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是你的同类》词弈

10、小贼

　　方榆辰笑不出来，想搀着夏词，但人家被打的是脸，不是四肢，方榆辰有心无力，只能站到夏词的左上方，替他挡住过路人打量的眼神。

　　现在还是小课间，就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路上的人不算多，小卖铺更没几个人，他们却好死不死地碰见了何鹭尹。

　　方榆辰和夏词都没冲他打招呼，夏词更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方榆辰却莫名觉得何鹭尹看他们的眼神多了点得意。

　　这感觉来的挺莫名，方榆辰没往下深想，就觉得粘上这人挺倒霉，从冰箱里快速抽出一罐冰可乐就往夏词脸上贴。

　　“哎！”方榆辰习惯性地想摸个陈皮糖给夏词，“我陈皮糖落车上了！口袋里就仨了！”

　　夏词接过可乐：“老板，拿袋陈皮糖，褐色的。”又扭头对方榆辰说：“补充补充你的粮仓，顺便换个口味。”

　　夏词发现方榆辰每次掏出的陈皮糖都是橙色的那种。

　　然而当这位豪迈请客的夏先生一手拿着可乐贴脸上，一手掏口袋的时候——
　　出门走得急，钱在书包里。

　　夏先生瞬间变成了面瘫。

　　方榆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我自己给自己补充粮仓。”
　　夏词的脸更瘫了。

　　“老板，那再来带橙色的陈皮糖。”方榆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玻璃板，嘴角的笑止不住地溢出来。

　　夏词丢了大脸，回去路上一言不发，提溜着自己嚷嚷着要的褐色陈皮糖，看着方榆辰喝着自己刚刚拿来消肿的可乐，一路跟着方榆辰后边回了教室。

　　方榆辰其实是不愿意夏词这么快回教室的，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手腕的挫伤还有点肿，是让人看了想报警的程度。
　　但夏词表示无所谓，这才开学第二天，他逃课就算了，方榆辰不能逃，这不像话。

　　教室里是徐郑的课，语文课，他们昨天就见过了，挺儒雅的一小老头，估计没几年就要退休了。
　　“报告。”
　　徐郑看了看两人，下巴朝座位一抬，示意俩人回座位。

　　两人刚落座，郑裘就迫不及待把凳子往后一翘，靠在方榆辰桌面上背对着小声问：“这是怎么了这脸？”
　　方榆辰朝他后脑勺一推，郑裘瞬间用脚抵住地，愣是让凳子悄无声息归了位。

　　“别瞎打听。”
　　“哎我没有。”郑裘又靠了回来，“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没？”
　　“什么？”方榆辰确实一直没空出时间看消息，但他记得自己站在厕所前，手机里的确弹了条郑裘的消息。

　　他一边观察台上的徐郑，一边偷摸着拿出手机。

　　看完后皱了皱眉，把手机斜了斜，在夏词眼前晃了晃。
　　夏词瞥了一眼，没说话。

　　“有些同学差不多得了啊！”台上的徐郑倒是先开了口，“别以为我真不没收手机。”

　　方榆辰迅速把手机往抽屉一塞，手却碰到了一个冷不啦叽的东西。
　　“你塞的？”方榆辰用笔戳了戳郑裘。
　　郑裘没转头，他知道方榆辰说的是饭团，背对着方榆辰点了点头。

　　“谢了。”方榆辰手刚往桌肚里一掏，却发现旁边的人早就开始吃了。
　　“哎，冷了，别吃。”方榆辰伸手就要去抢夏词的饭团，“你刚刚没吃饱？”

　　“有点。”夏词嚼着糯米，低头给古诗做标注，“没事。”
　　“待会下课我重新去买份。”方榆辰坚信冷的糯米吃了会胃痛。
　　“......真不用。”夏词把饭团团了团放进抽屉，“不吃了。”
　　说完就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方榆辰实在无奈，好容易捱到下课，他刚想冲出去买饭团，周洲踩着点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一言不发，就冲他俩点了点，又勾勾手掌，示意他俩出去。

　　方榆辰只能又蹿回来，跟着夏词往办公室走。

　　“老师，她们回去了？”
　　周洲知道方榆辰想问的不是“她们”，就是“她”，夏词他妈。

　　他点了点头，又看了夏词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小孩儿挺苦又挺酷，太拗的性格在还没有完全能够独立的年纪，落不着好。

　　“刚刚你们双方母亲都跟我谈过了。方榆辰，你妈妈非常不赞同把你从这件事里面撇出去，坚持无论和夏词同错同罚，你自己怎么想？”
　　“母子同心。”方榆辰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夏词却不干了：“这事是我引起的，这不公平。”

　　周洲没接话，而是反问方榆辰：“那你觉得夏词应该受到什么处罚？”
　　方榆辰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写检讨，反思为什么翻围墙。”

　　“没了？”
　　“没了。”方榆辰回答的斩钉截铁。

　　“打架不用检讨？”
　　方榆辰沉默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可能在没经过夏词同意前就把这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去，不管是在警察那儿还是在周洲这儿，他们从始至终的解释就是，混混抢劫，夏词气不过，报复。

　　周洲见方榆辰不说话，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被抢劫的是什么了，别藏着掖着了，收收那些强撑的义气，警察又不是只给你们做口供，人被打的早就说出来了。”
　　“他不知道！”方榆辰冷不丁地说，“他以为他只是抢了一张照片！”
　　“那你说，他抢了什么？”周洲转而问夏词。

