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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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天前，谢宵明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十多天后，宗主拿着卷轴，眉头拧成了麻花。
哪怕明知这是他用来糊弄的东西，却也不得不承认它实在过分精巧，给予长老们更多的时间去闭关突破、搜集材料，把繁琐而冗长的基础教学扔给门中弟子，但最精华的部分仍旧掌握在他们手中。
长老们看似失去了完全拿捏弟子的权力，却又没有完全失去，那些小有成就的弟子固然会被教学绊住脚步，却同样得到了加恩于后进同门的机会。刚进门的弟子无疑是最辛苦的，但也会得到比从前多得多的回报。
甚至在各方势力一轮轮的消长之下，宗主这个食物链顶层的地位会更加巩固，宗门的凝聚力也会进一步提升。
就是识海里的人工智障都有些绷不住。
“会不会太严了？”
从某方面来讲，修真界只有两类人，一类是自学成才的狠人，一类则是有师尊指导的幸运儿。自学成才的狠人当然不必多说，有师父指导的幸运儿也未必能幸运到哪里去。
因为大部分师尊不论是性格原因还是修行必要，对弟子采用的都是散养模式。
让一群野生和半野生的修士适应来自前世的教学模式，想想都充满了困难。
但谢宵明却充满了信心。
“这有什么？我对他们已经足够仁慈了。”皎如明月的青年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无声说出了虎狼之言，“你还记得那几天我让你搜索了些什么吗？”
人工智障抖了一下，内部疯狂闪回几天前的画面。
披散着头发的青年倚在小几上，神情宁静，脑中想的却一点都不宁静。
“小智障，替我查一查。”谢宵明在梳理功法的空隙中说，“在上辈子，人最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命令下达，机器瞬间启动，整个系统仿佛化成了一张网，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徒劳地过滤着。
最后它得到了两尾怨念深厚的“鱼”。
谢宵明在识海里神情莫测地盯了第一条“鱼”好一会儿，才把注意力转到第二条“鱼”上面。
第二条“鱼”身上的怨念明显要浅淡得多，怨念的来源也多是些涉世未深的学子，每天最大的愿望就是少写几张卷子，弱不禁风的体育老师不要再生病，或者假期再延长几天……
总之突出一个单纯，还没有经过现实毒打。
“没有让他们深刻体会到零零七白加黑的滋味，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青年眼神凌厉，却又飞快漫开淡淡的惆怅，“更何况，修真界还有许多比上课可怕得多的东西。”
虽然并没有出门远游，但谢宵明依旧明白，这个修真界并不安全。
修行出了岔子，没有师长守护，小命兴许就没了。
上山采药撞上厉害妖兽，同样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远游撞上心术不正的歹人，性命也难保全。
还有嗑药磕没的，双修修没的，关在秘境里困死的……各种死法收集起来，足以编成一本《修士的1000种死法》。
这片天地如此丰饶，能让人轻易寻到长生不老的秘诀，却又格外残酷，连修行有成的修士都会随时陨落。在这种环境里生长的人，自然也有种他处比不上的生命力。
人工智障在深沉地“思考”了一阵后，完全被这个理由折服了。
“你是对的，这点难度对他们来说完全不算什么，你甚至还可以再提高一点。”
相信以各位修真界精英的生命力，加强创新过后的作业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
啪嗒，啪嗒。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上。
注意力从识海当中浮起，谢宵明双眸凝光，隔着香雾看向并不遥远的石桌。石桌上堆了一堆棍子，棍子上有草一样的青绿，还有泛起微光的细密符文在其中流动。
一根棍子被孤零零地放到一边，另外四十九根则被人翻来覆去地摆弄，云光宗的人围在石桌边，紧张地观察这些棍子呈现出的形态。
