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恋骨（无极同人）》水弘雨非

3、第二章 永不言败

　　整整一个晚上，禁军疲于寻找那位诞下小王子的王妃，直到天明都没有收获。
　　光明静静地守在那个不哭不闹的小王子身边，想着与心脏只是一衣之隔的那朵海棠花。
　　告诉谁，都不会被相信吧？他无力地笑着。谁会相信王妃自尽？更惶论化为一朵海棠花。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若不是这朵海棠这样真实地在怀里，若不是那把匕首……
　　浓郁的海棠甜香中，他更用力地握紧藏于袖中的黄金柄。
　　“您说……那王妃会不会已经逃出王城了？”
　　“什么？”敛回心神，光明将视线定在眼前和他一同看护小王子的同僚身上——与他年纪相仿的一个禁军。
　　那禁军的脸上似乎生来就带着笑，甜得发腻的那种。此刻笑得更是眼眉都眯在了一起：“我找到小王子时，他应该已经出生多时了。原说一个才生育完的女人，应该跑不远。可您看，天都亮了，还没有找到。”
　　生育？对啊！难怪他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王妃到军营里时，应该才诞下王子不多会吧？产后的女人都那样冰肌无汗么？那身形也不像是才生完孩子的模样啊！
　　她口口声声说着要离开。初为人母，她不想着照看自己的孩子，却只想离开？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谜团是他没有想通的？
　　左手成拳用力地扣上脑门，却无法将那越来越浓的迷雾驱开分毫。
　　“您没事吧？”
　　同僚的体温随着搁上他肩头的手传来。光明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没什么……嗯，也许是已经逃出王城了。”
　　为了掩饰自己下意识的避让，他弯腰抱起安静得不像婴孩的小王子。
　　只是一个甫出生的婴孩，完全看不出像父亲还是母亲。双眼微眯，他正勤快地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
　　体温又靠过来，那双手再次搭上光明的肩：“很可爱的孩子，是不是？他的母亲怎么那么忍心，把他抛下？”
　　真相在喉咙口打转，几近冲口而出，又被他强行咽下。
　　“入宫五年，难道她还不知道大王子的手段？王有那么多妃嫔，为什么只有大王子一个子嗣？她要逃也不知道要带着孩子一起逃么？”
　　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让光明的眉头拧出一个川字。这个男人实在很让人生厌。此刻，光明终于开始庆幸自己所住的军营内没有这种男人存在。
　　“宫里的情形，你很清楚啊。”再次避开那双手，他嘲讽出声。
　　悬空着的手收势一揖，抬起的脸上仍是无法让人看得顺眼的笑：“过奖，身为禁军，了解宫内事项也是职责所在。”
　　挑起一道眉，光明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这个男人。
　　不高，不胖，撇开那假到不行的笑，他有一张还算端正的脸。估计比自己小上一、两岁。看衣着，还是比自己低一级的普通军士。
　　“你叫什么？”
　　“也力。”
　　“哪儿人？”
　　也力看了他一会，恭敬地低下头：“和您一样，海天人。”
　　海天，与雪国遥遥相对的一个小国。本身并无谷物出产，国民所需饮食皆需他国供给。与砂国一样，他们也需要献上求和的“礼物”。没有美貌的公主，他们献上的，是国中壮丁。
　　每年，数以百计的海天成年男子被献来王城。体格健壮的，入军为丁；稍差些的，留在宫中当差。如此一来，海天就算想要挑起战事，也会因为无兵将可差遣，力不从心。这些海天国的兵士则因家国仰人鼻息，兢兢业业不敢有反叛之意。日积月累，现在海天的士兵已经成了“忠心不二”的代名词了。
　　话虽如此，历代的王仍旧不会真正重用这些忠诚的海天士兵。光明入军六载，军功无数却只能小小晋升两级时，他就明白。自己有再卓越的才华也只能埋没。
　　因为他是海天人。
　　海天的人，不会让王重用，做不到将军。永远。
　　同病相怜的感觉，让这个也力不像适才那么讨厌。光明腾出一只手，安慰地拍拍也力的肩。
　　不需要语言，他相信也力会懂。
　　“我看到了。”
　　“什么？”
　　也力缓缓地对上他的眼：“我看到王妃进了您的军营。”
　　笑意还在他的脸上，冷得让光明下意识地拥紧怀里的婴儿。
　　“平时王妃出逃时，您总是身先士卒。但今天……”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光明抱着小王子的手，“今天您却久久没有出来。”
　　“你怀疑我？”光明的眼，危险地眯起。
　　“不敢，下属怎敢？”也力弯得像一尾煮熟的虾，“下属只是好奇，为什么会这么巧？您没有出来，王妃却进去了。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小王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您的窗前？”
