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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我喜欢方榆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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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方榆辰昨天一直念叨着情书,吃了中饭回来,方榆辰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特显眼的粉色信封,上面写着巨大的五个字——“方榆辰亲启”,“亲”字用的还是繁体。
方榆辰挑挑眉,拨开信封左上角压着的英语书,没拆,把信封放进了书包。
“怎么不看?”夏词问。
方榆辰刚想说“性向不符”,突然想起也不是只有女孩儿用粉色,于是把话噎了下去,说:“回去看。”
之后方榆辰一直没动过那个粉色的信封,揣着就回了寝室。
今天没竞赛班,两人吃了饭,到寝室才六点,方榆辰把包里的东西往桌上一叠,先去洗了澡。
粉色的信封明晃晃地就放在最上层,夏词低头写字时,余光全是那个信封,他莫名有些烦躁。
卫生间里的水声还没停,夏词纠结了几秒,画完一个受力分析图把凳子往后一挪,地面“嘎吱”叫了一声,那个粉色信封就消失在了书堆的最顶层。
夏词把凳子又“嘎吱”一声挪回来时,卫生间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方榆辰带着热气水汽径直走向座位,手却微微一顿。
他看了看书包,又翻找了一下桌面,从第二、第三本书中间拿出那个信封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
夏词的余光一直看着他,心从微微悬着到烦躁,只在方榆辰那一口松了的气之间转换。
他无意识的往草稿纸上打公式,从力学公式写到加速度公式,甚至还默了两个化学方程式。
方榆辰在找信封。
方榆辰找到了信封。
方榆辰拆开了信封。
方榆辰开始看了。
方榆辰看完了。
......
夏词在脑子里把方榆辰的动作打上一个个标签,心里烦得不行。
有什么好看的?看了你就答应人家吗?你他妈不是喜欢男的吗?这一看就是女孩儿送的,性别上就输了......
等下,输给谁?
夏词脑子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无数念头闪过,嘴巴张了又合上,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扭向了方榆辰,从余光瞥着看到正眼明着瞧,总算是把方榆辰的视线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夏词?”方榆辰疑惑地问,“怎么了?”
夏词瞬间回了神,把脑子里黑的白的泡泡一股脑团吧团吧扔进角落,说:“谁送的?”
方榆辰乐了:“没想到你还挺八卦。”
夏词:“......”
方榆辰把信折了两下塞回信封里:“这不能告诉你。”
夏词一听,急了,怎么还藏着掖着了呢:“你要答应吗?”
方榆辰“嗯?”了一声:“不答应,是女孩儿。”
“那要是个男孩儿呢?”
夏词不太会说儿化音,他土生土长的南方人,结果一急,顺着方榆辰的口音就蹦出了个“男孩儿”,听着都别扭。
方榆辰乐了:“男hair,不是男hai er。”
夏词没工夫跟人插科打诨,也不知道哪来的别扭,非得讨个答案:“那要是个男生呢?”
方榆辰实在不明白夏词的情绪是哪儿来的:“男生......男生就——不是,你问这个干嘛?”
夏词闭了嘴。
是啊,他问这个干嘛?方榆辰要谈了他就祝福呗,还能让人请顿脱单饭,他急什么?
夏词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干脆撂了笔,团了一把衣服,进卫生间洗澡去了。
宿舍里的花洒特强劲,高压水枪似的喷水,夏词雪白的后背瞬间红了一片。
他没去调水温,就愣愣地站在花洒下边,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卫生间已经到了抓个猴儿能拍大闹天宫的地步,水雾满得兜都兜不住,夏词也还是没想出个原因。
他就是烦,看见那个信封烦,看见方榆辰那么专注地看信也烦,最后还给个那么模棱两可的答案,烦死了!
夏词重重摁下花洒的把手,随便用毛巾擦了两下,套了个衣服就走了出去。
方榆辰见他出来,愣了一下,说:“怎么了你?”
夏词没搭理他,坐下换了本完形填空放松脑子。
方榆辰叹了口气:“是男生也不会答应啊,我们同性恋跟你们异性恋没差的,你不会见着个女孩儿就喜欢,我也不会随便遇到个同类就在一块儿,你别把我想成那种人。”
我们同性恋。
你们异性恋。
夏词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断了,他不确定,重复了一遍:“你们同性恋,我们异性恋。”
方榆辰愣了一下,瞬间点通了,小心翼翼又期待地问:“难道是我们同性恋?”
