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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秋千 ...

  •   送进的吃食由老章照料,倒不苛待。蒋年年托他送了些食材进来,变着法做些美食,昨日是西湖醋鱼,明日又是江米酿鸭子。

      又或是些没见过的焦糖布丁和什么抹茶蛋糕。

      前些日子,故意等豆腐长毛了,做什么臭豆腐。还有那酸笋,做什么螺狮粉,螺狮是一颗没见。

      那味道由永宁殿向外熏,凡是路过的下人,都得感叹一句永宁殿如今落魄得屎尿溢出,恭桶无人打理。

      见到烟囱里冒出的烟雾,闻着巨臭无比,又传殿下因被废,精神失常,开始食那粪水。

      高纬风评被害,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一把刀架在蒋年年的脖子上,她颤颤巍巍点头,才停止对臭味食物的探究。

      原世界,她家中是开饭馆的,父是掌勺大厨,从小耳熏目染,她闲下来便专研些美食,在这方面她倒是天赋异禀。

      永宁殿后院被她开了半分地来种瓜果蔬菜,现下快入冬,如今只好种些冬瓜,等腊肉熏好了,届时煲汤喝。

      她拎着小锄头,哐哐开地,心中有盼手下有力量。

      高纬撑起窗便能望见她,他倚在窗边握着书卷,书中金戈铁马,书外田园风光,怡然自得。

      火炉煮茶,茶水沸腾,烟雾徐徐而上。阿来用帕裹住壶柄,小心手中的活。

      阿来倒上茶,瞥见举着锄头的蒋年年忍俊不禁,“这小丫头力气倒是大。”

      他眼神专注看书,可上面的字渐渐模糊,聚成一个扒着白米饭的肉丸子,他低低一笑,“她那饭可不是白吃的”

      阿来擦去案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发亮,“小人去叮嘱几句,别把殿下养的兰花当成野草拔了。”

      他望窗外,蹲在地上挑着兰花叶,歪头不知如何处理的蒋年年,秋天的叶落下,落在她的乌发间,如一片金子。

      明明是秋日万物正当凋零,此刻满园却显春色,他想,大概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他便这样望着,轻轻说了句,“随她闹腾吧。”

      只要别再制造些臭味。

      蒋年年锄着锄着,便又去寻花盆,小心翼翼顺着根挖起,栽进盆子里,乘上泥土浇上水,看它不再焉了,便捧着它去找高纬。

      “殿下殿下,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高纬正在喝茶,他瞥了眼那分外熟悉的绿栽,心中一下明了。

      他翻书,眉目一转,“你可真会借花献佛。”

      蒋年年捧着兰花过去,她盈盈一笑,自圆其说,“殿下栽那角落里如何赏兰,奴婢给您放这窗口,享日月精华,殿下探头便能闻到花香。”

      她不知不觉中已移到他身边,跪坐在垫子上,整个人向窗外伸去,把花盆安在石板上。

      竹叶划在她的脸上刺刺痒痒,她见那竹叶已经挡了大半个窗,抬眉扯着竹条,“这得剪剪了。”

      她翻到剪刀,边剪边问一旁看书的高纬,“殿下,这些日子您无聊吗?”

      “书中自有黄金屋。”他淡淡一句。

      竹叶枝扔在窗外,随它腐烂,蒋年年叹气,袖子滑落到肘间,手臂有些冷。

      “黄金屋再华丽也是书中的,殿下哪能一天到晚都看书。”她望着竹叶,和枝叶间的太阳。

      “我本就鲜少出去,自幼便待在永宁殿,与我而言早已习以为常。”他抬眉望向窗外被开垦的半分地,若一定要比一比,他倒觉得还是这些荒唐的日子要来得有趣。

      偌大的永宁殿只剩他们三人,小日子过得安稳,蒋年年每天变着法让高纬开心,食物上是源源不断,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在察觉到,高纬对那桂花糕貌似格外偏爱些,她便日日做那桂花糕,慢慢等他吃腻了再换别的。

