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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只羡鸳鸯不羡仙(下) ...

  •   封平年龄虽小,也听着只觉一股股寒意升起,生平头一次绝望的感觉在他心里抓得他的心如在火中被烧一样,将脸埋在他娘亲的胸前,不知不觉,眼中已经有泪水出来。
      刘一枫招式用尽,力已竭,刀片如碎片一样从身边坠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他自己却已觉得再无半分力气可动。坠地之时,脚步踉跄。此时,网的尖隙淅淅好象是下了雨一样落着湿的东西。但那味道却不同于雨水。
      “是要烧死我们!”那顺着网滴落下来的,不是雨,却是油!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油与血的味道。
      “没错,宁韩,你们一家人能死在一起,是不是要谢谢我?”
      院外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轿也奇怪,无人做轿夫。轿门也是黑色的门帘布做成,那声音就是从这轿中传来。声音温柔细腻,却是女人的声音。
      “躲入地窖里走!”宁韩冲过去拉住刘一枫。
      刘一枫甩开她回过头来,封平陡然被那呆滞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野蛮凶狠的意味的目光吓住,不自禁后退几步,一脚绊动了什么,却是翠儿的身体,实在忍不住冒出一声尖叫。
      封平并不知道宁墨刚才跌入的那地窖,其实是父母二人,十年来每晚在屋子里拼命挖掘,没有完成的一条通道。宁韩一心想着刚才已经在里面困住了两人,里面也并无存粮,此时返回去,与地窖中二人若是能达成协约,合力挖掘,便有几日生路,出来后,再想办法,虽然少不得仍然是一场恶斗,但总比面对那轿中之人强。
      但此时退一步是死路,进一步也是死路。刘一枫怎么会不知道,绝望之下,已经有疯狂的想法。
      “无用的孩子。”刘一枫心烦意乱,手中的刀柄用力向封平掷来。
      “别怪孩子!”宁韩的声音也抖动起来。急急扯过封平,低头一看,孩子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牙关咬得紧紧的,显然是怕到极处,就是倔着了,不肯出声,也不肯说话,抬着眼看着自己,宁韩狠不下心肠,抱起孩子。抬起眼求恕一样望着丈夫。
      那小轿仿佛有生命一样,还能嘲笑着谁,便见一支支箭从轿柄上飞出,在空中就燃烧起来。落在网上,便马上起来了火,火屑掉在地上,片刻之时,院内就已经有了好几处火炬,并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连在一起。
      那爱笑之人,便是躺在地上的宁旬此时干笑着,“走吧走吧,看你们能走到哪里去。”眼神里也有惧意,但大概是觉得拖上了大家一起死,又有种疯狂的绝望。
      三人也不理他,转头向大厅内奔去。
      “笨蛋。”空中一声清到极致的声音,象能笑看风云的淡泊。
      网上忽然急急闪出两条人影,都是白色的衣衫,个子不高的人却是个少年,身子飞了出去,却是劫了那陆续再飞出来火箭,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法子,那箭好象受他指挥了一样,在空中都又换了方向,回头向轿奔去。但那轿却不是寻常的轿子,听着那些箭弹在上面扑扑作响,却是钢钉撞上铁板一样的声音。
      少年也显然有些惊讶,回过头来望着年长之人。不光是他,所有人都的视野都转了过去。
      眼前只觉得白影似乎晃动了一下,根本感觉不到动作,只是因为动作快,在空中把光线都挡住了,然后有更尖锐的一声,雷霆万钧一般,却是硬生生地将那网已经砍断了一块。
      “刘一枫倒是好福气,旧情人为了他可真舍得,南海精纲本来就难得,这柄好剑也算是答谢知己了。”轿中之人阴惨惨的说着。
      封平觉得自己娘亲握着自己的手一紧,抬头看着站在网上那人。
      有碎钢落下。
      网上那人斜睨着眼,好象生来就是这幅居高临下的看人,眉毛微微皱着,因为稍微侧对着自己,耳边那耳环微微晃动,反射着阳光,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把断剑了。封平觉得自己的眼睛被那折射过来的光弄得生疼。他见过这人,忍不住拉了一下他母亲,真的是狐精吧,所以才有法力来救自己。可是仍然还是觉得怪异,就是觉得害怕。
      “他没有死,你找得是他?”宁韩的声音漂得很远,显得很空。
