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格》川烬

6、第 6 章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我从药箱里翻了安眠药来吃。
　　闻辰安在安眠药药盒里的纸条上写着的是：“又睡不着觉了？总吃安眠药不好，打电话给我，我给你讲故事。”
　　我倒是想给你打电话听你讲故事啊，可你怎么不接啊？
　　以前我睡不着觉的时候，他就总给我讲故事，什么公主与恶龙啊、小兔子与熊啊、巫婆与人鱼啊、恶龙与王子之类的。总之他的故事多得数不尽，我总感觉他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我讲故事不带重复的。
　　其实我没那么需要听睡前故事的，吃几片安眠药就行了，毕竟我小时候也没听过那玩意儿，但是闻辰安很热衷于给我讲。
　　我说希望他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找故事和给我讲故事上，他不理我，继续不厌其烦地在我睡不着觉的时候给我讲故事，固执地认为这样做我会睡得比较好些。
　　他还要求我，在他出差不在家我睡不着觉的时候，一定要给他打电话。
　　我不想浪费他的时间，也不想打扰他休息，所以即使我睡不着，我也从没在他出差的夜里给他打过电话。
　　他知道我的性格，但又怕贸然给我打电话会打扰我休息，于是他学会了通过各种社交软件的在线状态来查看我有没有睡着。他总能在我睡不着觉的时候精准地在各大社交软件平台里捕捉到我，然后打电话给我，语气温柔地给我讲那些我总是听不到结局的故事来哄我睡觉。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他还是想着要做些什么，我明白的。
　　以后他的故事会讲给谁听呢？
　　我坐在地上呆呆地想了半天，最后就着矿泉水把药顺下去，爬回床上睡觉去了。
　　不得不说，三片安眠药比什么都来得快。

　　第二天，几个人都起了个大早，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吃的。
　　司机师傅告诉我，他只能把我们送到山脚下，剩下的路得我们自己走，车没办法上去。
　　算了，无所谓，九点能出发就行。
　　到了山脚下，我留了一个司机师傅的电话，同他告了别。
　　山很高，山路也崎岖，山上有台阶，是通往最上面的寺庙的。
　　这山很大，有许多树，平时的话，来山里露营的人应该会很多，现在太冷了，来的多半是去寺庙里祈福的。
　　早知道有寺庙就不买帐篷了，应该去庙里挂单的，外面冷死了。
　　大冬天的，山上冷得我骨头疼。

　　我决定先去最上面的寺庙里看看。
　　从最下面那个台阶一路磕头，一直磕到最上面那个台阶的人很多，我不知道他们在求什么。
　　越往上走越冷，我咳得厉害，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本来冬日里我就有咳嗽的毛病，再加上最近都没好好吃药也没好好休息，咳得更厉害了。
　　闻辰安若是见了我这个样子，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冤枉死了，我平时真的有很好好地照顾我自己，只是最近太忙了，忙着找闻辰安，找不到他，我又急又慌，没顾上自己很正常，所以这不能怪我。

　　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去了那庙里，却没有闻辰安的影子。
　　庙前又有一个桌子，桌上又摆着些牌子。
　　我保证我这次不会再花冤枉钱了。
　　一回头，孩子们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牌子。
　　……
　　许是感觉这玩意儿新奇吧。
　　罢了，只是个情感寄托，花钱买高兴吧。
　　趁着她们挂牌子的功夫，我拿着闻辰安的照片进去庙里，问里面的人有没有见过他。
　　我不是一个很喜欢主动跟陌生人说话的人，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把这辈子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庙里的人都说自己没有见过闻辰安，那张地图上圈着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洹南，我想他应该就在这座山上。
　　已经到了饭点，我就没急着下山，和孩子们一起在庙里吃了一顿斋饭。
　　还挺好吃的。
　　我拍了张照给闻辰安发过去，跟他说这里的饭不错，以后可以一起来吃。

　　吃过饭后，我劝孩子们在庙里挂单住下，孩子们却说想试试住帐篷的感觉。
　　好吧，其实我也没试过，那就试一试吧。
　　辞别的时候，庙里的一位僧人同我们说，元旦前一夜庙里会举行烟火晚会，还有花灯，邀我们来玩，我笑着应下。
　　烟火晚会啊，好几年没看过了。
　　好想跟闻辰安一起看。
　　也不知道在那时候能不能找到闻辰安。

