不要，你还是自己喝吧。”
　　宁子杰，“为什么?你可以都买啊。”
　　洛梓∶……
　　她随口扯了个借口，“没钱买。”
　　“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买了。”他语气轻挑，丝毫不在意多付，“这个我也帮你付。”
　　“额……”洛梓嘴角抽了抽，避开伸过来的手，“你钱多没处花？”
　　“从小到大，我帮你付款还少么？”
　　宁子杰呆头呆脑疑惑看着她，而洛梓无语撇过脑袋，不去理他。
　　孟琳识趣地出声，“饮料喝多不好，而且洛梓喝不完。”
　　经过提醒，宁子杰恍然大悟，惯用幼时的哄人技巧， “走，哥带去买其他的东西。”
　　“宁子杰，别碰我。”洛梓倏然侧身，让伸过来欲握住她手腕的手落了空，“我用不着你帮我付，你要是钱多没处花，随便去给一个漂亮的女生付钱都行。”
　　他有些僵硬收回， “我没……”似想辩解，张张合合，沉默为终。
　　孟琳暗中偷偷扯扯身侧的人，她觉得洛梓莫名有些咄咄逼人，与之前完全不同。
　　洛梓察觉自己情绪不对劲，连忙拉着孟琳离开他们的视线。

　　“不追？”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季旌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眼睫微垂。
　　“不了。”宁子杰嘴角挂着浅淡的笑，眼底却带些许无奈，然无笑意。
　　好像是她的联系方式从他那里消失删除，他们之前即使再次添加，也不如当初。幼时缠着他的小尾巴不见了，会立起浑身的利刺扎人。
　　他的小尾巴不再跟着他。
　　宁子杰抬手拍拍季旌的肩，“学弟，谢谢你陪我来小超市。”
　　“嗯。”
　　宁子杰心知他为人冷淡，不甚在意这简单的回应。
　　他们谁都不出声，直至结完账踏出校园超市没多久，宁子杰耳侧响起寡淡的嗓音。
　　“你喜欢洛梓？”季旌神情平静，嘴里叼着刚撕开的白桃棒棒糖。
　　“我表现很明显？”宁子杰惊呼地扫了他一眼，随即问，“连你都看出了？”
　　他正想最后伤感地说句∶她怎么看不出来我喜欢呢？
　　奈何季旌压根不给机会，生生堵住他要来的伤感语录——连旁人都能知晓我的感情，你怎么眼瞎看不见。
　　季旌诚实道，“不明显，我没看出。”
　　“那你怎么知道？”
　　宁子杰暗暗思索，他跟这学弟认识时限不超俩月，既然表现不明显，学弟怎么可能知道。
　　脑海突闪划过一丝贱兮兮的俊脸，“季砾邡告诉你的？”。
　　季旌的脚步停下，定定站在原地，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宁子杰很快否认，故作干咳两声，为自己竟怀疑好兄弟而感羞愧。更何况是青天白日，当着季旌面讲。
　　“sorry.”
　　季旌明白他的意思，漫不经心道，“随意。”
　　宁子杰∶？？
　　“你明白我什么意思？”
　　“嗯。”
　　“不是，你不明白。”
　　“明白。”
　　“你不明白。”
　　季旌∶……
　　宁子杰变相地换算，沉默等于默认。他有些急了，“我在你面前怀疑季砾邡背地里通露这件事。”
　　季旌淡淡掀起眼皮，“哦。”
　　“哎不……”宁子杰更加急了，“我不该怀疑自己的好兄弟，刚刚质问你，是在不相信好兄弟，说他坏话，变相地……”

　　季旌∶有些人追不到人是有原因。

　　耳侧聒噪不已，季旌选择性装聋，盯着飘落的树叶愣神，压根没听身旁的宁子杰言语如同机关枪的疯狂输出。

　　于季旌而言，并不在意与季砾邡扯上关系的事情。

　　“这里很像电视剧里的大学场景。”洛梓晃晃拎着的袋子，望向距离约两米的两行细叶榄仁， 似增添说服度便补充一句，“就连语文老师也说过。”

　　校园超市门口的前方种栽两列整齐的细叶榄仁，因树骨架似伞布脱扯后的骨架而别名雨伞树。

　　“确实。”