      “是的,师兄从来没有骗过我!”刘一枫却是喜出望外,根本没注意宁韩。
      “快点出来。”白衣人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好象从来没有快活过。
      刘一枫一把抓过封平,甩了上去。封平突然被抛上半空,惊恐的时候,四周的火烟被他吸入,鼻涕和眼泪一起呛出。
      那白衣人皱眉挤出一声,“接着他,澄明。”
      那白衣的少年,答应一声,动作敏捷,在那网上洞边趴着伏下身子,伸手刚刚抓着封平的背部衣服,一使力,将封平从网中捞了出来,半空中跌进了少年的怀里。少年的脸上却是明媚的很,一脸的笑,根本不觉得这是恶斗场面一样,手指头轻轻在封平的脸上点了一下,擦下一块灰来。
      “快点。”边上的白衣人,不耐地说。
      “十二年前,你放走的是他,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找得是他?”宁韩却不肯动,偏偏就是不放松,要问个究竟。
      那白衣人冷哼一声,“她不肯走,你出来!”语气之中,却是一股子不讲理的蛮横。
      宁韩听着那人的话,脸上一阵脸,一阵红,那一双眼盯着那白衣人,全是恨意。“我不要他救!”
      刘一枫一把扯过她,“不是他,没有人愿意救我们,也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们。”说完伸手出去擒住了她,将她向空中掷去。那白衣人俯身准备下拉她,哪知宁韩自己失了平衡,却不伸手,那洞不大,近洞之时,根本不抓住网边,只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回地面时,跌撞了一下,复又落回丈夫身边。
      那白衣人,并不说话,冷着脸,封平忍不住推开扶着他的少年,叫了一句,“娘。”
      他心里着急,看着自己的娘又复入火海,不知道为什么他娘这般别扭,他在网上站也站不稳,还是那白衣少年紧紧地抓住了他。
      刘一枫却是语气颤抖,吐了一句,满是哀求之意,“师兄。”
      白衣人听了那话微微有些动容,张了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脸色一凝,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与你既有旧情,恐怕还盼着我来帮他烧死你家婆姨吧,留得你们好双宿双飞。”那轿中之中发声嘲讽。
      “你胡说,我与师兄清清白白的。”刘一枫力喝一声。
      火苗窜动得很快,众人都已经感觉到了热浪,有些小火花吡吡啪啪被风卷在空中翻滚着。
      “你不肯走?是要我陪你一起死吗?我和师兄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他不被世人所容,难道是他的错?要我手刃于他,我于心何忍?我放走他,绝不是因为我们有什么私情!”宁韩能闻到自己的头发都有些焦。刘一枫望着她的眼睛多了些疯狂和恳求的意思,却是一派赤诚。宁韩眼光垂下,却是默许。
      而那白衣人眼光之中却失了几分神采,空洞起来。
      封平不懂为何,却是看着刘一枫再次抓起她向上掷去,宁韩手中的腰带甩出卷在网沿边,那白衣人后退几步,却有火苗飞出,那腰带寻常布帛所做,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不能承力。宁韩“啊”地叫了一声,跌了下来。
      刘一枫双手接过,将宁韩一放,双膝一跪,“师兄。”他心意已决,若是宁韩不在,他也决不独活,只是这番心事,却又不忍说出来,咬着唇色发白。宁韩站在他身边,一句也不说,已经泪流满腮。
      封平挣脱白衣少年,突然放疯向那白衣人扑去。“你这个大坏人。”他力弱身小,那白衣人怕他滑落网下,一把抓住他,封平就势抓住,张嘴死死咬住。
      那白衣人张手想把他甩下,看着封平怒冲冲的眼睛,却似呆着了,过了一会,转了头,不作声。他不出声也没将封平甩开,刘一枫却是大喜,“师兄是答应救你了。”
      火势已经在屋内漫延开来,便是院中的房屋也已经着火,听着那边角处有倾落下来的砖瓦掉下的吡里啪拉的声音。便是刘一枫有盖世神功,也不可能化身龙王,呼风布雨。
      封平等到那叫澄明的白衣少年将娘拉了上来,才松开了口,这一抬眼,才见那白衣人衣衫处有丝丝血痕,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发力咬他却不动气。心里感激,轻轻舔了一下伤口。这一细小动作却让白衣人身躯一震,脸上也轻轻展开一丝微笑,抬手想抚摸封平的发丝。
      宁韩却嘶叫一声,“别碰他!”
