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14、是你

　　孟琳怔愣片刻，“你居然会帮追人！”
　　季旌反问，“不行么？”
　　“也不是不行，只……”孟琳声音小了下去，只是没料到高冷外表下会答应帮追人。她总觉得季旌似乎与所认识高中时期的他不同，少了丝冰冷。
　　“你们几天前才认识，现在怎么熟到帮忙追人？”
　　季旌抬眼望了望夜空，避开问题，“准备打铃了，回宿舍吧。”
　　“嗯，好。”

　　昏黑的灯影拉长，女孩脚步微顿，忽而转身，“你不走？”
　　“嗯。”
　　他的眸子追随着她，无论是否转身离开，只要她回头，他就在。

　　昨晚，晚睡铃响起，洛梓才匆匆回到宿舍。灯熄，陷入夜深。

　　“你还是打算坐在老地方？”洛梓端着餐盘上至食堂二楼问。
　　孟琳扫了眼二楼的餐桌，视线最终定落在西边窗口位置，那里依旧是空位。
　　“老地方。”
　　她不信橡胶跑道晨跑的身影是季旌，也许，上次碰巧罢。
　　她的步伐有些快，洛梓在后面喊，“慢点，走慢点，等等我。”
　　孟琳一坐下，迫于急切认证地朝窗口展露部分的红色橡胶跑道看去。然而，跑道上空荡荡的，了无一人。
　　她失望收回视线，餐勺反复拌着肉粥，来晚了么？
　　坐在对面的洛梓看进眼里，以为孟琳没能抢到想要的餐点，“下次我们起早点，说不定就能抢到糯米包。”
　　“嗯。”孟琳发出一单音节，只有她自己明白，情绪失落的原因。
　　“你昨晚很迟回宿舍，你跟宁子杰待一块儿了？”
　　洛梓没否认，直截了当，“他跟我表白。”
　　孟琳心一惊，竟然提上日程了。现实之中，分明是高二下半学期表白，直至高考结束当天才交往。然而，梦境之中，高二上学期表白。
　　洛梓问，“你不惊讶？”
　　孟琳内心摇头，来自现实的她早已知，但仍故作震惊，“没，只是惊得无话可说。”
　　她明知故问，“你同意了？”
　　洛梓声音有些闷，“没，他不喜欢我。”
　　“不可能！”孟琳直接否定，她知道宁子杰多在意洛梓，“你会不会多想了？”
　　“我感受不到他的喜欢。”洛梓神色平静，声音很冷，“我没想过跟他在一起，毕竟，我们只是兄弟。”
　　孟琳， “如果我说，你将来会跟他交往呢？”
　　“我不信。”洛梓眼底的讽刺一闪而过，“他初中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分了。没过多久，他前任来缠我，让我帮她复合。”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跟她交往不久，我就被删好友。”洛梓补上一句，“微信，□□，手机号码，游戏帐号……凡是有关联系，他都删了。”
　　这些孟琳没听她提过，默默垂下眸，“他怎么能这样？”
　　洛梓回，“有女朋友忘了我呗。”
　　“你们青梅竹马，难道比不上一个外人？”孟琳始终不敢相信，洛梓在宁子杰心里的份量可不小。
　　“还真是比不上，现实就是如此。不过，他们交往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
　　“你呢，每天看着季砾邡与别人亲密接触，不难受么？”
　　孟琳默默勺了口肉粥，抿唇不语，她其实，好像，也没这么难以接受。
　　洛梓问， “孟琳，你还喜欢季砾邡吗？”
　　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若往前，孟琳肯定会毫不犹豫回答，喜欢。可如今，连自己都不清楚。
　　“重要么？”
　　无论如何，她始终不是站在季砾邡身旁的人。
　　洛梓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嘴唇微微张开又闭合，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孟琳抬眸朝窗口眺望，橡胶跑道上零星有人晨跑，一丝丝失落感涌现，她没看到所想之人。
　　她高中时期偷偷赶早占西边窗口，透过窗口展露的橡胶跑道俯视，晨跑的身影是季旌，还是季砾邡？
　　倏地，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眼眸瞬间亮星，紧紧追随着他。
　　温煦的晨光印洒少年高挑的背影，仿佛笼罩着一束光晕。矫建有力迈开腿，一前一后踩在橡胶跑道，迎着晨风，短茬子的发丝微微悬空飞扬，如同轰烈的青春。
　　缕缕金光透过枝叶空隙洒落，他跑至眼前，孟琳终于看清了，瞳孔猛而一缩，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庆幸亦或是羞愧。
　　庆幸那道身影并非是季砾邡，而是季旌。然而，羞愧自己曾经偷偷看了学弟一遍又一遍，一次次从她眼前跑过。

