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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王庭花落 ...

  •   当今圥环大洲的布局,在仰朝元皇时期就已经成型,那时的仰朝广开言路,颁布法令,操练新军,一时间风头无俩。在国与国的邦交中,也俨然一幅宗主国的架势,稍有怠慢,便有王朝之军顺着皇帝手指的方向开疆拓土。

      长此以往,仰朝自然自然成为了其他各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还是荒野之地的闽国就是这场群雄逐鹿的游戏中最大的牺牲品。

      在长达二十有余年的沉寂后,闽地终于破解了最为恶毒的秘境之术,纠结最为强大的巫师向仰朝施咒,致使仰朝国土境内多地连月生起无名山火,山火之旺,几近焚毁仰朝大半国土,焚烧之地,有如片片黢黑的疤痕刻在了仰朝自以为荣耀的历史长河中。

      在那一场浩劫里,仰朝子民死伤无数。

      举国皆以为天降大难,是以亡国之召,此后国力大减,匪患四起,人心惶惶,终日难安。

      这一场损失惨重的浩劫,并未伴随山火过后留下焦黑的土地而结束,而是以闽地的大举进犯而再次开始。

      仰朝倾尽天下之力与之一搏,却也连连败退,丢失数座城池。

      就在局势晦暗悲戚之时,一支庞大的北地骑兵绕后突袭闽地士兵,高亢的气势犹如滔天洪水,迅速将敌人席卷。过往之地,红色的液体浸透了焦黑的土地,使之变得粘腻腥臭,不出一月,这片土地竟然生出了绿色的嫩苗,一簇一簇散布在这场噬骨吃人的沙场。

      自此,仰朝之困得解。

      而这只天降神兵,正是西北王庭最锋利的刀刃—黑门骑。

      从那时起,仰朝便同西北王庭建立起了极为稳固的盟国关系。

      而秘境之术一事,至今无人知晓。

      世间人只道是天神之怒,降罚人间。

      而这一段秘事,同他见证过的人一起,在原本焦炭般的土地上化为了最为肥沃的养料,孕育出成片的麦田。

      百年兮倏忽,沧海可桑田。

      倘若说西北王庭之乱只是道听途说,但是自从下了折朵山道西北而行,王庭周边重镇莫不是一片曹社之谋。

      毕乔此刻被装在麻袋里,被紫衣人扛着连日赶路。这个怪人早早就给她下了药,手脚无力,不可言语,甚至不通六识,生怕她半路逃走。

      可她是谁,闽国的至毒之物在她面前也只能是寻常人家的调味香料。

      为了防止这个怪人察觉到端倪,她也只是悄悄恢复了六识。

      整座王庭听起来一片死寂,偶有铁甲武装的兵士来回巡逻,奇怪的是,他们对这个肩扛麻袋的紫衣人的到来好像无甚奇怪,竟不上前盘问一番。看来这个紫衣人和她猜想无甚差错,是大王子王勉麾下的能人。

      随着时间慢慢流失,她猜想此时二人多半已经来到了王庭内部。

      连脚步都显得空旷寂寥。

      而后传来一阵兵戈触地,兵士列备的声音。

      片刻,车轮碾压着地毯,向她行进。

      略显沙哑的嗓音随之响起:“打开。”

      话音刚落,毕乔就像是一件不值钱的物什一样从麻袋中被抖落了出来,砸起一室尘埃,关节处磕得生疼,也只能装作一幅美梦正酣的模样。

      那人的目光在毕乔的脸上巡视了一番,颇为意满地“呵”了一声。

      随即又道:“王弟之势苦我久矣,今日得见王弟,为兄数年苦心筹谋,得以慰籍。”

      看着地上之人依旧昏睡,那人接着道:“来人,将王弟带下去好好看顾。”

      话毕,轮椅又发出碾压地毯的声音,绕过瘫倒在地的毕乔,向殿外驶去。

      西北王一生唯好开土扩疆,政治谈不上多清明,民生也论不上多太平,但就后宫而言,却是少有的少年夫妻老来伴。作为西北王庭继承人的他自幼便与额罗佳部的宗主亲妹妹缔结姻亲,并于壮年诞下一子,也就是如今的二王子王揭。

      而王勉则是他一生难以接受的污点。

      酒后同胡商女的结合。

      当这个孩子被巫医诊断为双腿先天残疾后,西北王更是愤恨道:此子,担不得王庭征伐霸业,与庶民无异。

      她虽从未踏足西北境内,但也大致推测的出身侧这人多半就是大王子王勉。

      思及此,毕乔佯装惊醒,猛咳起来。

      “这是,这是王账?”

      毕乔四周打探了一圈,旋即又瞪大双眼看向王勉:“王兄,这是作,咳咳,作何。难不成你想弑杀手足、谋逆篡权?”

      这是一方偏殿,墙壁上是典型的民族信仰的图样,杏黄杏红颜色满壁,搭配奇特又规整的线条,别有神韵,似有神佛在睥睨着歪斜着身子、半倚在地的毕乔,像是已将她拙劣的演技看穿。

      紫衣人见他突然转醒,面色如常,无甚感情。

      “我们兄弟二人确系太久未见,揭儿长大了不少……”

      王勉操控轮椅回转身体,直面王揭,神色狠戾,转而阴邪笑道:“只是弑杀手足这一罪名过于沉重,为兄担待不起。唉,想来你尚未知道,父王大妃年中不幸身染疫病,身体每况愈下,是急从权,只好以这种方式带回王弟,还要委屈你侍奉左右。来人,将二王子打晕带去玄瀛寺和大王大妃团聚。”

      毕乔怒目圆睁,双眼努力挤出恨意:“你把父王母妃怎么了?你,咳咳,你究竟想干什么?”