　　孟琳怎会不知？当初高中校园逛了三年，唯独对这两行分别立植道路的细叶榄仁情有独钟，不曾看腻。

　　枝干不受局限地延伸四周，似八宝塔般层次分明，树叶椭圆小巧，炙阳穿梭于疏密的枝叶之间，地面倒印深浅错落的光影。

　　每当路经此，年少的孟琳总会时常浮现电视剧里的情节，女主乘坐在男主的自行车后座，披散的长发随风扬起，明净美好。

　　光束追随，他们穿行过行道树间的行人，享受着行人投来惊羡的视线。他们会轻声低语，讨论彼此的趣事。

　　一目远望，树干笔直，枝叶错落有致，整齐划一，仿佛天然的青绿屏障，护住道路间的行人。

　　细叶榄仁投射阴影，绝佳的遮阳庇荫之地，微风不易而察。

　　洛梓拧开从袋子内掏出的西柚茉莉花茶，小辐度仰起脑袋，连喝了几口，满足喟叹，“果然还是柚莉妃深得哀家欢心。”
　　那时她们在小超市内逛了两三圈，待透过货架摆放货品的空隙看见没了季旌与宁子杰的身影，洛梓才拉着她再次站在饮料冷藏柜前。
　　最终，她听众建议，拿了瓶西柚茉莉花茶，去排队付款。
　　洛梓催促她试试尝尝看，并且郑重保证味道一定不比白桃乌龙差。
　　之前孟琳始终单一选择白桃乌龙，鲜少尝试同品牌的其他口味，她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跃跃欲试，却突然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她拧瓶盖的动作一滞，洛梓察觉到异样，同方向望去。
　　季旌姿势慵懒地背靠在树干，长腿半弯曲，芒光凑恰晕染，渡上层薄金。
　　站在对面的宁子杰不知讲着什么，而他则一如既往充当背景板，沉默听着。
　　似听得有些烦，眉毛轻轻一皱，随后，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一直最初只靠含着糖球而悬空的糖棍，他的腮帮忽而动了动。
　　一连串动作收尽孟琳的眼底，知晓季旌应当是嚼碎了糖球。
　　下一刻，季旌抽出糖棍，站直身子，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而凑巧，那个垃圾桶在她们的几步距离。
　　塑料糖棍扔进垃圾桶，季旌有所察觉的抬起头，撞上几步之遥的孟琳。
　　孟琳仿佛做错事情被大人抓包的孩童，心虚撇移视线。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儿，上方传来嗓音冷清，“好巧。”
　　确实挺巧，孟琳心中诽腹，绕小超市两三圈，排队结完账，踏出门没多久便遇见。
　　该死的遇气。
　　未等孟琳答话，紧随其后的宁子杰合时宜地出现，朝她们打招呼，特别是对洛梓，不难听出其中的欣喜。
　　“呦，又见面了。”
　　洛梓显然不想搭理他，不轻不重地冷哼，准备再次拉着孟琳离开，却被宁子杰手疾眼快地率先握住细腕。
　　迫于洛梓的眼神，宁子杰只好松开。随即，洛梓头也不回离开。
　　“别看了，人都已经走远了。”季旌在一旁直言直语道。
　　夹在他们之间并暂时被遗落的孟琳∶……
　　她看见宁子杰神情萎靡，落寥地背影，虽有些于心不忍，却不能帮忙。
　　若宁子杰平安度过一生，孟琳不至于如此。
　　忽倏，微微泛凉的触感蔓至手背，她的视线下意识落在手背。熟悉的饮料包装吸引，星眸瞬间闪了闪。
　　白桃乌龙！
　　季旌收回动作，白桃乌龙垂悬在高一级服裤侧，眼神示意她手上的西柚茉莉花茶，“跟你换换？”
　　“你怎么买到？”她没急得点头，反倒问道。
　　季旌单手握住瓶肚，一手控制力道地拧开瓶盖，递过去，“我去得比你早点，拿走仅剩两瓶的其一。”
　　她手上拿着已拧盖白桃乌龙，季旌则是未拧盖的西柚茉莉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