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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邪神的游戏(三) ...

  •   一根根散落的黑羽呈现紫蓝色金属光泽,很容易让人想起乌鸦。

      在这个庄园,乌鸦绝不是好征兆:暴/露求生者位置的是它们,分食求生者尸体的也是它们……如果这是乌鸦的羽毛,不对,无论是哪一种鸟类的羽毛,都会给我带来无边无际的不安。

      ————毕竟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以及为什么我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一个寒颤后,我连忙将那些黑羽收好,拾缀拾缀就出发去找奈布和特蕾西。

      半路我遇见了奥尔菲斯,他见我行色匆匆,说我要是忙的话,他就等一下再讲。

      我心想这去找奈布还不知会耽误多久,便勉强神色自若地笑:“还好,怎么啦?”

      “我有礼物想给你。”

      他将一个小巧玲珑的盒子放到我手心,我打开一看,里面满是珍珠的炫目光泽:这是一条珍珠项链,以及配套的发卡、胸针等首饰。

      显然价格不菲,圆润的表面洋溢着华美的紫光。

      因此我吓得手抖却又不敢抖:“这,这太贵重了!”

      “没关系,这是你应得的。”奥尔菲斯取出了那条珍珠项链,“其实你帮了我很多,我应该有所回报。之前看见你的旗袍后,就觉得这样搭配会很不错。”

      我听得一头雾水:“我哪里有……”

      他让我稍安勿躁:“我是个小说家,你知道的,但说来惭愧,你进入庄园的时候,我已因灵感枯竭而处在瓶颈期很久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这种情况。新作广受好评、稿酬丰厚————所以我怎么也得感谢你。”

      说完奥尔菲斯绕到我身后,将项链系在我的脖子上。我下意识地想说“自己来就好”,但一动他的呼吸就挠痒了我的脖子,只好乖乖地任其操作完。

      “很不错。”系好后他倒回几步欣赏并称赞,“与你暖阳似的肤色相得益彰。”

      我平时不怎么戴项链,现在多了一串珍珠后,凉凉的触感从脖子传遍全身,要我简直都忘了该怎么站:“在庄园还可以出版到外面吗?”

      奥尔菲斯似乎对我的关注点忍俊不禁:“只要不涉及庄园密事,夜莺女士会帮忙的。”

      “哦,哦。”

      “那我的打扰就到此为止,很高兴你能喜欢。”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连忙告别了奥尔菲斯。

      “这是?”

      一开门见来者是我,奈布就眼神犀利地注意到了项链。

      “是刚刚遇到奥尔菲斯送的……”

      他把着门不让我进去:“他送你这个干嘛?”

      我可不敢不说清楚,一五一十地表示,这是他感谢我带来灵感的酬劳。

      奈布依旧脸色狐疑,但好歹把我放进屋了:“你没给他说漏我们在做什么吧?”

      我立刻想起这人的千叮万嘱,吓得对天发誓:“没有,绝对没有!他压根也没问我去找谁!”

      “行吧。”他话锋一转,“昨晚你去哪了?”

      我一愣:“我就是为此来找你的啊?”

      说着我赶紧取出那些羽毛,放到奈布面前:“我想不起来和你跳完舞之后的事情了,醒来已经在卧室,床上多了这个……”

      “咚”的一声,奈布忽然一把拍在桌面上,震得那些羽毛都掉了一地。

      我则被吓了一跳,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他瞪着我,眼神凌厉得近乎凶狠:“缪斯,你再想想,能想起什么说什么!从我们跳完舞开始!”

      我半晌才找回声音:“想不起来了!我,我只记得自己醒来时眼角有泪水,然后,然后我感觉自己出现疑似宿醉的症状,发现了羽毛……”

      “没了?!”

      我快急哭了:“真想不起来了!我骗谁都不敢骗你呀!”