　　“你看什么呢？”洛梓疑惑道。
　　“啊，没什么。”她猛地低下脑袋，假装镇静勺粥喝。
　　洛梓好奇转头朝窗口望去，除了平平无奇的红色橡胶跑道，还有些晨跑的身影一晃而过。
　　“你刚刚在看帅哥？”洛梓推推鼻骨微微滑落一点的眼镜，认真往扫视一番，“不对啊，这也不算帅，难道那个帅哥跑了？”
　　孟琳莫名地松了口气，她没看到季旌就好，“哪有帅哥，看看风景罢。”
　　“每日都经过的橡胶跑道有什么好看？” 洛梓不信，怀疑地眼神上下打量，“你只是单纯看风景，还是……”她脸上挂上不明的笑意，“在看喜欢的人？”
　　孟琳身形微顿，愣愣凝视浮在粥面的葱花。

　　喜欢的人？季旌？
　　不，她连忙否认。
　　她不过是看错人罢。
　　她以为那人是季砾邡。

　　“喂，难不成，我猜对啦？”洛梓咬着餐勺，思索片刻，反应道，“这也不对啊，季砾邡为了能多睡点，早餐都不带吃，除非叫人帮忙打包早餐。”
　　“他从不早起？”孟琳回神，“你怎么知道？”
　　“听宁子杰讲，他们不是好兄弟么？季砾邡一般都是让小宁子带早餐。不过，男生都懒，小宁子常常赖床，就趁早读下课去小超市买袋装面包解决。”
　　孟琳抿唇不语，静静地听。原来，她自始自终都认错了人。季砾邡从不会出现在晨曦的跑道，难怪，那道身影是在高二出现，因为季旌高一，他来了。

　　洛梓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会坐在这个位置。”她掰手指数，“早，中，晚。只要空位，你肯定会坐在这里。”

　　孟琳，“习惯了。”

　　“以后我不用问了。”洛梓道，“直接二话不说坐在这儿。”

　　“不了，坐腻了，下次去坐其他位置试试。”

　　既然已清楚那道背影是谁，就没必要再去坐了。

　　脑海不断闪过少年晨跑的身影，他吃早餐了么？
　　孟琳走出食堂，一把抓住洛梓， “我们去小超市。”
　　“啊？”印象中，孟琳极少数去小超市，洛梓问，“去哪干嘛？”
　　“当然去买东西，还能干什么。”她拉着洛梓调转方向，朝校园超市走去，“哎走啦，走啦，买点零食上教室垫肚子。”

　　初晨的校园超市不如课后热闹拥挤，零星几人徘徊在货架旁，只有一张收银台开张，大婶站在台边打了个哈欠。
　　一踏入，空调风席来。孟琳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大清早居然开空调。
　　她鬼使神差独自站在摆满各类速食袋装餐点的货架前，指尖点点杆架，犹豫哪种餐点味道好些。
　　“哎，新口味，我们要不尝尝。” 洛梓拿起包薯片，良久未等到回应，一转身，发现空空如也。
　　洛梓绕过一个货架，看见了直直站着的孟琳，她径直走去，“你早餐没吃饱。”
　　孟琳否认，“饱了。”
　　“饱了还买这些？”
　　“随便看看。”她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谁规定这些餐点只能当早餐，平时用来充饥也不错。”
　　“随便？你是真只是简单看看，能一直呆这么久？”
　　洛梓眼睛溜溜转了圈，打了个响指，在零星几人的校园超市格外响亮。引得其他人的瞩目，她慌张低下脑袋，秉持“只要我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理念，若无其事地一脸认真挑选货架上的餐点。
　　孟琳差点没憋住笑出声，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再打大声点，整个小超市都是你的舞台。”
　　洛梓往侧靠了靠，紧挨着她，咬着后糟牙，“拜托——你可别笑了，他们还看么？”
　　“再等等。”过了一会儿，孟琳余光瞥见视线的转移，“得了，没人看。”
　　“真的？”洛梓怕被坑，反复问道，“你可别骗我，真的假的？”
　　孟琳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不信你自己看。”
　　“呼——”
　　洛梓呼出口气，“尴尬死了，都赖你。”
　　“你真搞笑，自己发癫还赖我。”
　　“我刚冒出个想法，一激动就打了个响指。”她卖关子，“猜猜我想到什么？”
　　“嗯？”孟琳不明所以看着她。
　　“你会不会是在帮季砾邡买早餐。”洛梓缓缓道出依据，“我一说季砾邡懒得起床吃早餐，你现在就来买。”
　　“你想多了。”孟琳清楚自知，她并非为季砾邡买早餐，凭他的好人缘，自然会有一堆人主动帮买早餐，根本不缺她。
　　她脑海再次莫名倒印出少年晨曦在橡胶跑道的身影，季旌周遭冷冰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带早餐，有没有按时吃早餐……
　　乱七八糟的想像。
　　既然她与季旌在同所学校，照顾季琼雪的弟弟应该是必须。

