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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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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吗?进来吧。”
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他强行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极力掩去面色中不易被人察觉的僵硬,走进玄关,关上了身后那扇门。
直到正式走进这间公寓时,他才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看向半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手腕被反手束缚在身后的苏格兰,笑着对转头麦芽调侃道: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雨宫清砚的目光并未在波本身上停留,而是看向了苏格兰,口吻平淡道:
“是你和朗姆一起打扰到我了。”
他走向苏格兰,拿起绷带,为刚刚未完成的工程收尾。
过了几分钟,见波本还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雨宫清砚皱眉道:
“不是要说任务吗?”
安室透强迫自己不再将目光落在在场的第三人身上,认真地讲述起自己对接下来的那场任务的计划。
他接下来的那位任务搭档全程没有出声,只是低头专注地为苏格兰更换药物和绷带,而苏格兰也一直垂着头保持沉默,没有做出任何额外的反应。
直到已经将任务计划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也没见麦芽有什么反应,安室透忍不住再次打破寂静:
“麦芽,你还有什么想确认一下的吗?”
“讲完了?”对方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安室透笑容不变:“好,任务当天我们在北海道见。”
他借着转身时的动作最后看了一眼好友,苏格兰眨了下眼,安室透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走向玄关。
“等等。”
身后毫无征兆再次响起的声音让安室透心脏一紧,他将表情调整回最自然的模样,转头问: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把门口的垃圾带走。”
安室透磨了磨后槽牙:
“……好。”
***
朗姆的那个任务与其说是个任务,不如说是打着任务的名号派人光明正大地派人监视他,不过雨宫清砚对那些无聊的弯弯绕绕不感兴趣。
早年做雇佣兵时他也曾遇到过一些麻烦的雇主,但是只要最终给的报酬足够多,那他也不在乎雇主是否信任他又或是别有目的。
比起去猜朗姆想做什么,他现在有一个更感兴趣的关注点。
雨宫清砚靠在沙发里,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摩挲着下巴说:
“见到波本以后,你似乎变乖了不少啊。”
苏格兰的面色不太好看,咬牙道:
“因为黑麦骗了你,所以你就来报复我吗?!”
这种情绪波动在那个人身上可还是第一次见,雨宫清砚忽然来了点兴趣:
“哦?”
“黑麦和波本的关系一向很差,所以连带着和我也不对付……你是故意让他来看我笑话的?”苏格兰说。
雨宫清砚微愣住,旋即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牵动到了腹部还未好全的那道枪伤,不过他对那种丝丝缕缕的疼痛毫不在意,只是畅快地笑着。
雨宫清砚随意将手臂搭在苏格兰的肩膀上,意味深长道:“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向我挑起话题……看来我该让波本再来一次。”
“麦芽,黑麦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一直在说黑麦?你喜欢他吗?”
质问声被突然打断的诸伏景光一愣。
坐在身侧的人伸出手,似乎是想碰一碰他的脸,诸伏景光眉头紧皱地侧身想要避开,但是被反拷在背后的手和沙发上并不宽敞的空间都让他的避让成为徒劳。
麦芽的指腹上带着薄茧,轻轻抚摸着他的眼尾:“否则为什么一直提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呢?”
“你……”诸伏景光的声音像是被卡在了喉咙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以为麦芽目前的所作所为都是源自黑麦对麦芽的欺骗——而他恰恰是那场追击叛徒的任务中最接近能抓住黑麦的人,于是找不到已返回FBI的黑麦的麦芽为此迁怒于他。
“我说过很多次了,苏格兰,我很喜欢你。”麦芽说。
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幽深的绿眸,伴随着暧昧的言语和亲昵的动作,诸伏景光却生出了一股恶寒。
诸伏景光尽量维持表情,怕激怒那个精神状态显然不太正常的家伙,他极其委婉道:“我们只见过一面。”
很快他就面色一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麦芽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家伙,怎么可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
“你想了解我吗?可以啊。”麦芽笑着说。
诸伏景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我不是那个意思!”
