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是你的同类》词弈

9、嘴替

　　“你们看看吃点什么？”

　　方母也没客气，到底是逃学出来的，惯不得，真就拉着他们俩在警局斜对面的馄饨店凑合一顿。

　　“肉馅大馄饨，不要香菜不要葱不要辣椒，多放虾皮，谢谢妈。”方榆辰一口气报了一长串，又把菜单递给夏词。
　　“少爷。”方堇色没好气的说，“你别吃了，你喝汤吧你就。”

　　夏词笑了下，接过菜单看了看，又说：“那我跟方榆辰一样吧，谢谢阿姨。”

　　方母点点头，招来服务员点了菜后说：“小词也不喜欢葱姜蒜香菜？那跟我们小辰的口味挺像，下次阿姨做了柠檬凤爪，让小辰也给你带点，阿姨做的可好吃了。是不是，小辰？”
　　“嗯嗯嗯嗯嗯嗯。”方榆辰头点的像个拨浪鼓，悄悄凑过去对着夏词的耳朵用气声说，“这句话是真的，因为方女士自己也挑食，于是对于钻研这种不加佐料的菜乐此不疲，下次带来给你尝尝。”

　　方母看着两个孩子咬耳朵：“你这孩子又编排我什么呢？”
　　方榆辰的耳语低沉，气息一阵一阵地呼在夏词的耳根。夏词被这声音闹得耳根痒，不禁往后扬了扬头：“他说您挑食。”

　　“嘁——”方母拨了拨耳边的头发，“五十步笑百步。你是不知道小辰有多挑食——哎对，你们俩不是同桌吗？在学校里一起吃过饭了吧？你俩待久了你就会发现，这倒霉孩子，胡萝卜块要吃，胡萝卜丝不吃；玉米要吃，玉米馅的饺子不吃；小鸡炖蘑菇里的蘑菇要吃，其他菜里的蘑菇一律不吃......”

　　“妈——”方榆辰一脸哀怨地看着方堇色，却听见身边人轻轻笑了一声。
　　夏词说：“我下次观察一下。”
　　方榆辰：“......”

　　馄饨很快端了上来，整张桌子白雾缭绕的，方榆辰把镜框眼镜脱了下来，又挥了挥碗上的白汽。

　　“都让你少带点眼镜，就50度带什么带，到时候眼睛都要变形。”方堇色边念叨边递了张纸让方榆辰垫眼镜底下。
　　“好看。”方榆辰捞起旁边的醋瓶，滴了一点进碗里，又夏词问：“要吗？”
　　夏词想了半秒，把碗挪了过去：“一点点就好。”

　　方榆辰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进去：“够吗？”
　　“再加一点吧。”
　　方榆辰又倒了一点点：“？”
　　“嗯。”
　　“行。”

　　方榆辰把醋放回去的时候，又对上了方母耐人寻味的眼神。

　　“......”

　　低头。火速低头。

　　方榆辰立刻闪躲开了眼神，专心致志地挑着碗里的虾皮，两个虾皮配一个馄饨，一副“你别看我我什么也不会说的”的态度，方堇色看着头疼。

　　“吃完我就送你们回去，你们周老师让我也过去一趟。”方堇色收回了目光说。

　　“没这么严重吧......”方榆辰咽下馄饨，“这不也没闹出什么事？”

　　方堇色冷笑了一下：“我的少爷，你猜猜我赔了那个混混多少钱？”
　　“多少？”
　　方堇色伸出了5根手指。
　　“五百？”
　　“你把脸凑过来让我扇两下我给你五百。”
　　“五千？”

　　方堇色“嗯”了声，“花钱图个清静，懒得跟人家在医院拉拉扯扯地掰扯——”

　　方堇色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夏词把勺子“叮”一声放进碗里：“这钱我会赔给您的。”
　　方堇色挑挑眉：“为什么要你给？”
　　“起因在我。”
　　“方榆辰，你自己说这钱要不要夏词出？”
　　“要个屁。”方榆辰想也没想，塞了一口馄饨给夏词，“吃你的饭去。”

　　“小词，你俩仗义讲义气，我也不宠孩子，小辰为你逃学赔钱进局子，那是你们俩的事，跟我说不着。”方堇色笑了，“我挺喜欢这种少年气，就是下次讲点方法，真折了根手臂我也心疼。”

　　方榆辰毫不意外，方堇色突然提钱就是为了这个铺垫，做妈的不可能让自己孩子吃亏，这五千也不能白出，方堇色是要夏词记得方榆辰的这份情，这些方榆辰都能想明白，就是有点不舒服，这种心机不该用在他和夏词之间。

　　于是又塞了个馄饨给夏词，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勺子和夏词的唇瓣堪堪碰到，方榆辰的手腕就被捏住了。

　　他下意识朝夏词看，却对上了夏词疑惑的眼神：“？”

　　“......”方榆辰挣脱两下收回手，没解释，把那颗馄饨递到了自己嘴里，又听见夏词说：“谢谢阿姨。”