      玄瀛寺是西北王庭信奉的主教高僧所建造,却不是什么求神拜佛之地,而是专门囚禁触犯国法的王室之人的牢狱。

      而这座牢狱,现下困顿着主持维建之人。

      王勉做事竟然如此狠戾,连自己的亲身父王都不曾留有半分颜面。见他迟迟不答,毕乔佯装竭力撑起躯体,朝他爬去,却假意装作肌肉酸软无力,径直向地上磕去。

      看她这副窘样,王勉的心理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浮现出一份释然,不再讥笑,眯缝的眼睛终于撑开了些,淡淡道:“揭儿,你自小便比我沉静淡泊,不要这样失了王庭的仪态。”

      说罢,他侧过头去,驱动车轮渐行渐远。

      毕乔刚才磕猛了些,见王勉人影消失,身后的紫衣人心思也不在此处,压低身子盖住右掌,轻轻揉按着膝盖穴道。

      两个儿子,一个阴谋老沉,一个却了无城府。

      不知道西北王怎么当的爹,最后落得两子相残,难以善终。

      说是打晕送去玄瀛寺,这个紫衣人却并未照办,可能是看她羸弱不堪的样子觉得翻不出多大浪花,无需多此一举,又可能是有自己的谋算。在西北王庭大王子手下做事,毕乔只会相信第二种可能。

      就这样,她再次被紫衣人扛上肩膀,像是随手扛起了一袋米。

      脑袋正好倒吊在他的肩胛处,毕乔试探问道:“你武功不俗,为何要助纣为虐?”

      毕乔从王勉口中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眼下只好向这个浑身媚气、行止又十分漠然的紫衣男人套套话。

      “……”

      “那我换个问法。”

      见他恍若未闻,毕乔接着道:“王勉给了你什么许诺,让你得以听命于他,如果你肯与本王子联手,我可以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

      毕乔在心底深深地叹口气,正想放弃游说,那人阴柔的嗓音慢慢响起:“或许要将你打晕?”

      这下轮到毕乔无言以对,只好噤声,两个眼珠子却是不落下周遭的一切环境。

      一路上,设防森严,城中的境况和毕乔来时听到的别无二致,这座王庭显然已经被王勉全部控制。

      玄瀛寺离刚才那座宫殿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想来应是方便时刻监控。

      寺庙幽静,香火寂寥,一众修道者往来有序,各司其职,全然不像是一座王室监狱。紫衣人一路旁若无人地将她带到了寺庙的某间大殿,只能看到中央端方的法座,架子上摆放的锡杖和拂尘,不见一人。

      正思索着,已经被人扔了下来,扑通跌落在地。

      她本体只是个女儿身,这一下,让她难受的作呕。

      即便如此,毕乔的双眼很快蓄满了仇恨,昂起头:“我的父王母后,他们在哪里!不是说带我来见他们吗?”

      紫衣人睇她一眼:“你是谁。”

      毕乔微微讶异,转而也想通了。

      这个紫衣人虽然用着最为平常的迷药,涂抹着最为俗气的胭脂水粉,就连长相也比不过专门看守山门的五师叔,实在是平凡至极。

      但是在这一身勾栏味十足的紫衣下,却有着她察觉不出的高深内力,往那里一站,挺拔的身姿宛如青松,每一寸筋骨气度都绝非常人所有。

      见他一脸沉静地盯着自己,毕乔用手理了理耷拉在眼前的头发,兴许是被倒扛太久的原因,王揭的发冠早已拢不住他的头发,散发如同炸开的烟花,垂坠在侧。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寻了个八仙凳坐下:“你早就知道了?辛苦我装这么久,不过此刻嘛,还得麻烦你带我去见大王大妃。”

      “既然不肯说,”

      他转了转手中的银色扳指。

      “留个假货无甚意思,不如杀了喂狗。”

      他的话尾一凛,实在像浸血的毒蛇。

      外面天色转暗,风沙时起,紫衣人站在门口,逆着最后几道残阳,宛如地狱来使,这般肃杀之气换作旁人早就全招了。

      毕乔也不和他兜圈子,眨眨眼:“就凭你的功力,何苦千里迢迢抓个假货回来,阁下想必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虽然这人貌不出众,但好在身姿挺拔,背腹精瘦。这要是扔在仰朝的勾栏里,不得引得闺房男子春心荡漾,激起一片余桃之情。毕乔眼神不自觉地上下打量,联想到在山上看的闲书,不好意思抿起嘴,揉了把耳后乳突。

      察觉到周身气压变低,毕乔假意清咳。

      紫衣人眼中已是严重不耐烦,抹额处的银饰擦着斜阳发出刺眼强光,三角眼睨向一旁,不再看她,旋即大步迈出了门槛。

      毕乔只远远地听见一声鸽哨。

      这个紫衣人虽然抓了她却处处违背王勉的命令,把她扔在周围一个守卫也没有的僧房里,像是笃定了她不会逃走一般,行径比她还蹊跷可疑。见人不在,毕乔也懒得装,这两天赶路累的慌,索性寻了侧屋的一方矮榻躺下。

      弗一翘腿,紫衣人如鬼魅般去而复返。

      “吓我一跳。”
      装神弄鬼。

      毕乔干脆荡着右腿,仰面朝天睨着他:“阁下还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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