      那白衣人目光一凝,冷冷一笑。刚要说什么,却被那胖胖爱笑之人的叫声打断,此时火势熏天,他重伤之下,无法移动,那火却烧到他手上,只听到那人惨叫连连。封平更是害怕,却是一双手捂住他的眼,将他转过身来,用手再捂住他耳朵。封平觉得那声音只是减弱,却仍似在自己耳边,心砰砰激烈地跳动,也不管和眼前这人只是初相识,只顾着紧紧抱着,闻着那人身上的青草气息才能心安一样。
      便在此时,轿中人叹道,“你安心去吧。”
      “轰隆”两声,那轿中突然弹出巨型的黑铁,那铁弹射得更快,却是刚好在刘一枫要跃起拉住白衣人手之时。将那白衣人撞开,刘一枫失去了帮手,在空中无法借力,下坠之时即被火舌吞没。
      “阿枫!”白衣人与宁韩同声大叫,火光映红了他们的眼,齐齐扑在网洞边。
      刘一枫滚在地上,一身火光,自知已无脱身可能,火光之中,朗声说道,“师兄,你帮我好好照顾平儿和阿韩吧。”瞬即没了声息,想来是为了少受折磨,自己了断了自己。
      那叫橙明的少年心知不妙,一伸手抓过封平,将他双眼捂住。
      宁韩缓缓立身,“原来早就该了断了,都是我贪心不足。”说完望了封平一眼,却是泪眼迷蒙,看不真切。转身却是向白衣人深深施了一礼,“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只怕是比恨那些骂你无耻妖孽之人更甚。这便也是好,我这碍眼的人,总也是死了的好,你武功盖世,天下第一,平儿托给了你,这一辈子大概是无人欺负,我们夫妇自然是放心的,就是望师兄记着,这孩子的名字叫“平”是平平常常的平。“她说到这里,语不成声,回头留恋地看了封平一眼,伸手拿过那白衣人手上断剑,切入胸膛,断剑入身,血渗出衣裳,脸越加扭曲,挣着最后一口气时,跳入火海。
      那叫澄明的少年见了,手一软,默默松开,便是一片血光印在封平的脑海里。张口要说什么,却是一口气喘不过来,生生憋住,昏了过去。就见脸颊默默淌下泪来。
      那白衣人也不作声。拧身向轿扑去,力喝一声,“出来!”闪光之余,手中又抽出一把利剑,剑剌向那轿,听到卡卡一声,已断了剑锋,原来那轿也不知道是什么钢板所铸,生生折了剑威。但断刃不减威力,白衣人抽回剑身,一把劈在轿上,轿被生生撞凹进去一块。
      “古维扬,你武功盖世,又有一把好剑,却没有想到过,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也敢与你较量,鬼门千年立于武林不败之地,不凭武力,却是智者。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早知道就他们不出来,你那柄海湛剑可真不应该就这样糟蹋了。”她语气中骄傲无比。
      澄明嘻笑出声,“您是历害,就怕是孤掌难鸣。宁夫人这样智者就只敢躲在轿中吗?”