　　被人买了还帮她数钱。方榆辰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问：“今晚夜宵能煮面吗？”
　　方堇色懒得理他，把嘴里的馄饨嚼了嚼，勺子一扔，说：“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

　　方堇色一走，夏词瞬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饿意后知后觉袭来，一碗馄饨瞬间见了底。

　　方榆辰虽然挑，但进食速度奇快，几乎跟着夏词前后脚吃完了馄饨，方堇色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小孩儿坐凳子上如出一辙地伸腿仰头，只不过夏词坐得更直些。

　　“给。”方堇色拎着大包小包的，先递了包陈皮糖给方榆辰，“随手买的。”

　　方榆辰接过来，撕开大包装，抓了一把揣兜里，又拿出一颗，撕了小包装，放在掌心递给夏词。
　　夏词刚含上糖，方堇色就拿了箱牛奶塞进他手里。

　　“阿姨不知道今天你家有没有大人会去学校，但是事情是你们俩一起犯的，只有我们小辰送见面礼不合适，你待会拎着进去，如果你家没大人在里面，你就说这是你妈妈让你带来的，说是给老师添麻烦了。明白吗？”方堇色不是什么市侩的人，但这事必须得做周全，不然夏词没送的尴尬，他们送的也尴尬。

　　夏词看着手里的牛奶，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人为他这么想过，一时之间竟捏不准要推辞还是接受。

　　“拿着吧，小周要不喝就放咱俩中间，我们自己喝，就走个形式，我妈就是不想让你空着手，对比起来太尴尬。”方榆辰含着陈皮糖，语气漫不经心，显得有点痞，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有不这么郑重的解释，才能让夏词收下这份好意。

　　“谢谢阿姨。”夏词冲方堇色笑了笑。

　　“客气了，走吧？”方堇色揣着包，把手上的另一箱奶丢给方榆辰拎着，“重死我了。”

　　--

　　方堇色开车开得很慢，有一种跟旁边电瓶车并驾齐驱的气势。
　　“妈，您驾照上午新鲜出炉吗？”方榆辰靠在椅背上，手上还玩着夏词的头发。

　　“你给人家头发放开，你知道长发洗头多累吗？”方堇色说，“小词你也惯着。”
　　夏词笑了笑：“没事。”

　　俩人跟周瑜黄盖似的，方堇色叹了口气，接着刚刚的话说：“我开那么快干嘛，赶着去学校挨骂啊？我这不得想想怎么面对你们周老师？”
　　“赖我，从前太听话，让您没什么经验，以后争取让您熟练这项业务。”方榆辰笑着开玩笑。
　　“你敢！”方堇色瞪了方榆辰一眼，“下次让你爸来。”
　　“哎——”方榆辰笑着哼了句“世上只有妈妈好~”，闹得方堇色哭笑不得，只能提了提速。

　　等方堇色以龟速抵达学校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了位家长。
　　“妈？”夏词提着牛奶看见黎月的时候，有些愣住。

　　方堇色正从方榆辰手里接过牛奶，听见夏词的声音，自然地上前走了两步，打算上前跟夏词妈妈握个手打声招呼。

　　“您好，我是——啊！”

　　所有人都被黎月清脆响亮的巴掌惊呆了。

　　夏词的左脸瞬间红肿了一片，比较挑染脸上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别说方堇色了，哪怕是有心理准备的方榆辰都没反应过来，周洲更是没想到，刚刚还跟他谈笑风生的夏母会大庭广众下直接动手。
　　唯有夏词自己毫不意外。

　　从前为着女装长发吵架的时候，家里什么东西没被砸过，而黎月女士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
　　“你能不能不干这种让我丢脸的事。”

　　果然，记忆与现实重合，与夏母的巴掌同时挥在夏词脸上的，就是这句无比熟悉的话。
　　“我是不是说过！你别给我干这种让我丢脸的事！”

　　整个办公室噤若寒蝉，还是方堇色最先反应过来。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好好说，小辰，快，去学校那个小卖铺问问，有没有冰块，带小词去敷一下——夏妈妈，这事我听说了，不能完全赖小词，咱们跟周老师一起想想处理的办法。”

　　方堇色上前分开这对母子，又从夏词手里接过奶递给方榆辰：“拿去跟同学们分一分。”
　　说着直冲方榆辰使眼色。

　　方榆辰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弯下腰看着夏词脸上的红肿，不由分说地就拉着夏词走出了办公室，踏出门槛的时候扔下一句：“不是他让你丢脸，是你让他丢脸。”

　　这话说的过分又呛人，方榆辰也不看黎月的脸色，拉着夏词的手腕往小卖铺赶，走到半路才觉得有些心虚。

　　怎么说人家也是夏词的妈妈，血脉亲情横在中间，他一个刚认识两天的同桌这么置喙，实在称不上有礼貌，到底是自己冲动了。

　　“那个......”方榆辰搭着夏词手腕的手心有点出汗，“你别生气啊，我刚不是故意骂你妈的——”
　　“生气什么？”夏词抬头朝方榆辰笑了笑，“你就是我的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