　　“我的窗前？”光明讶然。
　　他是知道小王子在离他军营不远处被找到，可没想到会那么近。莫非海棠王妃……
　　那句“对不起”又钻入他本已混乱一团的思绪中。他皱紧眉头仔细思量着这之间的关联。
　　抱紧小王子，眉头紧皱。这一切看在也力的眼里，证明的只是一件事——他的猜测对了。
　　“我当然不会多事到去向王告发，这点您尽管放心。”也力谄媚地更靠近光明，“我要的，只是您的一个承诺。”
　　解释其实很多余，在他这样一心认定自己与王妃有染的情况下。光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件奇怪的事，他勉强拉回心神，顺着也力的话接下去：“什么承诺？”
　　“永远不输。”低垂的眼睛里，有着光明看不到的精光。
　　他从来不想当兵，不想来王城。他想要的，只是与他青梅竹马的纤纤一起白首到老。为了这个愿望，他小心地不让自己长得太健壮，以期在那不可避免的甄试中落选。
　　天不从人愿，那一次海天只有数十人年纪附合——多年的壮丁选拔使得海天国民人口下降得很明显——几乎没有例行的甄选，他们就被送来了王城。
　　他还记得临别时纤纤满脸的泪，还记得自己满心的不甘，以及那个在夜半时分，出现在辗转难眠的他面前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身雪白，长发无风自扬。她笑得无比温柔。
　　“也力。”她整个人飘浮于空中，“纤纤死了。”
　　他还记得纤纤最后哭泣的模样，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纤纤怎么会死？他笑。
　　“你不信。”那女人笑得诡魅，“无极会让你马上看到结局。”
　　身边的景物瞬间变幻，海天的绿，一望无际的绿——可笑的绿，是植物，却不能供给这片大地上的人们饮食。
　　“不要！不要逼我！”那抹熟悉的倩影从绿色中显现出来。
　　“纤纤？”他试探地伸手，无法触碰到那心爱的身形。
　　“爹娘也没有办法，也力这一去，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你还是听我们的，去吧！”
　　身后，是纤纤母亲颤着音的规劝。
　　“不！我不要！”
　　“家里已经要揭不开锅了，难道你忍心看着爹娘和你一起活活饿死？”
　　“你们不能这样做啊！将我卖给那种人……我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纤纤无力跪倒在他面前，那盈盈的眼，直直地望着他。
　　他听到自己心脏沉重的跳动声，他张着嘴，却什么都不能说。
　　纤纤的父母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卖给海天的首富，已经不是秘密了。以前他就为此不惜负债、借款给他们花销，让他们暂时相信他也可以支撑他们的生活。
　　“也力这一去，是再也不会回来的……”
　　空空的话音在耳廓反复回响，他感受到的，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无能为力。
　　身后，什么回应也没有。
　　在海天，有钱，比什么都好。
　　纤纤并不是家中独女。
　　一声呜咽，纤纤猛地起身向后一纵，水花四溅。
　　“不！！”
　　再次回到熟悉的郊外，他捂住脸庞痛哭失声。
　　“你想要救她吗？”幽幽的声音就在他前方，“我可以给你机会。”
　　“你是谁？”
　　“满神。掌控无极的命运使者。”
　　泪眼中，也力看不清满神的表情：“怎么给？”
　　“我会给她重生的机会，让她永远离开海天。”满神的笑，在一片雾气中，竟有了几分残忍，“你只需要答应一个很小的条件。”
　　“我要你去找与你同行的一个男人，他叫光明。你只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承诺，一个永远不败的承诺。”
　　“纤纤会因为你，重生。”
　　“如果我不答应呢？”
　　满神依旧是那样笑着：“你会答应的。不然，纤纤永远不能回到世间。你——舍得吗？”
　　光明，光明。只要这个人一个永远不败的承诺，纤纤就能重生。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
　　“若他承诺之后败了呢？”
　　“无妨，”在她允许之前，他不会输。
　　“你只需要让他说出这个承诺，我便会如约让纤纤重生。她会在海天之外，平静地过一生。”
　　只要一个承诺！
　　“你在说笑？”光明错愕地发问。
　　“莫非，您觉得自己会败？”
　　“不！”没有考虑的答案冲口而出，“我不会败！”
　　从来，他就不想败。他不曾败！
　　也力的唇角拉出更大的弧度：“多谢您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