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请留步》牧野之城

9、第 9 章

　　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以往一个人过惯了，现在反而有些不适应。

　　不过是半个多月，我就抛弃了以往的生活，习惯两个人的世界，习惯我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点点滴滴，洗衣做饭，还要缝补她被枪子穿透的衣服。

　　她只有一身衣服，而且那身衣服穿起来有些露骨，前凸后翘的，让我怪不好意思。每当看她穿着这身衣服，我的眼神就会无处安放，四处躲避，避免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也意识到这一点，后来就尽量不穿这身衣服，穿着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不好看，好几年前的衣服，我都舍不得扔，穿了一年又一年。

　　穿在她的身上，灰不溜秋的，像个乡下的村姑，要不是那张别有特色的脸，你很难相信她是一个走南闯北的人。

　　我曾提议给她买几件衣服，趁我休息的空荡，她没有同意，说这会暴露她的行踪。

　　我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对方的势力竟有如此的大。

　　既然她不想，我只能放弃这样的打算，反正又不出门，穿我的衣服也是一样，我又不觉得她丑，别人想看还看不到呢。

　　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索然无味，一点乐趣都没有。

　　以前可不是这样，很容易陷进电视剧中，感同身受，哭过，笑过。

　　但此时的我很容易走神，细听楼下的动静，走到窗前看外面的路，迟迟不见她回来。

　　我关了电视，下楼走到门口，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抽我物美价廉的七匹狼。

　　眼望远方，路的尽头是城市的方向，我可以笃定她是朝那个方向去的，因为相反的方向会延伸向城市的边缘，荒凉，只有几处村落。

　　不时有车子经过，颠簸着闪烁着车前车后灯，灯光打出去好远，在灯束里有细小的尘粒在飞扬，密密麻麻。

　　远处的路灯幽暗地闪着，朦胧的感觉，好似我与它之间有雾升起，迷离了我的世界。

　　天色倒好，皓月当空，半弯的月亮挂在天的正中，星光灿烂，遍布我的视野，弥漫了整个苍穹。

　　我独自一人，六月的夜色还是挺冷的，昼夜温差大。

　　我穿着一件长袖，长袖里面是一件背心。

　　背心是我二十四岁本命年妈妈买给我的，红色的背心经历了六年的风雨，鲜红早已淡去，介于粉红与灰色之间。

　　我见它没有破损，所以不舍得扔，跟别的背心换着穿。

　　寒意透过背心，浸入肌肤，我瑟瑟发抖。

　　猛吸一口香烟，缓缓吐出，借此转移深夜带来的刺骨寒意。

　　收效甚微，我依然感到寒冷，不得不缩起了头，把脑袋缩进衣领。

　　我这么执着，无非是想等她回来，见不到她，我会失眠。

　　夜里的一点，在我抽第七根七匹狼的时候，远处有灯光闪过，那是一辆大卡车，前灯很大，照亮前方的路。

　　在路的边缘，我看见了熟悉的她，我们之间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我已从她的身形看出是她，黑色的身影，细长的身躯，一头短发特别显眼。

　　我猛吸一口烟，然后将它扔掉，任凭它在地面上继续燃烧。

　　朝她跑去，在看清她的面容之后，我说：“你回来了。”

　　高静诧异地看着我。

　　“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想等你回来。”

　　她骂了句傻瓜。

　　她背后多了个背包。我问她：“这是买的吗？”

　　她说：“是，你以为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一定想错了，我不过是没话找话说，心里的快乐无法排遣，只能信口胡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问。”

　　我们一路走回家，她将背包扔在沙发上，就去洗澡。

　　热气打在卫生间的玻璃门上，水声哗哗，我从没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美的声音，但这一夜，在水声中，我感到了空前的满足，心里满满的欢乐。

　　高静让我帮她拿几件衣服，我找了我觉得最好的衣服，一件新买的短袖，一件还是我去年过生日，妈妈送给我的牛仔裤，我没怎么穿过，只记得过年的时候穿过一回。

　　每天忙碌在厨房里，不是油就是烟，好衣服会被糟蹋，所以每天穿在身上的衣服都不是我喜欢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的还有洞，那都是被火烧的，而且到处是油渍，不细看看不出来，细看之下就不怎么舒服了。

　　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然后站到一边，避开门口的位置。

　　紧接着门就开了一条缝隙，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手上挂着水珠，一滴滴掉落。

　　我把衣服递到她的手中，她缩回手，关上门。

　　我撇撇嘴，总觉得不是滋味。

　　带着别样的思绪，回到沙发上，盘腿坐着，假装在看电视，其实是在期待她走出卫生间。

　　过了一会，门响了，我努力克制不朝卫生间的方向看，直到她走到我的面前，用毛巾擦拭湿发。

　　“你太瘦了，我穿着正合适。”

　　是，她说的一点没错，上下一体，衬托的刚刚好，就是裤子长了点，她的脚踩住了裤子的下摆。

　　我身高一米八，她身高一米七二，我与她有八厘米的差距。

　　“送给你怎么样？它们以后就是你的了。”

　　“好啊，我不嫌弃。”

