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章 幻灭虚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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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人，是光明。那张已经略显苍老的脸上，还有着无欢看不明白的痴情——对谁？倾城么？
很想问一句：光明，你也懂什么叫“情”么？
若懂，当初怎么会背弃我的信任？若不懂，你这一脸痴情，是不是另一场卖力的表演？
很想问，蠕动了双唇，终是咽成了无声。
罢了。从此再没有光明了。昆仑不再是光明的奴隶……这也就够了……
海棠花四散，一声不相衬的金石之声打破了这片寂静。无欢回过头，行动先于思考，握着的刀脱手向着声音处飞去，重重地嵌入海棠树干。
倾城还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个只会添乱的女人！
尚来不及说出一字半句，一根鲜红的绳索卷来，缠上他纤细的脖子，将他拉到树旁。迎接他的，是他自己的刀。那锋利的刀刃，划开血肉，直刺入他的心脏。
是昆仑！
竟是昆仑！
很香。血的腥香，无欢的海棠残香，及四周海棠花瓣里散发出来的甜香，混杂在一起，香得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然而，刀，已经由自己亲手送入了无欢的胸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应该已经倒下的无欢，却撑着坐起身子，鲜血模糊的脸上，还带着一抹让他看不懂的笑。
真的——想要杀了这个人吗？
自己想了他一辈子，念了他一辈子，也——爱了他一辈子，到头来，只为了杀了他？
昆仑的眼，定定地看着无欢那张让自己痴恋的脸庞，所有的勇气都变成了悲哀。
从来都只想要让他快乐，让他幸福，最后却不得不亲手杀了他……
无欢，灭了雪国。
无欢，逼死鬼狼。
无欢，杀了光明。
昆仑知道无欢做了多少不容于世间的事，却无法用这些说服自己不去爱他。
能做的，只是杀了他——然后，任由他握紧刀柄，将染着他鲜血的刀，再送入自己的胸膛。
微笑着，看着他。只看着他。
不管天上地下，无欢，我们一起走。
“他们要死了，去看看他们。”无欢以刀解开束缚倾城的绳索，拚着最后一口气，恨恨地说道：“你还是……得不到……”
是的，昆仑是他的。那无怨无悔甘愿与他共下黄泉的眼，他看明白了。
昆仑的死劫，是倾城。
可是昆仑的心，从来都是他的。
够了……
对他而言，足够了。
直到倾城柔软的身子扑过来，昆仑才如梦初醒。
无欢死了。
无欢真的死了。
可是自己还活着！
生命，像已经倾翻的杯中水，飞速的流失，但尚未干涸。神智，反而因此更清晰了起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满神答应过他……答应过让他保护无欢，让无欢快乐……
“记住，无欢的未来与倾城紧紧相连。如果你能让倾城有另外一次选择的机会，无欢……就会有另一次人生。”
满神给他的最后指示，他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不应该会这样。无欢，会有另一次人生的！
只要——倾城有另外一次选择的机会！
黑袍就在眼前。那件可以穿越时间，驰骋天地的袍子。
原来，满神的话，是这个意思！他明白了！
“不要死，我们一起回家吧。”倾城的哭音在耳边徘徊，可是光明想听的，不是她的声音。
想再看一眼无欢，想再看看他，只要他安好……
“不要死，要好好活着。”
无欢，无欢，无欢。
他们说，人到了临死的时候，脑海中剩下的影像，是这一世最在意的人和事。
光明看到的，只有无欢。
他看不到自己取下黑袍披裹于身的昆仑，看不到皇城四周那渐渐蔓延成墙的水……再也不会看到了。
“我要给你另外一次选择的机会。”
倾城紧紧揽住昆仑的肩膀，近得几乎可以听到他那急促的心音——不是为了她。然而她不在乎。这个男人，这个她永远不会明白的男人，答应她，要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命运可以改变，倾城，就像时光有时倒转，春天雪花飘飘，生命可以从头来。”
从头来……
如果一切从头来，她不会接受满神的“馈赠”，她会认认真真爱一场，感受一次活着的欣喜，粗茶淡饭，和那个人……
远处的极光斑斓闪烁，就像她的衣袖。
衣袖？
“昆仑！”她失声：“我……我……”
似乎有流星划过眼帘，昆仑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呼唤，一切归于平静。回头望去，背上那粉衣长发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海棠花？
满神看到自己的衣袂无风自扬，在眼前化成片片海棠花瓣，消弥于无形。抬起手，那已然苍老的肌肤，也开始显现出不应该出现的光点，一点一点，碎开。
“无极……”她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微不可闻。徒劳地想要去扶，却只能感受到那些粉末，从自己手掌中滴落，消失。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要消失的是周遭的一切，还是自己？分不清，无力细想。
“为什么……会……这样……”
她最后看到的，只有星星点点的光，满天飞舞的海棠花瓣，和她守护了一世的无极——化为虚无。
“你的无极，毁了哦！”无比欢快的下结论，他面前已经放下完整的十颗棋子和两颗裂痕斑驳的棋子。一绺青丝随着少年的笑，滑下肩头，停在棋子中间。
“……我知道……”老者的不在意，到底还是没能装到底。眉头打起了结。
“愿赌服输！”
“自然！”
这是一种名叫“无极”的棋局。说是棋局，却不用棋盘。双方皆持有十二枚棋子，各自以灵力开出一个世界——名为无极的世界——将十二枚棋子悉数放入其中，化为生命，将无极从最初的混沌建设到繁华，在十世轮回后，棋子会离开无极，回收较多完好棋子的，便是赢家。
越是简单的规则，实行起来，就越难。
入了无极的棋子，便不再是死物，有了悲喜、爱憎，一切行为都由他们自己决定。所谓完好，就是要尽可能地不让棋子互相残杀。无极中的其他生命，无法伤到棋子的本体，会让棋子有所损伤的，只有同为棋子的彼此。
所以，最初的放置决定了最后的结局。最好让他们十世皆不相见，不相见，就不会有相杀——只是，这样的情形从不曾真正出现。不论将他们分隔多远，他们依然会被彼此吸引，一世世慢慢接近、牵制、相爱、相杀。
老者这一局损失惨重，原以为可以完整回收十二子的，却没想到有三颗在最后一世因为无极中一个女子的私欲被牵扯到一起。
“说吧，你要什么？”老者看着自己面前最后那三颗几乎裂成两半的棋子，为这意料之外的败势郁闷得无以复加。
“嘛……我想要……这三颗。”少年的指腹缓缓摩挲着老者死盯着的那几颗棋子，认真地说。
“啊？这三颗已经毁了。”
似有似无的笑，在少年唇角绽放：“嗯，我就是想要这个。”
老者的眼里有着深深的不了解，不过作为赢家，他要的不是自己炉里的金丹，不是后院自己种植的时之果实，只要三颗已然成为废物的残棋，给他又何妨。
“好！拿去吧。”
看着老者松开眉头，一派轻松地转身回家，少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伸手引出灵力，作出一个无极——和之前化作粉末的那个完全一样。将三颗棋子放到它们最初的位置。
“这一次，没有满神，所以，也不会有倾城。”他顿了顿，自嘲似地笑了，“没有她们，你们就真的能不再相杀了么？”信手移了某颗棋子的位置，低声道：“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指尖轻抬，整个无极轻轻飘起，停在少年面前。他凝神看了许久，拂袖让它继续往上。
视线，一直追随着它，直到它没入云端，再也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幻灭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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