　　先搭帐篷再找人是基本的常识。
　　我们选了一处好地方，花了一段时间，查了无数次的百度，经过了许多次的失败，最后终于把三个帐篷搭好了。
　　搭帐篷花了两个多小时。
　　我太笨了，要是闻辰安在的话，肯定会快很多。
　　没关系，这次我积累经验，等下次我俩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就可以帮他搭帐篷了。
　　也不知道闻辰安出差的时候有没有住过帐篷？应该有过吧？也不知道他学会了搭帐篷没有？他那么聪明，应该一学就会吧？
　　和他在一起，我都不想旅游了，感觉像是在给他加班一样，幸好我不爱出门，哈哈哈。
　　其实偶尔出门一起散散步就挺好的，也没必要跑太远。
　　闻辰安好像一直想去看极光来着，那今年一起去看看吧。出了这么一趟门，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呢，正好让他开开眼。
　　他要是不跟我去，我就死皮赖脸缠着他，实在不行我就找他妈来给我撑腰。

　　帐篷搭好了，行李放好了，该找人了。
　　两两一组分头行动，约定好在六点前回帐篷这里集合，我和苏韵然一组，她大大咧咧的，嘴巴也甜，省了我很多麻烦。
　　不善言辞的我很感激有苏韵然的存在，她像个小英雄一样，像那个动画片里的主角，叫什么来着，哦对，飞天小女警。
　　很久之前看的了，都快想不起来了。
　　是她在高铁上和我搭话，也是她拉着我去吃饭，是她在KTV里拉着我玩游戏，也是她带着我体验了一把冬天压马路，是她一路跟着我，也是她帮我找到了闻辰安的线索。
　　我的路可真顺啊，那么好的闻辰安和我一起长大，现在又遇到了这么好的苏韵然。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苏韵然，她瘦瘦的，笑起来还有小酒窝，像小太阳一样，永远一往无前，永远不退缩。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生病了呢？

　　天快要黑了，没有找到闻辰安，我们决定原路返回，去帐篷那里集合。
　　我让苏韵然给他们发信息，她这时才发现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
　　我俩赶紧跑回去，见大家都已经到了帐篷这里集合才算放下心来，所幸大家都平安回来了，明天得一起走才行。
　　天马上就要彻底黑下来了，一群笨蛋这时才想起来忘了拾柴火，赶紧去小树林里捡树枝和木棍。
　　幸好买了手电筒和打火机，没有让糟糕的情况变得更糟糕。

　　天黑下来，星星就出来了。我们几个人围着火堆一起烤火，边吃自己带来的食物边看星星。
　　我说我好想抽烟啊。
　　苏韵然笑着让我走去一边抽。
　　本来只是开玩笑地说一说，结果说完真的馋了，想抽烟又担心呛到她们，我比了个OK的手势，起身去了帐篷后面。
　　“哎！我开玩笑的！”苏韵然在后面喊我。
　　我回她：“我知道！我怕呛着你们！吸二手烟不好的！”
　　我当着闻辰安的面也从不抽烟的，二手烟对人体的危害老大了。

　　抽完烟出来，火堆旁边突然多了一群人。
　　我走过去问苏韵然怎么了，苏韵然跟我说这人在这儿求婚呢。
　　我回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警察来抓我们燃火的呢。”
　　她冲我吐了吐舌头，继续看热闹去了。
　　她看我也看。
　　是俩年轻人，男人跪在地上拿着花和戒指盒，女人哭得泣不成声。
　　大冬天的跑山里来求婚，真浪漫啊。
　　男人捧着戒指盒，看着女人，认真地发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答应他！”“答应他！”围观群众起哄。
　　在万众瞩目之下，女人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我愿意。”
　　男人高兴地给女人戴上戒指，站起来替她擦去了她情到浓时落下的泪。
　　“芜湖！”围观群众欢呼。
　　征得我们的同意之后，大家围着我们的火堆一起手牵手跳起了舞，他们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很欢快，几个孩子们也加入了进去。
　　苏韵然招呼我一起来，我摆摆手：“你们跳吧，我看着你们。”

　　歌声和笑声混在一起，火堆的火越烧越旺。
　　我又想起了闻辰安。
　　他给我送戒指的那天可没人家这么有仪式感，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晚上，我俩刚“运动”完，我累得要死，躺在床上做挺尸，他突然抓起我的手，给我手指上套了个东西。
　　我费力地抬起手，想看看他给我手上套了个什么玩意儿，等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我立马“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居然是一枚戒指！
　　我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戒指和他之间游离。
　　他笑盈盈地看着我，举起手给我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又抓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然后偏头亲了亲我的手心。
　　我好爱你啊。他这样说。
　　第二天早上他就开始后悔，我问他后悔什么，他说戒指拿出来得太早了，没有仪式感。
　　我笑得不行，问他是不是打破原有计划了，他点头称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但是他昨晚就那样看着我，突然就很想把戒指给我，很想，非常想。于是他打破了原有计划，提前给出了这枚戒指。
　　他嫌这枚戒指便宜，后来就总给我买戒指，那些戒指一个比一个贵，可我都一一收起来了，就一直戴着最一开始的这枚戒指不肯摘。
　　这枚戒指五万块钱，当时闻辰安刚工作没多久，月薪四千五。
　　闻辰安给我的爱像星星，亮晶晶，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