　　她是在嘲讽我吗？我是有点脏，干厨师的那有干净一说。

　　又不是大饭店的主厨，一天可以换一身白褂子，而且，他们未必有我忙，我什么样的活都干，他们却是有不少的徒弟，把活分下去，落在自己手里的没有几件，我对这行实在是太熟悉了。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非得揶揄我几句，你才开心，是不是？”

　　高静呵呵笑出了声，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毛巾扔在茶几上，上身后仰，双腿放在茶几上，比男人更有男人的派头，牛仔裤包住了她的脚，脚趾头露出在外，脚趾甲涂成粉红色，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惹眼。

　　我扫了一眼，盯着电视，然而心思却不在电视上。

　　身边的高静，占据我所有的心神。

　　高静拿过扔在沙发上的背包，我看着她拉开拉链，拉链上的吊牌还未摘去，不难想象，这是她买的。

　　高静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两捆钞票，重重甩在茶几上。

　　“这是两万，我见你表现不错，多给你一些。”

　　我把钞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熟悉的感觉，我很喜欢。

　　“谢谢老板。”

　　高静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你应得的。”

　　“半个来月两万，这样的好事，可惜不会长久。”

　　高静苦笑，接着沉默下来，这让我反而有些不适应，不像她以前的样子。

　　沉默是我的习惯，我与她之间，沉默的应该是我。

　　我见她如此奇怪，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高静叹息一声，很是认真的看着我。

　　“我要走了。”

　　“啊！”

　　突如其来的告别，让我不知所措。

　　“这么快，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你要是留我，我可以再留一天。”

　　我虽然不舍，但还是嘴硬的说道：“我巴不得你快些走，我也能早点解脱，这段时间，尽当你老妈子了。”

　　我说的是玩笑话，并不是认真的，相反，我是希望她留下，多留一天也好。

　　多一天是一天，告别的话还是留给以后再说吧，现在说起，分明是在我的心里添堵。

　　我已变得不开心，觉得她是个无情的人，一点不念旧，我如此的付出，她还以为我真是为了她这两万块钱。

　　两万块钱确实不少，我三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

　　“那好吧，我明早就走。”

　　“别啊，不是说好的再留一天吗？你还当真了。”

　　说实话，我是真急了，她说明早就走，而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给我一天时间吧，慢慢接受她即将离去的事实。

　　高静苦笑着转头，不想让我看见她的脸。

　　我想她也有不舍的情绪，怕我看出她的脆弱。

　　女孩都有柔弱的一面，她是我见过的最为坚强的一个。

　　此时此景，我心里有好多的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出去了，照顾好自己。”

　　她嗯了一声，并没有回头看我。

　　“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便追问，注意安全，别让坏人抓住你。”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或许我比他们更坏呢？”

　　“我心里明白，就这么简单，好与坏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高静倏然回头，眼里挂着泪珠，脸上有泪水划过的湿痕。

　　我没想到她会哭，还以为她是铁石心肠的人，从来都不会哭。

　　这一幕让我心里很是震动。

　　“怎么还哭了？”

　　高静倔强地擦去眼泪。“我没哭，你看错了。”

　　我递给她纸巾，她伸手接过，用纸巾压住了眼睛。

　　我试着安慰她。“别难过，有空可以来看我，我随时欢迎你，不要钱的那种。”

　　高静扑哧笑出了声。

　　“别自作多情了，我是不会回来的，看见你就觉得讨厌，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你。”

　　说着就有些悲恸，用力压着纸巾，深怕眼泪会掉出来。

　　我有些难过，她的样子让我心疼，我知道留不住她，她也知道分别在所难免。

　　她还有没完成的任务，这是她必须要做的，要不然组织不会放过她。（她当杀手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而且出于对我的考虑，她也觉得是时候离开了，她怕牵连到我，打破我宁静的生活。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平凡的人就应该有平静的生活，她决意离开，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

　　“我会想你的，尽管你打过骂过，但我不记仇。”

　　“我不想听，不听。”

　　高静吸吸鼻子，用纸巾擦着眼睛，最后把那张纸巾在手里撕碎，揉成小球把玩。

　　我叹气，站了起来，高静盯着我。“你干嘛去？”

　　“你还没吃饭吧？肯定饿了。”

　　“这个点，还是算了吧，明天再说。”

　　“你晚饭就没吃。”

　　“还不是因为你，干完活都几点了？每天都是十点以后才打烊，我十一点才能吃上热乎饭。”

　　“你也知道，我就是吃这口饭的，只要饭店里有人，我哪有时间照顾你。”

　　“好了，我知道。”

　　“那我还去不去？”我问她，指着门口。

　　高静摸着肚子，此时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响声。

　　我被逗笑了，高静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都是你害的。”

　　我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回头问她：“这么说，你明天是不走了吧？”

　　“再陪你一天，后天肯定是要走的。”

　　“好吧。”

　　聊胜于无，多待一天是一天，不管怎样，她明天是不走了。

　　我放心下楼，炒了几样小菜，也不知她喝酒吗？

　　白酒我不喝，容易醉，啤酒倒是有一瓶的酒量，拿了两瓶啤酒。

　　高静下楼和我把菜端上来，都是些家常小炒，别的我也不会，过油肉，尖椒肉丝，红烧茄子，鱼香肉丝。

　　有现成的猪头肉，是我亲手卤的，我也切了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