      奈布忽然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重新看向我的眼神缓和了不少,但还没达到友善的程度:仿佛他在竭力掩饰即将爆发的情绪。

      随后他收回目光,兀自将羽毛捡起来:“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先去找特蕾西忙吧,我有事就不去了。”

      一直到我和特蕾西吃完饭,奈布都还没有出现,眼见餐厅就要关门了,我想了想还是给他取了一份,端到房门口。

      “奈布你在吗?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拿进来吧。”

      我进了屋,昏黄的灯光下奈布头都没抬:“放在桌子上。”

      我勉强在桌子上找到块空地,把餐盘搁好,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许多条线勾连交错,像极了传说中的情报网,而那些字是陌生的语言。

      奈布抬起头,我问:“这是我可以知道的事吗?”

      他点头,然而答了跟没答似的:“我写的廓尔喀语,一旦进入较深的思辨中,采用与生俱来的母语能帮助我分析。”

      说完他就打发我走了,关门以前,我听见身后传来了很沉的声音,既像是祈祷,又如同发誓。

      他说:“缪斯,我不会害你。”

      ……

      .

      .

      .

      神出鬼没几天后,我终于在游戏前又见到了奈布。

      彼时我正要进入等候区,一只手突然从后面按住了我的肩膀。

      “奈布!”

      “缪斯。”他颔首,靠得很近,对我悄声说,“这轮游戏我们是队友,开始后你要尽快与我汇合,这是我的计划安排,听明白了吗?”

      “好。”

      然而他非要我发个誓,这才松了手与我一并进去。

      已经队友有一个在等着了,我们到后不久,最后一位队友也来了,是奥尔菲斯。

      他在我身旁落座,哪怕游戏在即,笑容轻松依旧:“祝你好运。”

      我感觉自己的坐立不安也稍好了些:“你也一样。”

      话音刚落,坐在我另一边的奈布就轻咳了一声。

      我:?

      我还没来得及转头看他,就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们通通被传进了游戏场所。

      这是个有双层大房的地图。

      我很走运出生在制高点,远远地能瞧见奈布,便往那个方向跑。当然路上我还是要留心监管者的:差不多到楼梯时,我看见了监管者怪诞骇人的影子印在远处小房的墙壁上,是那个“噩梦”。

      我不安地吞咽,再深吸口气,让自己别发抖,将步伐放得更为拘谨。

      等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尽头,我碰上了找过来的奈布。

      我们出生点距离并不短,重逢耽误了修机时间。因此我发问了:“我们要怎么做?”

      他拉低了帽檐,抓起我的手臂登上楼梯:“来。”

      我就又被拉回了出生点,位于二楼的破洞口。楼还挺高,寒风卷着乌鸦的嘶哑灌进了我们的藏身处。

      奈布在这里停下,然后回过头,风吹拂着他束好的发尾。

      此刻天空是苍白的颜色,而他的眼睛是唯一的蓝。蓝色是一种理智、决心,以及冷静。

      他对我说:“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求生者内部并不安全,未知的、绝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暗处盯视我们————枪已经造出来了,来游戏前,特蕾西完成了最后的调试:有些人,该被找出来了……”

      说到这里,奈布忽然抓住我的手,蓝眸迸发出摇撼不动的意志力:

      “缪斯,相信我这一次!我比你更早地在这里生存,了解很多你还不太了解的情况————相信我,我已经掌握一个需要验证的真相,无论接下来我对你做什么,你绝对不会有事!”

      我怔怔地点头,旋即骤然感觉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仰————他直接把我推下了二楼!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迅速变小、远去,风在耳畔猎猎作响,而坠落是转瞬的事情:再回过神时,我已经被一双胳膊稳稳地接住,后知后觉自己突然陷入险境、又紧接着回归安全了。

      接住我的人是……目光往上,我见到了奥尔菲斯。

      “谢……”我被他扶着,慢慢放到地上,腿有点发软,但还好能站稳。

      奥尔菲斯转过头看向楼梯处,奈布正不动声色地跑下来。

      随后他直接拦在了我与奥尔菲斯中间,并且又把我一推,要我不得不后退几步保持平衡。

      稳住重心后,我听见了奈布对奥尔菲斯冰冷的质问声:

      “为什么你远在地图那一头,还能这么及时地赶过来?————或者说,为什么,你,从不和‘噩梦’同时出现?”

