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梦》木古九

11、短暂

　　咻咻咻——咻——

　　季旌刚下场直接朝特定的方向望去，一眼瞥见站着的孟琳，步伐快了些。
　　“小孟。”
　　“你的水。”孟琳递给他，“渴了赶紧喝。”
　　季旌接过水，拧开瓶盖，仰起头灌进嘴里，整瓶水很快降空一大半。
　　夏炎，午后的气温有点高，整个球场蔓溢股汗臭味，汗浸湿球衣。偶尔微风抚来，带着丝丝躁热。
　　裁判离场，孟琳问，“比赛结束了？”
　　“嗯。”渴感渐渐消失，季旌拧紧瓶盖，恰恰额头上方的一滴汗水流经眼皮，他下意识眨眨眼。
　　孟琳看那不断往下滴的汗水，“我来帮你擦擦。”
　　季旌仿佛没意料到，眼眸带着不可思议，映透一步步靠近的女孩。
　　孟琳意识到举动不妥，“抱歉。”
　　她往后退了几步，季旌一手拉她过来，缩短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彼此的气息。运动过后散发出的浓烈荷尔蒙，孟琳不由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我不介意。”季旌弯下腰，与她平视，凑过来，“帮我擦擦汗。”
　　孟琳从校服裤子口袋掏出纸巾，“你还是自己擦吧。”
　　“累，不想动。”季旌不接她递来的纸巾，“而且，是你先提出要帮我擦汗。”
　　他挑眉，“怎么现在不认了？”
　　孟琳匆匆略致扫了扫周围，发现没人在注意往这边看，都在各忙各事。而陪她的洛梓不知何时被宁子杰拉走，去附近寻地聊笑。
　　“你闭眼。”她接受不了那双极相似的眼眸，季旌听话照做，孟琳将纸巾对叠，给他拭汗。
　　他平常一直嘴唇绷抿成直线，此刻微微往上扬，无人察觉。
　　长而翘的睫毛时不时轻颤，孟琳一垂眸，似玄色小扇低垂。
　　“季旌，你的睫毛好长。”她脱口而出，夸赞道。
　　季旌没睁眼，“有么？”
　　“嗯。”孟琳道，“你的睫毛比我一个女生都长。”
　　“也许，是你比我的睫毛长呢?”
　　季旌一闪即过的笑声极轻，低沉勾人。孟琳不由间错愕，她听见季旌笑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里都是张寡淡的神情，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你笑什么？”孟琳细细擦拭流下的汗。
　　“我刚笑了？”
　　笑声虽极轻，但近距离的她确实听见，“嗯，你笑了。以后尽量多笑笑，像季砾邡一样，好吗？”
　　孟琳觉得他应该多笑笑，不要整日摆冰脸。毕竟，她希望他能开心。
　　“孟琳。”季旌答非所问，“我刚刚比赛输了，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输给他。”
　　“嗯?”
　　季旌心知她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没什么。”
　　孟琳能明显察觉季旌的情绪微妙变得低落，以为是年轻气盛不服输，安慰道，“比赛输了就输了，争取下次赢回来就好。”
　　“嗯。”季旌起身，伸直腰，“不用你擦了。”
　　他恢复以往的冷淡。
　　孟琳也擦得差不多，走几步路就可以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手上的纸巾已被汗浸湿。
　　“你去哪儿？”季旌见孟琳转身，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腕。待她回头，自觉松开。
　　“我没走。”她看了看附近的垃圾桶，“我去扔纸巾。”
　　“噢。”季旌站在原地看她转身离去的背影。
　　孟琳走了一步，忽而回眸，“流了这么多汗，回宿舍洗澡吧。这个点，应该来热水了。”
　　季旌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身上黏腻腻，确实该去洗澡了。

　　夏日的余晖，夕阳肆意，天边染尽橙红色，掺杂丝丝若隐若现的粉蓝。红日不甘心缓缓西坠落而下，拼命释放光源。
　　夏傍晚风不经意间吹过，不似之前的燥热，微微掀起反向而行的他与她的碎发。

