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过去抱抱你》田硕

26、破局

　　距离结业考试越来越近，小杰一头扎进了书本中。她不仅要准备在结业考试中拿到前三名，还要准备独自踏上征程，参加上京师范的入学考试。

　　这对她来说，是一场决裂。没有人能想到，家里的乖女儿，文静又好学的好孩子，会背离家庭，做出比那些“不听话”的事更加叛逆的事。

　　淘气的孩子很多，她们或许不学习，不干活，或许追求新时代的新风尚，特立独行，闹得轰轰烈烈，但一向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小杰，却在无人知晓的思考中将反叛的锋芒直指向那最根本的规则。

　　正当小杰努力学习冲刺的时候，钟路康好像有了些别的想法，他比从前更频繁地来找小杰说话。

　　两个人虽然一直关系都不错，但一些微妙的变化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很快，女生们的悄悄话中就有了发现。

　　“钟路康最近好像跟李杰走得很近？他不会是在追求李杰吧？”

　　“怎么会？李杰现在哪有这些心思，她简直过分努力了好吗。”

　　“神女无心，襄王有意啊。我们结业考试之后就毕业了，难道是想在毕业前说开？他们本就是同乡，之前也是同学吧？”

　　“哇，这可不像钟路康这样的优等生做出来的事哎，说起来，上次钟路康终于考过了李杰，做了一回第一，难道是为了李杰？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纠缠，好罗曼蒂克哦。”

　　……

　　经历过从前同班的女生一个个嫁人生子，再看到如今的同学依旧有这么多罗曼蒂克的想象，小杰觉得很荒谬。

　　能在省城中学读书的女生家境大多不错，比起她曾经的朋友们有了太多优势，但她们却显得天真得可笑。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在尽我所能地给她生存资源的同时，一定教给她生存的道理，让她有守住资源，利用资源的能力，否则，与小儿怀金过市何异？”林杰说道。

　　她摇摇头：“归根结底，还是不把女儿当继承人，给宠爱给金钱，唯独不肯培养能力，让他们’绝户’的不是没生出儿子，而是自己愚昧的脑袋。”

　　林杰说着冷笑一声：“不，他们从来都不傻，既得利益者什么都明白，但他们难道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去对抗他们男性同盟的利益和规则吗？他们哪怕’绝户’都不会去碰一碰的。”

　　小杰很认同她的话，深以为然地点头，而后突然有一个奇异的想法在她脑海里闪过：“所以姐姐，你就是这样教我的，对吗？某种意义上说，我也可以算是你的女儿了。”

　　林杰抿起嘴来笑了，像小时候一样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小杰开始一步步准备她的计划了，但在此之前，她还要解决一个不速之客带来的麻烦

　　钟路康的确是在追求她，离考试还有一周的时候，他邀请她周末一起去书店，小杰同意了。刚好这时父亲来给她送申请学校的证件。

　　她是父母眼中矜持冷静的好女儿，自然要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果然，父亲立刻警觉起来，一个男生想单独约他的女儿出去，意图为何再清楚不过了。

　　“你去可以，礼貌地拒绝就行，你们现在未来都还不确定，不要给他任何承诺。”父亲说。

　　“我知道，爹，我现在不想这些事，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父亲满意地点头，又提醒她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要给男生以幻想。

　　但他的女儿的确不像普通的女孩子，她很理智地安排自己的未来，一点不像别的女孩一样只会羞涩，浅薄无知。

　　小杰这孩子，头脑清醒、有谋略，一点不输别人家的儿子。她要是我的长子，该有多好啊！父亲内心感慨到。

　　这样的一个女儿，自己将来一定会多备嫁妆，挑一个好女婿，虽然也能给家里带来不少助力，但终究是有些遗憾的。

　　父亲的证件来得正是时候，她精心写了一份入学申请，去邮局寄到上京师范，而后去书店赴约。

　　两个人各自看了好一会书，钟路康很绅士地选自己的书，没有打扰小杰。等两人从书店出来，他才试探性地问小杰要不要去旁边的公园走走。

　　今天的天气不错，他们在公园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走，钟路康有些隐隐的兴奋，就像西方的勇士在追寻他想要的宝藏。