      安静。

      “……过来。”

      我以为奥尔菲斯会反问奈布“你什么意思”,可是,奥尔菲斯却答非所问,目光越过雇佣兵,落在了我身上。

      小说家的手朝我伸出一半,发出到他身边去的召唤。

      而经历过这慌乱后,我也听懂了某些细思恐极的东西,不知所措地紧抓着奈布的衣服,似乎这样能给自己增添勇气。

      见我不听,奥尔菲斯加重了语气,那是与以往温文儒雅截然不同的、上位者的命令姿态:“缪斯,你宁可相信这个人吗?相信这个三番五次加害你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不反驳奈布呢!”说完我将双手交叠于腹上:那里有恐惧引发的又热又酸的搅动,如同吃了毒药。

      听见我拒绝,奥尔菲斯的神情彻底转变为阴郁。

      而经过这一阵刺激,被遗忘的舞会之夜,突然如同潮水般翻涌进了我的脑海。

      我明白过来为什么我的床上会出现诡异的黑羽了————让我万劫不复的,不是一封开头“致缪斯”的庄园请柬,而是名为奥尔菲斯之人为我系上珍珠项链时,若即若离地擦过脖子与耳后的呼吸。

      那晚他用这种呼吸封住了我的嘴唇。

      舞会之夜酒意上头的冲动,要我对奥尔菲斯的好感到达临界值,剧烈反应成了芳心相许的缠绵。

      而现在,随着奈布揭露这个人的真面目,奥尔菲斯也在刹那沉默后,如同承认了一般,渡鸦聚集在他的上空盘旋。

      最后我眼睁睁看着,这个斯文俊美的青年在鸟类恐怖嘶哑的怪叫声中变回了形态可怕的屠夫。

      怪物的瞳孔闪烁着猩色红光,完全攫住了我与奈布两个捅破真相的人。强烈的压迫感要我难以呼吸,只有奥尔菲斯在慢条斯理地欣赏求生者的痛苦。

      奈布的手在身后交握,我发现他偷偷取出了不知怎么带进游戏里的枪————从他那紧握着枪柄的手指上,可以猜到此刻他眼神里流露的警觉和决心。

      这时,奥尔菲斯对奈布发出轻笑:“我欣赏你为侦破而不择手段的态度,可惜你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不仅是屠夫,更是欧利蒂斯的主人。”

      “啊————”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发出惨叫,猛地抓起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将其扯断,珍珠噼里啪啦地坠落一地,脖子被勒得生疼,但我没有感觉。

      因为我发现心里的温情,不及现在我心里的痛苦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一直以来,我都被蒙在鼓里,迷失于他虚伪的假面;一直以来奥尔菲斯以恶劣的嘲讽态度制造我们的倾轧挣扎……

      这种想法折磨着我,使我不计后果地将他送给我的首饰全部扔到地上,然后再也不见!我这么想着,随即转身就跑。

      我跑出大门,被遇害队友的遗骸绊到脚差点跌倒;我离开了游戏地图,继续跑,直到肋骨发疼,只好半走半跑,等疼痛消退才再度奔跑。我变得无法思考,只知道要将奥尔菲斯抛在身后,不断往前跑。

      我的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脸被风吹得冰冷僵硬,最后,疲累使我放慢了脚步。

      我来到了曾经被奈布推下去的水池边。

      ————虽是个景观池,但它不算浅,有那么一会儿我真的考虑跳下去。

      可是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幽深的水面上后,对死亡的恐惧重新换回了理智。

      我想到了奈布,开始自责自己的自私和冲动:即使他比我强,但我怎么能抛下同伴,留他一人直面幕后黑手呢?面对怪物,奈布遭遇不测的可能性……

      就在雪上加霜的胡思乱想要我浑身冰冷的时刻,身后传来了熟悉的一声叹息,我回过头,惊喜地看见了雇佣兵全须全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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