      “这般小儿,也懂得激将法不曾?谁会愿意上你的当?”她话未说完,古维扬已翻身,一把掷出断剑,那剑柄深深插入轿中数寸之多,里面“啊呀”一声停了生息。显然也没有想到古维扬武功如此之高。
      古维扬不给对方以喘气机会,回身旋转吸力,将那刚射过来的黑铁回掷回去。那黑铁形容巨大,不曾想他单凭一人之力却胜似机关发力,那黑铁撞了过去,便似铁锤一样。一下又一下砸在铁轿上。眼看那轿被砸得越来越扁。“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古维扬,你这妖物,算你狠!”轿棚打开飞出一女人,头上蒙着黑纱,左手牵着的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脸色发黑,模样也很怪,一双脸就好象是扭曲着。眨着眼有几分惶恐。
      那女人本来气急败坏,看了一眼古维扬,话语之中却添了笑意。“你对他倒是好,可惜你对他再好,他喜欢的却不是你。你这又苦,为他把自己伤成这样。”
      古维扬身子晃了一下,才立定了身子,脸上飞红,却是气愤之至,嘴角却已有血丝渗出。但他心性高傲,却是不擅与人争议。他远来救人,却没有想到心爱之人就死于眼前,心情激动,气息难平,而运气之下勉力做刚猛之攻,此时已如强弩之末。
      “师父。”澄明却是少年心性,又本来是玲珑心窍,心急唤了一声后,对着对方说,“宁家老太太,这次你找来的身体好象离你心愿甚远呀,你也别急着骂别人,先想想你这老不死的没有徒子徒孙了,连那必要的东西都没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那女人看不出脸色变了,面纱抖动一下。他这话却是剌中了那女人的疼处。
      江湖传言,鬼门宁家,是春秋战国就有的家族,他们的掌门人都是女人,创始人想长生不老,便有了一个后世失传的秘法,就是养了年轻美貌的女孩子在家,到了一定年龄便从中挑选与自己血肉可以相连,将她的大脑取出,而将自己的大脑移入,自己的记忆不失,却是用了对方的年轻身体。便也是如此,鬼门一直有很多古老的机关术。形踪诡异,从来为江湖人不耻和惧怕。这宁韩就是从小挑了被养了做女主人的替代品的,身体虽然会在,但是人的意志却没有了,这才在遇到刘一枫后,与本门对抗,叛逃出来。
      宁夫人失去了代替品,却是一时之间很难找到与她的身体相容的女孩子的身体,万般无奈找了一个相貌并不出色的女孩,哪里知道这女孩,越长越丑,脸也扭曲起来。这些年来,她一直苦心寻找宁韩,也是心存一线希望,希望宁韩也许会生下女婴。
      想到此,望着昏过去的封平,心中更添恨意,“她叛门而出之时就应该知道这种下场,不过也不怪你,你们都是喜欢叛师灭祖的。”说完,冷笑数声,却是已打量好了退路。
      古维扬本来就是华山派杰出弟子,可以说天赋秉呈,本人性子孤傲,又长得玉树临风,他是出任华山派掌门的不二人选。却在推挡了当时武林盟主之女的婚约时,当众说出所爱的人是男子,便也是因有了这样的丑闻,被赶出师门,古维扬一气之下,与白道发誓不两立,被正道追杀,十三年前却是华山派另一弟子取了古维扬的兵器回到华山,说他已死,才算是平息了华山派的这场风波。这名弟子也就是数月后也失了踪影的华山派弟子刘一枫。
      古维扬少年便名扬天下,可以说是旷世奇才,便也是因此,宁夫人心中也是忌惮几分。再看古维扬一脸杀气,却是定不肯放过自己。
      拽起那女孩子,突然一甩手一团白雾,再等古维扬屏住呼吸,缓过劲来,两条人影已经不见。古维扬心中气苦,一张口,一口血喷了出来。身子一歪,勉强站住。
      这宁家掌门不动一兵一卒便能给这一代绝世高手内伤重创也委实历害,此时黄昏咋来,天边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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