　　“哪些味道较好？”孟琳极少买过小超市的袋装餐点，挑拿起一袋包装相对而言颜值高的袋装餐点，“这个如何？”
　　洛梓凑过来看了看，点评，“中看不中吃。”指尖沿顺成无形的直线划过，最终停留在透明盒装的三明治，将它抽出，“这个味道不错。”
　　孟琳接过，垂眸翻翻三明治，“貌似不错。”
　　随后，听取洛梓的建议，挑选了几类速食袋装餐点。
　　结账时，眼尖发现放置收银台上的瓶装豆奶，她拿了一瓶，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包装传至掌心，心惊，居然不是冷的。

　　“孟琳，你真不是给季砾邡买早餐。”洛梓拎着购物袋，与她并肩行走，“你不要跟我讲用来课后充饥，我可不信。”
　　“为什么不信？”
　　“餐点，小超市限购的温热牛奶，托托标配的早餐。”
　　况且，除了季砾邡，她再想不出是谁。

　　“孟琳，好巧！”
　　“小矮子！”

　　她们双双闻言同步抬眸，季砾邡与宁子杰迎面而来，约许匆忙起床，宁子杰的一揪呆毛直直竖起。
　　洛梓觉得搞笑，碰碰那揪呆毛，“小宁子，你是要成为天线宝宝啊。”
　　“哎呦，祖宗。你可别扯。”宁子杰拍掉肆意妄为的手，“等会儿小心秃了，这世界就损失了位逆天帅哥！”

　　分明是一米八七的高个儿却斗不过一米七。

　　孟琳正看他们闹，耳畔忽而响起磁性温柔的男音∶
　　“最近才没多久不见，现在不理人了？”季砾邡打趣道。
　　“哪里。”孟琳噙着笑，“刚从宿舍赶出来？”
　　季砾邡微微点头 ，瞥见她手上印有超市特制的log，“这不是害怕关宿舍被抓记名么？”
　　购物袋隐隐约约露出透明盒装的三明治，以及限购牛奶的瓶盖，“你没吃早餐？”
　　“不，我吃早餐了。”孟琳下意识反问，“你呢？”
　　季砾邡直接承认，“没，还剩十分钟左右上课，懒得去食堂。”
　　“噢。”
　　孟琳以为他们之间的交谈到此结束，岂料，季砾邡询问她能不能将手上买来的餐点卖给他。
　　“啊，这……”
　　季砾邡看出她的为难，加之饿得难受，“我可以多付点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
　　“孟琳，我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没进过食，肚子饿得难受。”
　　此时，他的肚子配合地响声。
　　咕——辘辘——咕咕——辘——
　　孟琳终究于心不忍，直接将购物袋递给他，“拿去。”
　　她本是不懂如何拒绝的人，其实更想让季砾邡自己去买，可还是没办法推拖。
　　“多少钱？我回去转你。”
　　“不用了。”孟琳侧目寻找洛梓的身影，后知后觉宁子杰陪她可能率先上教室。
　　他们的教室在同一层楼。
　　他高二（9），她高二（11）。
　　季砾邡，“走，我们一起上教室。”
　　“不。” 孟琳道，“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建议还是跟其他女生保持距离比较好。”
　　话落，她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与双冷潋的眸子对上。
　　季旌？他什么时候来？
　　他站在柱子旁，眼不眨地避开视线，没打一声招呼就径直从孟琳身旁走过，宛如陌生人。
　　孟琳定定原地不动，步子渐行渐远，随之响起季砾邡朝他打了声招呼，而他也淡淡回应了一句。
　　她脚下仿佛生根，迈不出，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