这是一种极古老的问天之法，相传由羲皇所创，材料也很简单，只需要五十根蓍草，就连普通人都能操作。
这种法子修真界中也有人使用，不过他们就讲究多了。
为了保证灵验，修士们需要在羲皇陵边洒下一片种子，耐心地等上一千年，等茎上长出三百个节，才会在正月挑个晴朗的日子进行采摘。采摘之后，还要虔诚地沐浴斋戒，各种熏香……总之流程异常繁琐，大多数人都不爱使用，只有在重大事项的决断上才会和灵龟甲一起出场。
而他提出的教改方案，显然关系到云光宗的千年大计。
随着最后一根被放到桌面，整堆草茎突然生出了一股玄奥灵韵，云光宗高层顿时瞪大眼睛，生怕错过一个微小的变化。
桌面蓍草发着莹莹的光，组成了地山谦的卦象，预示着方案不仅可以实施，而且还会取得相当不错的效果。
刚才还面色凝重的宗门高层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接着无声密语起来，谢宵明远远站在人群外，看见便宜师姐在给自己使眼色。
眼神看起来颇为同情。
他忽的一惊，想起被自己无视的疏漏。
他原本是为了摆脱师尊必定被弟子攻略的命运，才写了这套教学改革的方案，却忘了其他人和他出身不同，既没见过前世的教学方案，更不曾实际操作，最后宗门的教学事务多半还得落到他身上。
倒是可惜，他还打算出门游览几年，好好补偿一下被卷死的自己来着……
谢宵明暗暗叹了一声，收拾好情绪和宗主偷来的目光在半空撞上。
作为修行时长比谢宵明多好几倍，脸皮厚度也多出好几倍的前辈，郗秀自然不会认为甩锅是件丢脸的事，把事情交给会做的人去做，那明明叫知人善任。
于是郗秀宗主笑若春风。
“这法子我看极好，这些新进门的弟子就拜托宵明长老了。”
“既是宗主任命，那我也就当仁不让了。”谢宵明从善如流地接下任命，之后话锋却是一转，“不过我修行日浅，不论资历还是积淀都不够深厚，如何改革，还需要宗主和各位长□□同参详才是。”
想在他忙里忙外的时候看戏，这怎么可能？
……
想要折磨学生，就得先折磨自己。
在被宗主安了个“执教长老”的名头之后，谢宵明充分发掘出自己卷生卷死的特性，开始忽悠其他长老一起下水。
理由很简单，既然要教学生，那总得先有教纲吧？教纲写完了还得深入细化，编个更详细的教材不过分吧？教材编完之后，该用什么形式把教学内容呈现出来，而且不让学生厌烦呢？
依靠忽悠大法和原主严肃的形象，还真有不少长老认真思考起了这件事，然后一脚踩进了大坑。
“这这这……怎么又打回来了！”莫长老刨着鸡窝似的脑袋，满脸都是崩溃表情，“这已经是第七次了！”
藏身纸山的刘长老伸出脑袋望了一眼被划得花花绿绿的草稿，无情嘲讽道：
“宵明长老还真是好脾气，看了你七版草稿都没发飙，看看你写的什么，这叫人话吗？”
“这难道不叫人话？！”莫长老气炸了，拍着桌子大叫道，“我们那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啊！而且加点隐语又怎么了，还能防止其他门派盗窃机密呢！”
“但是到我那个年代，话就不这么说了。”
两人齐齐一怔，忽然意识到了宵明长老无数次打回草稿的用意。
凡间的言语是在变的。
也许在莫长老的年代，人们只用一个字就能表达十几种含义，但是到了刘长老的年代，一个字也许就剩下六七种含义，时间再往前流去，或许一个字就只剩下了一种含义。
那些掺杂在功法中的隐语也是同样，或许一开始人人都知道这是什么，但随着时光流转，那些东西就变成了天书。让一个什么基础都没有的凡人来看，他会知道坎离、铅汞、河车搬运是什么东西吗？
所以每个入门弟子要学的第一课，不是炼气，而是读书写字。
既然每个人都要学那些佶屈聱牙，而且年代不同、用法也不同的古文，那为什么不反过来，把古文变成通俗易懂的白话呢？
这个想法特别妙，就是特别费长老。
刘长老和莫长老啧啧地抱怨了一阵，同时幸灾乐祸地把头转向角落。
郁木峰的徐长老龇牙咧嘴地捏着笔，纸上没有半点墨迹，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地把笔往桌上一拍。
“看什么看，没见过以武入道，不会写文章的啊！”
就在几人快要开始拆房子的时候，房门猛地打开，谢宵明豁然而入，眉目冷肃。
“几位长老，可写好稿子了？”
房间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