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恋骨（无极同人）》水弘雨非

6、第五章 鲜花盔甲

　　轻轻合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张脸。那张娇笑的脸。
　　她会在夜半时分，只着罗衫锦袜，从王的身边离开，带着一身海棠花香，穿过层层宫墙，来到他的怀里。
　　那张脸，近在咫尺。
　　他却再也不能触及。
　　“母后在海棠树下向神祈求百日，神终于动容，”他还能看见她倚在自己怀里笑着陈述：“给了注定无嗣的母后一个孩子——那就是我。”
　　“你是额外的神恩吗？”
　　“也许是吧……”她慵懒的笑意倦倦，她柔软的青丝在他胸前抚过，“我是母后求来的神赐，是海棠树下的礼物。”
　　“所以，我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孩子。”
　　一件礼物。
　　她本身就是一件礼物。
　　母后会不会后悔？后悔用一生的安逸知足，去换取暂时拥有的一个孩子。
　　“她不会长寿，死后不会有坟冢，”满神给的恩赐，附上的是沉沉的代价，“连她的脸，都不属于她。”
　　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属于尚未降世的生命。
　　拥有这张脸的主人降生之前，她就会消失。
　　如同海棠花，盛放到极致，刹时萎谢。
　　为什么母后会答应这样苛刻的条件？为什么为了拥有这样短命的她，亲手奉上自己平和的一生？
　　直到被这个男人拥在怀里，她才开始懂。
　　想要为他留下子嗣，想要与他共同拥有一个孩子。想要……
　　然而，她没有权利要。
　　不可否认，她恨着没有权利要一个孩子的自己。继而，恨着远在砂国，诞下自己的母后。
　　最恨的，是那答应下母后无理要求的满神。
　　她是礼物，是满神给母后的礼物，也是砂国给王的礼物。
　　从来没有人把她当成“人”来看待。
　　砂国的臣民称她为神迹，为的，是在她出生时，举国盛放的海棠。
　　除了母后，没有人知道，那是满神的警示——不要忘记她亲口承诺的代价。
　　王将她当成会笑的风景，在人前展现。
　　只有这个拥抱着她的男人——她丈夫唯一的儿子——将她当作人来看待。
　　她想要为他生下孩子，为了他。
　　她想要他的孩子，想到快发疯。
　　“你和你的母亲真像。”微微笑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长发飘扬，“你们都想要孩子。”
　　不必问，她也知道这是谁。
　　让她出生于世上的神。
　　掌控一切的满神。
　　海棠眯起明眸，无声地注视着眼前的神祗。
　　“我知道，你在恨我。”满神那样志得意满地笑着，“所以，我让你拥有你想要的孩子，作为补偿，可好？”
　　海棠娇艳的唇轻张着，不置可否。
　　母后放弃了一生的祥和，才从她手中求得孩子。这个神怎么会那么轻易就给她最想要的东西？
　　满神早已看破她的心思，轻声细语：“你不信我。那也无妨。我和你打一个赌。”
　　“什么赌？”
　　“我给你一个孩子。若你能在他出生之前亲手摘得一朵粉色海棠，就算我输。”
　　“王城外，十里亭北，就有一株盛放粉色海棠的海棠树。你若能在孩子出生前，亲手摘下一朵海棠，就算你赢。”
　　海棠的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只要你摘得那树上的粉色海棠。”满神许着神的承诺：“不过……若你没有在孩子出生前，摘得那树上的海棠花……我要你付出一个小小的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
　　宽大的广袖掩住满神扬起的唇角：“我要的，是光明选择爱的权利。”
　　“选择爱的权利？光明？”海棠疑惑地抬头：“我不认识……”
　　“你会有机会认识的，”满神蛊惑着，“相信我，你会有认识他的机会的。”
　　“你愿意吗？用他选择爱的权利，赌你要的孩子。”
　　那是多么甜美的诱惑，海棠无法拒绝地接下了赌约。
　　这一切，直到海棠将赤金海棠发簪交到他手上，他才知道——她已经注定要输，身怀六甲的女人，绝对无法逃出王城。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那个名叫光明的人。
　　她将无法亲传的歉意聚于这簪上。
　　能做的……只是如此而已。
　　神，永远知道人心底最深的渴望是什么。
　　海棠不能拒绝满神如此诱人的条件，大王子亦然。
　　无欢出生的那天晚上，满神出现在他的面前。
　　双手奉上的盔甲缀满芬芳馥郁的海棠花——洁白的海棠。
　　“这件盔甲可以让穿上他的人所向披靡。穿上这件鲜花盔甲的人，将会成为你最重要的大将军。”满神的笑意淡淡，“循着海棠花香去找，你会找到他。”
　　“只要有他在，你就是王。你会拥有无上的权力，有史以来最广阔的疆土。”
　　“因为他，你能拥抱最美丽的女人，享不尽的财富。”
　　“但是，鲜花盔甲的主人，会杀了王。”
　　大王子的视线定定地落在雪白的盔甲上，久久。
　　“你是说，我的大将军会杀了我？”
　　“你找到他，让他穿上这件鲜花盔甲，他的忠心会让盔甲上所有的海棠转为艳红。永不褪色——就像他的忠心永不更改。”满神撤回双手，鲜花盔甲沉沉地落在大王子臂膀上。“但是，鲜花盔甲的主人会杀了王。”
　　“他既然忠心，永不更改，怎么还会杀我？”
　　满神看着他收紧在怀里的盔甲，悄无声息地抿住唇：“要不要，打一个赌？”
　　“若鲜花盔甲的主人没有杀你，你将永享我许诺的这一切，直到天年。”
　　“但，如若鲜花盔甲的主人杀了你……我要你答应我一个很小的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今晚出生的孩子——那种名为‘信任’的感情。”
　　大王子怔愣地发问：“今晚？海棠的孩子？”
　　“你觉得自己会输吗？”依旧是蛊惑的语气，在空旷的殿中回荡，“就算你输了，我要的，也只是那孩子的‘信任’，并无其他。”
　　只要让穿上这盔甲的人忠心不二，这赌，他就胜了。
　　要拒绝这样唾手可得的胜利，真的很难。
　　大王子尊贵的头，沉沉地点下。
　　窗外，马蹄声踏破沉寂的夜，将新王的追忆打断。
　　“少将军光明凯旋回来了！”
　　“少将军光明灭了砂国，凯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