      不过他对那桂花糕爱不释手,好似吃不厌,跟那奶糖一样,高纬格外偏爱甜食,这是蒋年年这大半年来总结到的。

      许是这孩子爹不疼娘不爱,平常甜的吃得太少了。

      她虽总爱给他做些甜的,但甜食伤牙,她开始规定起次数。

      高纬落下了个毛病,字练了一半,便挽起袖子去寻砚台边的奶糖,他见砚边空空如也,不免摇头叹气,随后在自己也未察觉中轻轻扬起嘴角。

      转眼间已是入冬,菜地里的冬瓜藤长出了小球,蒋年年欢欢喜喜给它们浇水施肥。

      她脖子间围着狐绒,是老章废半天劲给她弄进来的,格外保暖,据老章说这是邺城小姐才用得上的,给她这小宫女围着可是天大福分。

      反正她关在这里,外面也没人进来管她,她穿衣倒自由,想穿宫装便穿宫装,不想穿了就算是裹个抹布也无所谓。

      晚间她说给高纬听,第二天阿来便扔给她一堆上好布料,是永宁殿曾经受赏堆积在库房里的。

      闲置也是闲置,阿来让她挑一些,自己改改做衣裳,齐国的姑娘们都会做衣裳,可她蒋年年哪会做什么衣裳。

      高纬依旧握着他那书卷,指上多了枚不知从哪来的玉扳指。

      他不紧不慢说,可先放着,等日后让丝纺阁给她做,可是乖乖,丝纺阁是什么地方,给宫里贵人们做衣服的地。

      要老章听了,又得说她这小宫女享了天大的福。

      蒋年年继续忙着手中的活,她只当高纬在画大饼,看她这几个月鞍前马后,不离不弃的,给她点甜头尝尝。

      她将两根木棍交叉,重合处钉上钉子,捶着榔头,在后院里哐哐作响。

      阿来路过,“你这丫头又在干什么。”

      蒋年年早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兄长,她停下榔头,抬头憨憨一笑,“我在做秋千。”

      “秋千?”

      她点头,“嗯,给这院里添点闲情逸致。”实际是她真的种完了菜闲得没事干,想捣鼓些别的东西。

      阿来失笑,“这后院跟厨房迟早成你的地盘。”

      “这还不是我们殿下英明神武。”蒋年年故意喊大嗓子,好让里面的人听见她拍的马屁。

      “那你慢慢捣鼓,我去给殿下送茶。”阿来无奈摇头,就是个孩子。

      “慢走啊。”蒋年年瞥了眼支起的窗,她眨了眨眼,继续埋头苦干。

      这秋千可真不好弄,她光是搭个框就花了一下午,傍晚眼见着太阳落山,视线开始模糊,榔头险些砸手上。

      她两腿一蹬瘫在地上,可把她累死了,弄得一身汗,回去烧个水,洗完澡赶紧捂被窝里。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她哈了口气,就变成雾腾腾而上。

      她擦完身子,哆哆嗦嗦穿好衣服钻进被窝,生怕明天早上起来就感冒了,这个时间段最怕是发烧,关在这侍卫都不肯找太医。

      不过好在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吃嘛嘛香,只是她兴高采烈来到后院,整个人目瞪口呆立在秋千前。

      倒不是她的秋千塌了,而是她的秋千建好了,做工说不上精美,但也凑合是个完好的秋千。

      难不成她种的冬瓜成精了,现下来报答她,一个晚上就把她的秋千建好了。

      她不再琢磨到底是冬瓜成精还是海螺变姑娘,现在重要的是高纬病了,他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烧,整个人冒着虚汗,嘴唇苍白。

      蒋年年坐在他的床边,伸手探他的额头,烧得真烫。她不免感叹这孩子真是体弱,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坐在那窗口看书也吹不了什么风,结果还是病了。

      她打湿了毛巾,在他额头敷上,见他缓缓睁开眼,蒋年年一喜招呼着阿来过来。

      “殿下可算醒了,殿下都昏迷一个时辰了。”她声音焦急。

      “这么久。”他咳了几声,随后起身坐卧在床上,他揉眉,眉头紧蹙,头昏脑胀。

      “嗐,殿下怎么突然就病了,是这锦被太薄了吗。”说罢蒋年年摸了摸,明明比她那还要厚实,嗐,果真是体弱多病。

      高纬不语,他接过阿来递上的散发着浓重苦味的药,面无表情地喝着。

      昨晚夜里,信鸽来至,他取密信夜间看不清路,错踢了那丫头捯饬的秋千,秋千骤然倾倒。

      那一刻,他想起初见时,她那耍泼皮的样子。和那日她从兰陵王府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一顿糟心。

      很烦,他养暗兵都没那么烦。

      鬼使神差间,他竟拿了盏灯,独自一人站在后院,一页一页翻着蒋小年丢在一旁的秋千制作图,按照上面的过程,一点点把那秋千架好。

      他那时只着里衣,在后院架那所谓的秋千,架了整整一夜。

      很傻,特别傻,是他活到现在干过最傻的事。

      那晚燃尽四根蜡烛,蜡烛成花,滴在他的手上 ,他低眉望了眼手背的灼痕,于他而言不痛。

      他利益至上,从不做无回报的事,此刻也因为这点不足为道的痛,他想让她为自己做些什么。

      一般他这样想,人都是替他卖命的。

      可是此时,他想到自己许久未吃的糖,又鬼使神差间,很傻但依旧带着傲娇地说了句,“那药真苦,你给我一颗糖。”

      蒋年年一愣,她低低笑出声,两颊粉扑扑的。

      高纬想,他一定是被烧糊涂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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