　　叮铃铃——
　　周日的第四节下课铃一响，全班几乎如释重负地放下笔，速度往前面递交试卷。有些写得慢的同学赶到第一桌上随便拿张试卷出抄。
　　周围的同学催促正在拿着笔冥思苦想如何解决问题的眼镜女生，“班长快点去拿手机，别纠结最后一题！”
　　“好好好……”她干脆放弃解题，毕竟就半天假，还是回家要紧。“等等，我把试卷交了。”
　　心急的人哪里等得，直接从她手上抢过试卷，“快快快，我们帮你交。”
　　要不是保险箱只能规定拿钥匙的班长开，他们早就冲出去办公室了。
　　孟琳揉揉有些发麻的手腕，从昨晚测试一直到现在，这令久未体验高中生活的她有些吃不消。幸好，试卷上面的题目还隐隐约约记得大概。
　　“孟琳，你等会儿是回家?出去玩?还是，去校门口买点东西回宿舍躺着?”洛梓拎起她的斜挎包问。
　　孟琳一个电话，母亲总会按时赶来接她回家，不由一笑，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回家啦～”
　　“真是羡慕你们这些离家近的。”
　　洛梓家离学校是远一点，不过，一般只有放月假才会回家。周日就放半天假，来回赶来赶去挺麻烦的。

　　孟琳拿到手机，立马拨通母亲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喂，妈，我放学了。”
　　她思念已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我现在准备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快点出来。”
　　“好。”
　　孟琳脸上是显而易见地高兴，她好久没体验，只需要一通电话 ，甚至是不需要，母亲都会来接你回到温馨的家。

　　孟琳踏出校门口，校门口附近的路边摊香味串入鼻尖，酥香噼啪的油煎饼果子，勾人味蕾。
　　一到放学，平时凄空的校门口摆满路边小摊路，为那些离家远又懒得出去的同学提供了方便，便宜味道好。
　　孟琳猜测母亲没到达，忍不住往旁边的奶茶摊走过去，点了一杯生打米麻薯抹茶。随后，去烧烤摊买了些烤串。

　　“孟琳。”

　　等待烧烤过程中，孟琳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偏头就见到季旌。

　　“老板，要烤面筋、烤肠、金针菇、烤牛肉。”他边指边道。

　　“你也来买烧烤?”孟琳惊讶地问道。印象中，季旌嫌路边摊不干净，不出意外都不会来。
　　“不是，我给季琼雪买。”季旌扫码付款打，“她就爱这种味道。”
　　“你对你姐挺好。”孟琳实话实说。
　　“这难道不是一个弟弟该做的吗？”季旌理所当然，“反正都是顺手的事情。”
　　摊主已经将烤串打包好，孟琳接过来，据她了解，季家父母工作忙，便问他，“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打车，你呢?”
　　孟琳点点头， “妈妈来接。”
　　“午饭你们打算点外卖?”
　　季旌回答，“点外卖不健康，她负责买菜回家等我，我赶回去做。”
　　“你……”
　　孟琳话未说完，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备注∶母后。
　　“木木，你出来没?我怎么没见到你?”
　　“嗯，等等我。”
　　孟琳挂了电话，跟季旌告别过后，跑向路旁，寻找记忆中母亲常开的白色电动车。

　　电动车在街道上疾行，景物往后倒退，一闪而过， 微风吹走丝丝燥热。

　　“木木，你少吃些路边摊。”黎姿芳减缓速度。
　　她咬着烤肠含糊不清应道。“嗯嗯嗯，知道了。”
　　“你啊你，就嘴巴答应，下次还继续。”黎姿芳无奈道，“赶紧解决，过了前面的红绿灯，准备到家了，当心你爸叨叨咕咕。”
　　“知道啦。”母亲拿她没办法总会这样。