　　“合照。”夏词抿着嘴说，“唯一一张合照。”
　　方榆辰闭上眼，没忍住，攥了攥夏词的手。

　　夏词的手很热，方榆辰捏了捏就松开了，没什么逾距的动作。

　　周洲又转向了方榆辰，等着他开口。

　　“我无话可说，但希望能和夏词同罪同罚，我打的那架我愿意为此写检讨受处分，但夏词不用，他不该。”

　　周洲还是看着方榆辰，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他听着方榆辰声音中还没完全褪去的、专属十七岁半青不涩的嗓音，笑了笑。

　　“那你也只用写检讨？”
　　“......”方榆辰咂了咂嘴，他是这么觉得的，但夸别人是一回事，自夸又是一回事，现在让他说自己的处罚，他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关爱同桌”的理由。

　　“你觉得呢？”见方榆辰不说话，周洲转而看向夏词。
　　“如果老师觉得仅有检讨不够，没法跟何鹭尹和班里同学交代，我愿意取消竞赛资格，甚至是处分。”

　　夏词为人性格孤冷，与人疏远，连方榆辰都在他这里吃过闭门羹，被威胁着“离远点”。
　　但撇开性格原因不说，这些年大多的孤僻和不合群都是夏词自找的，他怕别人因为他被辱骂，被歧视；怕被泼脏水的时候，有人因为他也溅到了水花，所以一旦有人表现出了友好，他会立刻拒绝。
　　当时对方榆辰是这样，现在不愿意让周洲为此承担压力也是这样。

　　“但是方榆辰没做错什么，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带手机和翻围墙，处分太严重了。”夏词最怕的就是有人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他成绩很好，取消竞赛资格对学校也是一个损失。”
　　“所以，还是检讨吧。”

　　周洲安静地听完夏词的话，突然觉得十七岁这个年纪真好，利益与真诚交锋，而眼前两个少年的选择毫不犹豫，又如出一辙。

　　“你怎么知道这事牵扯到了何鹭尹？”周洲问。
　　“他应该一路跟着方榆辰拍到了网吧照片。”夏词半撩着眼皮，显得有些凉薄的不屑。

　　周洲没跟他们打哑谜，把笔记本屏幕往两人面前转了转。
　　“何鹭尹的请求和你猜的一样，要求取消你们的竞赛资格。”周洲顿了顿，“不过被我否了。”

　　方榆辰抬起头。

　　“这事儿跟竞赛没关系，一码归一码，今晚的课记得来。”周洲摆摆手手，示意他俩回去，“检讨3000，明天早上给我；操场十圈，下下节课跑了。”

　　“哦还有。”周洲拨弄着电脑的一个角，“你们和何鹭尹的补课错开，你们俩一三，何鹭尹二四，这事儿我待会会跟他说。”
　　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弯腰说了声“谢谢”。

　　周洲摆摆手：“去上课吧。”

　　方榆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了看表，还有四分钟上课。
　　“你先回去，我去上个厕所。”方榆辰朝反方向走去，又在夏词转身的时候迅速拐了个弯朝楼下奔去。

　　掐着点回到班里的时候，化学老师已经举着个烧杯站在讲台上了。

　　方榆辰迅速溜回位置上，乘着化学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把手上的饭团递给夏词：“给。”
　　夏词没接，反问道：“你刚刚迟到就是去买这个了？”

　　“嘘，快趁热吃了，别吃那个冷.....”方榆辰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夏词嘴角边的一粒米，“你是不是又吃了那个冷饭团！”
　　夏词无奈地看着这个热乎的饭团：“你手拿着这饭团不烫吗？”

　　两个人互相不接对方的话，方榆辰气的吹胡子瞪眼，把手里的饭团一丢丢进了自己的抽屉，转过身，再也不看夏词一眼。
　　见方榆辰真的生气了，夏词平生第一次有种束手无措的感觉，想了想，把手伸向了方榆辰的抽屉。

　　“你干嘛？”方榆辰打了一下这只贼手。
　　“行窃。”来自同桌的小偷今天的行窃目标是一个裹着甜面酱的饭团。
　　“我告老师了啊。”方榆辰看着这只贼手在抽屉里明目张胆地摸索。
　　“你小学生？”

　　不是这个，这个是冷的。夏词继续摸。

　　“你骂我？”
　　“我夸你长的嫩。”

　　终于找到了，夏词直起腰，一抬头跟老师的眼神撞个正着，又立刻弯下了腰。
　　“我说是给你的了吗？”方榆辰看着夏词拿走了饭团，心情又莫名的愉快了起来。
　　“不是吗？”夏词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塑料袋的声音窸窸窣窣又极力被人克制着，闹得人心痒痒。

　　新上任的小贼飞快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周洲，确认周围环境安全，迅速低下头，咬了一口饭团。
　　“好吃，比冷的好吃。”

　　方榆辰看着饭团上被咬出来的一处牙印，心猛地跳了一下。
　　“给我也吃一口，我也饿了。”方榆辰脑子没跟上嘴的速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饭团已经放在了他伸出去的手上。

　　方榆辰极力克制住自己想冲着小月牙咬下去的冲动，把饭团稍稍一倾斜，在月牙的旁边，咬出了一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