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下坠时》地自偏

19、第 19 章

　　叶梓定定地看着这个黑色的小人，心头涌上一阵异常奇妙的感觉，明知道这背后只是一组二进制字符串组成的虚拟人物，人们却真挚地把他和现实世界的人物画上了等号，就这样将现实和虚拟、三维和二维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城头的黑袍巫师数十年如一日地重复同样的台词，那些困境、孤单和背叛似乎都不再重要了。灵魂轻易地被触动，叶梓甚而有些鼻酸，最终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真浪漫啊。”

　　傅飞尘也感叹：“赛博浪漫。”

　　叶梓安静地打量着屏幕上的一切，平复胸口涌动的情绪，直到看到npc头上顶的名字，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她突然笑出了声。

　　傅飞尘一脸莫名地看她。

　　叶梓笑得差点岔气，缓了会儿，说：“你看这个npc叫任平生，老板原来真的叫任平生啊？是’一蓑烟雨任平生’里的任平生吧，何总监原来没搞错啊，不过任平生这名字听上去像是什么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不像个真人，怪不得老板不喜欢。”

　　叶梓笑得过于投入，这会儿又分析得头头是道，以至于没有看到傅飞尘在拼命给她使眼色。

　　身后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怎么？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叶梓立刻把笑声吞了回去，正襟危坐，不敢回头，双脚点着地，电脑椅一点点地向她自己的位置靠近，眼看就能碰到她的笔记本电脑，一瞬间椅背被人攫住，然后轻巧地顺时针一转，叶梓被迫迎上了任平的目光。

　　意料之外，任平似乎没有什么愠怒的神色，他神情淡淡的，一如平常。

　　叶梓艰难地摇摇头，说：“没有，没有，一点也不好笑。”

　　任平点点头，任由叶梓睁着眼说瞎话地把事情糊弄了过去，傅飞尘快速地收拾东西退场，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椅子上的叶梓，和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的任平。

　　“你的书还了吗？”

　　叶梓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顺地说：“没呢，昨天回去那么晚，还没机会去还呢。”??“那明天我送你去图书馆还书。”

　　叶梓被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慑，道了声“好”，又后知后觉明天是礼拜六，和老板一起去图书馆，这不就是变相加班！

　　叶梓刚想变卦，任平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手上轻轻地使了点力气，电脑椅又划了一道弧线，连带着高高抬起双脚的叶梓，在原地又顺时针转了一圈。

　　晕乎乎的叶梓脚尖点地，把自己停了下来，望着老板上楼的身影，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坏。

　　叶梓想，如果把明天的图书馆之约当作一场约会，可能比起加班更让人好受些，这样想着，叶梓也莫名地感到一阵轻快。

　　第二天早上九点，任平开着车如约出现在小区楼下，给叶梓发了消息，静静地等待。

　　任平很难说清他的感觉，遇见叶梓可能只是一场意外，但是留下她，却出于他的本愿，和或多或少的一份私心。

　　她能去哪里呢？还有哪里可以像他这样给她庇护呢？抱着这样的心思，勉强她留下，于是为了她习惯了早起，放弃了泡面，生活方式的巨大改变也没有什么不能习惯的，明明一周有五天能见面，还见不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眼巴巴地周六约人家出来，他的心思，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悸动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晚上，直到他偶尔间刷到了《大漠侠客》宣传的新闻，以他对娱乐圈匮乏的了解，也认识其中男主角的扮演者——蒋方兴，他知道他们起于微末之间，年少时相识的情谊。

　　叶梓是抱着什么样的念头借阅的原著，其中蒋方兴的影响有多大，他不敢细想，但蒋方兴这个名字像一盆冷水一样浇灭了他原本炙热的心情。

　　叶梓向来准时，也不喜欢别人等她。一收到老板的消息，她就愉快地下了楼。

　　读书时叶梓忙于拍戏和学习，并没有机会暧昧或者恋爱，但也听闻班里的情侣会打着去图书馆自习的幌子偷偷约会。

　　既然是图书馆约会，那自然要精心打扮，她选择了一身海蓝色水手服，年底的天还是有些微凉，但还是咬牙配上白色中筒袜和黑色玛丽珍鞋，以至于出了家门一路飞奔，自然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寒冷激起的鸡皮疙瘩才慢慢褪去。

