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阿砾

21、第21章

　　公司食堂里人潮拥挤，几样人气较高的菜色的窗口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我停在门口，不愿再往里跨进一步。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吃午餐？”
　　“是啊。”他笑得温和儒雅，只是在我眼里看起来那和狐狸没什么区别，他拉着我的手臂，半强迫式地将我往里带。
　　扣住我手腕的力量不容违逆，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全公司的最高领导人走了进去。
　　我们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他笑着问我：“你要吃什么？我排队去买。”
　　我似乎听到一阵下巴磕地的声音，周围的视线几乎要把我射穿。
　　这下可好，本来已经很有名，现在变得更出名。
　　而且无关我个人意愿。
　　咬咬牙，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我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怎么这么问？”他一脸无辜相，说的话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帮你排队买饭啊，以前你念大学的时候，我不是经常这么做？”
　　心脏猛然一滞，差点喘不过气。
　　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现在你是我的老板！”
　　“那又如何？”
　　“你做出这种会让别人误会的举动，我保证，第二天全公司上下饭后茶余都会讨论这个最新八卦，要知道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绝对可以和细菌的繁殖速度相媲美。”
　　“那又如何？”
　　“你是复读机吗？”我磨牙。
　　我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白？他就真的可以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复读机？”他大笑，毫无顾忌，“比喻得好，天知道我有多怀念子凡式的冷幽默。”
　　他用实际行动说明他完全不在乎。
　　我已经不想去计算他的笑声又吸引了多少眼球。
　　“严总。”我轻轻唤了他一声，用自认为相当沉稳的语调说，“你不在乎那些个蜚短流长，那是你的事，可是我在乎，所以，请你谨慎自己的言行，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造成我的困扰。”
　　对于我近乎冒犯的言词，他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子凡，你还是太天真。”
　　“天真？”我虚心求教。
　　“让‘梓凡’主动邀约，一进公司就是十年长约，然后又预提了九年签约金并拥有一间和总裁室比邻的工作室，你以为这些还不足以成为流言滋生的温床？”
　　我猛吸口气，咬牙道：“这些都不是我自愿的。”
　　“子凡，你怎么变得这么天真？”他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你是不是自愿，这根本不是问题所在。通常旁人只会关心事实，却不会去关心事实背后的真相。‘不要奢望他人的理解’，这话，不是当年你对我说的吗？”
　　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几番交阵，他总能把我堵得有口难言。
　　我有些挫败，“就算真是如此，你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
　　“不是‘就算’，是‘确实’。”他纠正我。
　　“另外，教你一个办法。”他把头贴近我耳侧，用只有我俩听得见的声音说：“让流言消失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流言变成事实！既然别人都认定你我关系非浅，那何不爽快承认？对于不是秘密的秘密，没人会感兴趣，像你这样遮遮掩掩，反而会引起别人更大的好奇心。”
　　歪理！
　　他继续说：“更何况，我是老板，谁有意见，立刻让他卷铺盖走人。”
　　这才是关键！
　　他已位高权重，呼风唤雨。
　　“不会有麻烦，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语调是让人胆颤心惊的温情脉脉。
　　我曾说，我喜欢Wicanders的软木地板，脚感舒适，温暖宁静，能够平复心境。
　　我曾说，苹果机漂亮是漂亮，处理图形的功能也很强大，只可惜性价比太低。
　　我曾说，我想拥有一间位于顶层的工作室，触眼所及是辽阔的天际，能随心所欲捕捉我的设计灵感。
　　我曾说，我喜欢设计，将灵魂隐讳地镶嵌在作品里，会有说不出的满足感，同时也是一种极好的发泄方式。
　　我曾在不知不觉中泄露了太多真实的自我。
　　我害怕他的细心，一个人有多细心，就有多执着。
　　我说，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得到和我室友一样的下场。
　　我说，别太天真了，不要奢望他人的理解，这个世界上，所能依靠和相信的，只有自己。
　　我说，爱情不能当饭吃，人不能活在真空里，我有我的前途，你有你的人生，要我和你共患难，放弃一切，我做不到。
　　我说，我很怕麻烦，而你现在不具备让麻烦消失的能力。
　　我说，我很自私，不要在心里过高幻化我的形象，我不是属于你的那杯茶。
　　如今，我深信他有能力解决所有麻烦，可是，却也能制造出更多比麻烦更麻烦的麻烦。
　　一个人有多执着，就有多疯狂。
　　糟糕的是，我不知道他疯狂的底线在哪里。
　　他的所作所为都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站起身，走到卖汤面的窗口，说：“给我两碗雪菜云丝面。”
　　没多久，我把两碗份量实足的雪菜云丝面端到桌上，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想吃面，只好委屈严总陪我了。”
　　他笑眯眯地将一次性竹筷掰开，先尝了一口，“一点也不委屈，又不是没吃过。”他说，“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种面，因为它的价格很便宜。”
　　我点点头，闷声不响开始吃面。
　　不错，当初我点，是因为它价格便宜，现在我点，是因为它的人气最差，不要排队。
　　我只想速战速决，尽快结束这顿不在计划内的午餐。
　　陪个疯子吃饭，是我最大的失策。
　　我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筷子，咽下口里的面，“我下午想请半天假。”
　　他也停下筷子，看着我问：“什么原因？”
　　虽然问话的语气淡淡的，我却知道，若不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理由，他肯定不会准假。
　　“我要去原来的公司收拾点东西，顺便移交一下手上的资料。”
　　这是实话，我并不知道他会这么快就让我上班，所以原公司该了结的东西都没有了结，虽然他说他会处理，可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
　　“嗯。”他又开始低头吃面，“我下午也有点事要去找董老头，吃完饭，我顺便开车送你过去。”
　　我瞪着桌上那碗面，突然一口也不想再吃了。
　　他是故意的，我百分百肯定他知道我想干什么，却连让我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
　　我有种会被他紧紧看住一辈子的错觉。
　　贸然签下那份合同，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的头又开始痛，而他却在一边慢悠悠地把一碗雪菜云丝面吃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