　　前方的绿灯忽而转变为黄灯，最终停为红灯。黎姿芳熟练地刹停，车身轻微晃了晃。
　　“妈。”孟琳趁停车的空档，递喂仅剩的烤肠，“我不能再吃，等会儿吃不下午饭。”
　　黎姿芳目视红绿灯，“谁让你买这么多，自己解决。”
　　“不行。”撒娇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祈求，“午饭时，爸爸见我吃得少，肯定会察觉。”
　　孟琳小幅度扯扯黎姿芳的衣料，“难道，你舍得你的宝贝女儿挨骂。”
　　“舍得。”黎姿芳没好气道。
　　孟琳轻哼，作势收回往前伸的烤肠。忽而，黎姿芳回头一口咬住。
　　“喏。”她扬眉，洋溢着小得意。喂着黎姿芳吃完烤肠，将细竹签扔进塑料袋，打算途经家附近的垃圾桶再扔。
　　“解决咯。”
　　绿灯亮，车开了。
　　“奶茶你记得放进书包。”黎姿芳提醒，“不要让你爸看见。”
　　“嗯。”孟琳拉开书包拉链，将未开封的奶茶放进，随后，拉上链。

　　“回来啦？”厨房内的孟壴听到客厅的动静，探出身问。
　　“爸，对，我回来了。”孟琳把双肩包随意扔在沙发，瞧孟壴拿着锅铲，身上围着与他略偏肥胖体型不相称的卡通粉嫩围裙。
　　嘴角不禁上扬，她有多久没看见父亲围着围裙的憨样？
　　记忆中，母亲去世，父亲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每次等待她，不是喝得醉醺醺只会给她钱的父亲就是黑漆寂静的房屋。
　　于她而言，母亲如同温烛，无时无刻，散尽热源，暖人心房。
　　烛灯熄，冷至。
　　“菜做好没？”紧跟其后的黎姿芳，她在门关换鞋走向厨房。一手揪住孟壴的耳朵，“还待这儿？菜糊你都不清楚。”
　　“哎呦——”孟壴叫呼。
　　父母们进了厨房，时不时传来交谈掺杂着炒菜声。

　　笃笃——
　　孟琳听见敲门声，“谁？”
　　“你妈。”
　　“噢。”
　　“来，木木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黎姿芳推开门。
　　孟琳靠在床上玩手机，闻声抬头，书桌旁多出盘切好的水果，“谢谢我的母上大人。”
　　“得了吧，你这丫头。”黎姿芳明显被取悦到，捂着嘴笑了笑，“等会儿记得下来吃饭，有你喜欢的糖醋丸子。”
　　黎姿芳在合上房门的那刻，补了句，“给你多加了点糖。”
　　书桌是挨着床，孟琳爬了过去。果盘上插放有两三根牙签，方便她食用水果，大小依旧恰恰好。
　　幸福感涌上。
　　母亲，一如既往地贴心。

　　叮叮——
　　孟琳插了块西瓜放进嘴内，上滑微信。
　　虫子∶【图片】
　　虫子∶【我刚刚偷拍他(?ω?) 】
　　图片是张背影，孟琳疑惑点开。她瞳孔猛地收缩，季砾邡？
　　桃子汽泡∶【季砾邡去你家蹭饭？】
　　虫子∶【？？】
　　虫子∶【他是我弟，季旌】

　　孟琳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再次认错人。

　　她再次点开图片，指尖不自觉放大，仔细看了看。
　　季旌背对站在阳台，高挑笔直的背影略显青稚，手握青绿塑胶水壶，倾泻出的水滴暖阳闪烁，盆栽经过灌溉，焕发生机。
　　午时夏阳正好，光线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身上，为其渡上薄金。
　　许是偷拍技术不到位，有些朦胧不清。
　　孟琳注意到水壶下的一抹艳红，进一步放大，似乎是波斯菊。

　　桃子汽泡∶【他种的盆栽竟然没枯】

　　虫子∶【是啊，我也挺意外。当初他买回家养时，还笃定养不活。】

　　孟琳鬼使神差退出微信界面，跳转百度搜索波斯菊。

　　波斯菊花语∶花姿优美，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