　　叶梓坐定后的第一反应是去看任平，任平看到向他奔来的叶梓，心不由主地漏跳了半拍，但面上只挑了挑眉，调高了车内的空调，贴心地把风口转向她裸露的双腿，期间不发一言。

　　叶梓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老板像春风一般和煦，今天不知怎么的阴沉沉的，让她想起刚认识任平的时候，总是疲惫困顿，一副对人类社会没有兴趣的模样。

　　她好奇地凑近了打量任平的脸，眼下一片青灰，隐约还能看到青色的胡茬。

　　“昨天又熬夜啦？”

　　任平侧了侧身子，扭过头拉开和叶梓的距离：“在调适那个音游的自由模式，睡得晚了点。”

　　“哦。”叶梓撩起长发，试图通过手上的动作掩盖她的不自然，她早起画了两个小时的伪素颜妆，狠心受冻，就为了搭配这套衣服，熬了夜的人眼里就看不到美少女了吗？

　　任平思虑重，没多在意叶梓的沉默。

　　搭公车辗转要折腾一个多小时，开车15分钟就到了。到了图书馆，叶梓整个人都更加不自在了起来。

　　坐在图书馆里的少男少女，大多打扮成熟，有大T恤、破洞牛仔裤配金属项链的暗黑风，也有雪纺连衣裙的淑女风，唯独没有叶梓这样把学生元素穿在身上，摆明了装嫩，又额外显眼，坐在读书区的学生们都看向她的方向。

　　叶梓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包。

　　任平拎起包提手的另一边，叶梓下意识地放了手，他低头看了眼叶梓：“我帮你把书还了，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借的。”

　　叶梓摇摇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任平身后。

　　他失笑，拍拍她的肩膀：“因为你今天很好看，所以大家都在看你。”

　　任平没有胡说，叶梓身上的制服并不显身材，却被她穿出了前凸后翘、盈盈小腰一握的即视感。还有格外亮晶晶的眼睛，小脸粉扑扑的，含羞带怯地看着你，比周围这一圈装大人的小孩，更像还没走出校园这个象牙塔的纯真女学生，还是最最好看的那一个。

　　叶梓还是头一回听任平夸她漂亮，眼睛都亮了，更加寸步不离地贴着他，保持着微不可见的一拳距离，走在他的身侧。

　　任平在自助机器处扫描，掏出手机把超期的钱结清了，又环顾四周，都是状似在学习的学生，咬着耳朵眼神往叶梓身上飘。

　　他再问了遍叶梓：“真没有要借的书了？”

　　叶梓坚定地摇头。

　　“我开车过来看到附近有个咖啡馆，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吧。”

　　“好呀。”

　　二人走到门口，任平停住了脚步，还没等叶梓问，唰地就把身上的灰绿色套头衫脱了下来，连带着底下的白色短袖也掀了起来，隐约露出精瘦的腹肌，叶梓看得目不转睛，没想到老板看着瘦弱，身材原来这么好。

　　也就几秒钟工夫，任平拉平了衣服，把那件套头衫递给叶梓，说：“虽然就几步路，但是外面冷，你穿上吧。”

　　图书馆暖气打得并不高，叶梓冷得都有些发抖，也就没再客气，小心翼翼地撑开衣领，避开脸上的妆容，把套头衫穿在身上，在任平身上很很合身的上装，套在叶梓身上却成了件裙装，完全遮住了她的百褶裙，袖口空荡荡，但是带着任平体温的衣服很温暖，好像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一点点驱走了她身上的寒冷。

　　她道了声谢，却对上任平疑惑的目光。

　　“你今天化妆了？”他这么问是因为叶梓嘴上不像平时那样红艳艳的，看不出什么化妆的痕迹。

　　叶梓提起空荡荡的袖子，笼住任平光裸的左手手臂，勉强把他抱在怀里似的拥住他，往门外走去，嘴上嚷嚷：

　　“哎呀哎呀，别管这些了，赶紧去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