除了身上还在隐隐作痛的伤,诸伏景光感觉连带着自己的头也开始疼起来了,他试图跟麦芽讲清楚这一系列事件中的关系,但是一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他就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即使相处时间短暂,也完全不影响他清楚地认识到麦芽威士忌的恶劣。
他努力放缓声音,温和道:“麦芽,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试图和麦芽讲道理——虽然麦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一个会讲道理的人。
麦芽威士忌收回手,口吻中隐约带着点感叹:“我一看到你,耳边里就有一道声音不停告诉我,你要保护苏格兰。”
诸伏景光哑然,嘴角微微抽动,沉默了几秒后他还是忍不住说:“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从来不开玩笑。”麦芽威士忌笑了一声,“所以你就乖乖留在我身边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诸伏景光正准备争辩,麦芽威士忌却已经探身将摆在茶几上的医药箱整理好,随即起身离开了。
诸伏景光看着那个背影,暂且咽回未出口的话,他侧头看了一眼被束缚住的双手——其实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肩膀和一截手臂,不过他知道自己的手腕正被一副手铐拷在一起,稍加动作就会发出金属制品碰撞时特有的细碎声响。
从他第一天在麦芽的安全屋醒来时,他的手就已经被拷住了。
他质问过麦芽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答案往往都是有关所谓的喜欢和保护。
诸伏景光略带嘲讽地扯了下嘴角,那种话听得次数太多,他已经分不清麦芽究竟是真情实感地在那么想还是对他信口胡诌了。
又过了一会儿,麦芽拿了条毛毯回来,像是过家家一样将毯子仔细地盖在了他身上,俨然是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道了声谢,反应过来后又逃也似的避开了那束视线。
他听到头顶传来的一声轻笑,含糊不清。
麦芽常年在美国执行任务,这间公寓大概只是一个临时住所,诸伏景光猜测这里大概是麦芽早年还在日本时住过的安全屋,闲置多年后,精致的装修已经无法掩饰这间公寓内设施的不完备,比如保暖系统的问题就不容忽视。
新年伊始,正是东京气温较低的时候,那条毛毯出现得恰到好处,完美展现了麦芽为数不多的体贴。
但是绝对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来推导麦芽威士忌的一举一动中的含义。
诸伏景光早年在警校时就曾听说过麦芽的名号,准确来说,那时候麦芽在警方的官方名称还是不知道究竟是真名还是假名的“雨宫清砚”,是个相当有名的雇佣兵。
他是在成为卧底搜查官后查阅有关即将前去执行任务的那个组织的资料时,才意识到当年那个大名鼎鼎的雇佣兵已经从一个通缉令跑到了另一个通缉令上。
总之,这样一个多年游走在黑白边界线上的人,根本不能奢望他有什么正常的思维逻辑。
厚厚的毯子为身体带来了几分额外的暖意,诸伏景光突然感受到一小股冷空气侵袭,暂且打断了他的思考。
麦芽掀开毯子挤了过来,毫不顾忌地跟他靠在一起。
诸伏景光的关注点有点跑偏,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麦芽不愧是顶尖的雇佣兵兼杀手,至少那种隐匿气息的能力他再也没见过第二个人拥有,哪怕面对面站在一起,只要闭上眼睛,就完全察觉不到麦芽的存在。
那个人或许天生就适合干这行,连体温都较他人偏低些。
麦芽只是坐在他身旁,什么都没说,很快铅笔和纸面摩擦的沙沙声在空旷的客厅内响起。
麦芽又开始画画了。
他在这间公寓中苏醒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麦芽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头画画。
诸伏景光悄悄看了一眼麦芽手中的速写本,判断出那大概是画摆在他们正前方的茶几。
没什么值得额外关注的,诸伏景光便试图将刚刚被打断的思绪接上。
最终,他想:如果是麦芽,那其实很合理。
如果是麦芽,那表达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将其囚禁,竟然也完全说得通。
无论是替他挡枪到违背高层的决定把他从审讯室里带走再到半藏半囚禁地为他治疗,抛开不顾及他想法的元素,至少从表面看,麦芽的确表现得十分在意他。
如果再将一些不正常的地方解释成毕竟麦芽本身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那一切听起来竟然正常多了,甚至显得有几分合情合理的意味。
况且,组织里一直流传着属于麦芽的传说。
——众所周知,麦芽威士忌是个恋爱脑。
诸伏景光轻轻“嘶”了一声,觉得事情愈发棘手了。
这种状况下,他倒是宁可麦芽是在因为没能抓住黑麦而报复他。
“冷吗?”麦芽突然开口问。
诸伏景光摇摇头。
麦芽“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解除目前的困境的办法。
诸伏景光斟酌起波本上门时提到的那个双人任务。
四天后,麦芽和波本将一同在北海道执行一项任务。
届时正是他脱身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