　　他一开始还在聊和学校有关的事，继而谈到自己的规划，最后有些羞涩地暗示，他想与小杰一起去完成他的理想。

　　“我们会进入同一所大学，可以做志同道合的伴侣，我想我们是合得来的，我很欣赏你。”他这样说道。

　　他甚至委婉地、开玩笑地说他母亲也喜欢小杰。

　　一切都表现的很好，好像为小杰绘制了一幅很美的画卷，就像这几千年来人们追求的“平凡的幸福”一样美好。

　　他侃侃而谈，彬彬有礼，十八岁的年轻男人在向她展示，自己是值得托付的。

　　他很自信，每个男人都是世界的宠儿，在内可以当家做主，在外可以自由翱翔，如果他再有几分学识，几分谈吐，就可算是个令人趋之若鹜的如意郎君了。

　　毕竟，每个男人都该理所应当的拥有一个女人，妻子和饭食薪水一样，是人生的必需品。更何况，他还付出了诚意，以一个男人之尊欣赏一个女人，这难道还不足以让女人感动吗？

　　小杰越听越冷静，她戴上最克制的面具，礼貌又得体地表示自己知晓了他的心意，委婉地表示自己现在一心考学，并不考虑亲事，家里的意思也是如此。

　　同时，还要赞美他的优秀，承认他的确是一个优秀的男子，她遗憾地拒绝了他。甚至话还不能说绝，否则他可能还会不停地追问，而不是承认现在不是一个谈论嫁娶的好时机。

　　最后，她终于礼貌又坚定地拒绝了他想送她回家的绅士行为，离开了公园。

　　公园在她身后被甩远，小杰越走越快，步伐间好像带着凌厉的风，她刚刚压制的火焰烧上她的头脑，她呼吸急促，在快走几步后突然停下。

　　小杰喘了几口气，站定在四周无人的小路上，有些热的风吹过，刚才的快走让她的脊背上冒出热腾腾的汗。

　　“姐姐，你知道吗？我刚刚面对一个男生的表白时，有一会儿我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矜持、矜持’，我要温和有礼地拒绝，做一个淑女。”

　　她“嗤”的一声苦笑出来：“好像也没有人这么教过我，但我就是被规训着要这样做。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但他们告诉我，我要矜持，要礼貌，聪明的女人要如何如何，我要用巧妙得不得了的方式间接地处理生活中的人情世故。”

　　“虽然这是一个男人不请自来的追求，虽然是他贸然打扰了我的生活，但我要宽容，他是好意，他是单纯无辜的，我拒绝也要拒绝的礼貌，要保护他的自尊——好像男人的自尊像琉璃一样珍贵又脆弱！”

　　她抬头望向天空，怒火渐渐消退，代之以冰雪一样的理智，她终于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和他们对话简直是我见过效率最低的事，我要尝试各种方法，妥协、磋商，还有无数的边界在提醒我不能触碰，当我好不容易取得一点进展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下一场风浪会不会直接把这一切毁掉。”

　　“他们在条件优渥的时候可以宽容我堆起的沙堡，可一旦条件发生一点改变，他们又可以随时收回这份’恩赐’！”

　　“姐姐，我一直在想，我要怎么才能改变这个世界，怎么才能得到我想要的、我应得的自由。我想破了脑袋也想得到那个答案。”

　　“我想我为什么要逃离，我放弃一切逃跑真的对吗？我能得到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家，要拒绝成亲。因为我要离开他们划定的城池，去建设我自己的力量。如果我一直在男人的地盘上，一边被迫遵守着他们制定的规则一边与他们博弈，我是永远赢不了的。”

　　“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下与他们对抗是不可能的，我必须跳出这个规则，等我在这所城池之外得以立身，得以强大，我才能真正站在他们的对面，去打败他们，才能摧毁这座城池。”

　　眼前的女人昂首挺胸，因为打通了困惑许久的思维而目光闪闪，林杰感觉她和自己越来越重合，这带给她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动。

　　林杰像慈母一样抚上她的脸庞：“是的，这才是你离开的意义，你不是逃跑，而是去开疆拓土，遵从你的直觉吧，她永远会指引你正确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