方榆辰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夏词。
夏词怔住了,没一会儿就丢了本草稿本过去:“胡扯什么。”
夏词从始至终都看着完形填空,一边跟方榆辰掰扯,一边随手写答案,完全没看见自己说完这话时方榆辰眼里瞬间暗下去的光。
他听见方榆辰笑着说:“开个玩笑。”
这玩笑不能开。夏词往本子上写了个“B”,默读着挖了二十个坑的短文,脑子里全是那句“我们同性恋”。
夏词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实在不对劲,又写了个A,犹豫了几秒,把A划掉,换成了C,还是不对,感觉是B......
夏词深吸一口气:“方榆辰,看看这个空。”
方榆辰挪着凳子过来看了两眼:“A,这儿是个which引导的非限制性定语从句,不能用that。”
方榆辰说完,笑了一下:“你不是一声语感走天下么?怎么了这是。”
方榆辰一边说一边提溜着凳子回去。
他动作忽然一滞。
本子上那个潦草随意的C还没划掉,夏词转过来,搭上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把人的凳子给“啪”地一声放在自己旁边。
“哎——待会儿楼下寝室投诉了。”方榆辰坐回来,伸手缠夏词的头发,“怎么了?”
夏词现在听不得方榆辰用这个语气说话,温柔得要溢出来。
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
怎么了啊!!!
到底怎么了?!
夏词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嘴比脑子快,直勾勾看着方榆辰:“上次吃烧饼你还记得的么?”
方榆辰一愣:“记得。”
夏词说:“如果我是同性恋,你喜欢我么?”
方榆辰沉默了。
夏词陪着他沉默。
桌子上的笔没盖笔帽,笔尖上慢慢堆起个小黑点,挂在尖尖上,就在这个小黑点将坠未坠的时候,方榆辰摸了摸鼻子。
“干嘛啊你......”方榆辰试探地说,“你......不会吃醋了?就,那个信封。”
一语中的。
夏词觉着方榆辰用的这词儿太贴切了,就是“吃醋”,醋得没边了,能拿去腌酸菜了。
他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脑子里瞬间清明,嘴上却没说,就问:“我吃哪门子醋,就事论事,喜不喜欢?”
方榆辰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话怎么应?
方榆辰抛球似的把问题扔给夏词:“那你也不是啊......你要真是你再来问。”
夏词头一次觉得方榆辰这么拧巴,问了半天这竹筒里也没个豆子跳出来,光听着里面响了。
夏词也没法儿直接应“是”,他哪知道自己是不是,就觉得自己喜欢方榆辰,然后方榆辰恰好是个男的。
那方榆辰要不喜欢自己呢?
自己连个屁的优点都没有,方榆辰也说了,同性恋也不是见着个同类就喜欢啊,自己上下嘴唇一碰说喜欢男的,人用膝盖想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到时候这寝室还要不要呆了?
夏词深吸一口气:“没事儿,写作业吧。”
两人脑子一个比一个乱。一个不带脑子地刷英语,从完形填空刷到阅读理解,一刷就是大半本;一个带了脑子背历史,结果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翻来覆去背了五遍,一合上书又说成了五四运动的意义。
就这么折腾到了十二点,方榆辰关灯上床,在一片黑不溜秋里突兀地出声:“周末我要请胥承吃饭,之前调色.......大猴那个事是他帮我们扫的尾,你也一起来吧?”
夏词刚写完一道遗传题,俩果蝇还在耳边飘,夏词觉着自己真是听不得方榆辰这种带着点吴语尾音的问句。
“嗯,好。”夏词“啪”一声把两只果蝇拍在了书页里,顺带把着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一块夹死在了里面......个屁。
夏词刚想心如止水地上床,见着方榆辰靠向自己这边的头发,心又怦怦跳了起来。
夏词很不合时宜地想起生物书上那些什么青春期的萌动、发育,觉得好笑,自己真是前十七年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喜欢起来别说高岭之花了,心跳比夏天的知了鸣得还欢快。
夏词叹了口气,刚躺下,方榆辰的手就无意识地伸过来捻头发。
头发上没神经,不痛不痒,夏词却觉得方榆辰手上不是头发,是自己的心脏,搓圆搓扁,酸酸涩涩。
“晚安。”
方榆辰也道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