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巾玫瑰》A4齐心原

2、回家

　　两天奔波，解雯婷终于回到了家里，一如往常的空荡荡。
　　白知锦已经在她回家前安排好了所有清扫工作，一尘不染的客厅虽然开了暖调的灯光还是很像样板间，就算是云朵沙发靠着也没什么归属感。
　　更加讽刺的是，自己的圣诞节礼物已经被全部转移回了客厅的旁边，合作伙伴和亲朋好友的礼物一次贴着标签摆放，这也是路骞的爱好之一，无聊的圣诞节仪式感，好像烂大街小说里油腻霸总的套路，大手一挥，甩出一车礼物，美名其曰是补齐出生以来生日礼物。
　　这个家里没有这种油腻的霸总，也没有什么人情味，因为在她拆礼物的同时会有宣传团队在一旁拍照，存留一些“家庭”录像，以供不时之需使用。
　　解雯婷目不斜视走过这堆礼物，进电梯上二楼自己的区域，换衣服、洗澡、处理工作、视频会议，一如往常。
　　深夜两点，在时差的左右下她睡意了了，这是结婚后第一次“惊喜”的圣诞节已经过去了。
　　再次回到客厅，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逐渐亮起，远远得看着就像有一束追光打在那棵明天天亮之后就会被清理的圣诞树上，一成不变的圣诞树。
　　“那就拆礼物好了。”
　　其实东西无外乎都是那些，但总有几个会送出花样的，路宇的一瓶细沙一瓶浑浊的水，卡片上写着“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30岁的成年男人，还在用行为表达叛逆和独立，不容易。
　　“还不如剪掉银行卡来得实际。”，解雯婷如此评价。
　　哥哥解远洲送来的是红酒，妹妹解佳宁是一套酒杯，没有卡片。
　　“买一送一”，她酒精过敏，这一套毫无疑问是送给路骞的。
　　连拆了几个，银质餐具——路骞有这样的收藏爱好、雪茄——路骞是个雪茄大户、滑雪装备——路骞唯一的运动活动，这些合作伙伴很清楚应该讨好的对象是谁。另外一些更像是新品试用套装和圣诞回馈礼盒，表面上的人情往来罢了。
　　索然乏味得坐在礼物中间，她想明年大概不会再有这样无聊又浪费时间的活动了，不由得向往起来要如何安排明年的圣诞节，或许会和其他日子一样被工作填满，或者自己也能抽出一天的空闲享受安静的时光，也许在小帅哥身边享受一下新寡的快乐。像是高考完那天晚上期待暑假一样，解雯婷在期待着遗产分割后的生活。

　　清晨五点，白知锦已经驱车赶到，跟着来的还有两家公关团队，一个是她私人团队，另外一个是越森集团的公关团队，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
　　于是将两位负责人请到会客厅单独沟通，其余人都被留在了大客厅。
　　“解总，这是我们连夜制定的公关方案，同时也会在集团公关部运作期间全力配合。”，说话的是解雯婷私人团队负责人厉雅，在此之前她处理过最多的问题就是在路骞花边新闻爆出后维持她的公众面前的形象，以及解家兄妹口出恶语后的舆论公关，但她的曝光度不高，这两件事引发的舆论危机也不是很严重，所以这一次的事件无疑对他们来说是一次考验。
　　集团公关部的负责人是路骞的亲信，这就代表着他会维持好路骞身后的荣誉和集团名誉，但并不会为解雯婷所用做遗产争夺的喉舌，在事发当时以及警察确认现场后他非常及时得发布讣告及告全体同僚书，迅速稳定集团。
　　“夫人，我们已经和法务部及路董的私人律师确认过，路董没有留下遗嘱，那就意味着现阶段路董持有的23.95%的股份现在处于悬空状态，所以我们再次向您询问……”
　　解雯婷直截了当的回应，“没有，据我所知，我先生并没有立下遗嘱，当然他一直有相关计划，也在做资产整理，这些他的律师应该告诉过你。”
　　“是，所以我们在前期公关上采取了非常低调的处理方式，不知道您……”
　　解雯婷有自己的专业团队，如果她能继承路骞遗产，重点是继承那23.94%的遗产，集团里应该向她靠拢的人自然会向她靠拢，现阶段所有的许诺都是空头支票，“所以请集团公关部的诸位辛苦，在我先生身后维持好他的哀荣，另外葬礼就请您多费心，他生前和我讨论过相关的生死事宜，我们也曾达成共识，如果对方走得不是很体面，还是需要尽快火化，葬礼也尽量节俭低调双方亲友到场即可。好了，大概就这些，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将这件事委托给专业的人办她很放心，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尽好一个遗孀的职责，去拜访重要的合伙人和几位举足轻重的董事，一则稳定人心，二则为自己铺路，三则要在今天下午路子延回国前稳住最重要的几个人。
　　负责人走后，解雯婷对厉雅交代了几句，现阶段的主要任务是舆论监控，“肯定会有无良媒体翻出来之前的新闻，没什么浪花的就放过，毕竟要紧的做好应对。遗产之争没有上法庭之前就是舆论之战，你多上心。如果需要，这些年准备的圣诞节纪录片也用一用。”
　　厉雅点头，“那是否要在塑造悲情形象的同时，展露一些您的工作能力方面，刚好最近的那个项目可以拿来宣传。”
　　解雯婷立刻否决，“加大对项目的宣传，同时要把我隐形，行内和集团内部会知道新项目，其他人就不用了，否则不久真成了表面夫妻。另外，解家那两位，你盯一下，他们可没把我当自己人。还有，南助理除了集团的赔偿，另外我也会以夫妻名义给予一份补偿，这件事可以适当利用，相关细节你和知锦对接一下。”
　　“好的。”，厉雅一一应下，“另外关于车祸受伤儿童救助的基金捐赠，我们是否要在前期筹划阶段就开始宣传，方律师给我的反馈是有意向合作的慈善机构以及医院很多，其中，有您去年收购的星安医疗集团在我市有一家相当有实力的儿童医院，我们觉得这个选择非常不错。”
　　“不干预，后期慈善机构选择合作方时我会让他们去尝试对接，现阶段让方律师把关好捐赠的事宜，宣传暂时延后，一切低调。”，解雯婷想了想，似乎没什么需要嘱咐的，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七点，现在争分夺秒，大概在下午五点路子延的飞机落地前能够拜访三位在本市的董事，如果时间充裕还能同两位合作方视频沟通。

　　似乎与其他时间推进合作案的工作节奏没什么不同，解雯婷和整个团队通力配合，在飞机落地的前一秒还在车上和南半球的合作方沟通，索性进展非常顺利。
　　“夫人，到了。”，白知锦打开后座遮挡，算着时间她已经休息一个小时，“通道安排好了，子延还有十五分钟就出来。”
　　如果说不忐忑是假的，解雯婷没有和路子延相处过一天，最长也不超过五个小时，但他表现出的厌恶几乎是从结婚当天开始成指数增长，早就爆表。
　　路子延是路骞的非婚生子，这段狗血爱情故事和所有言情故事的套路一模一样，但很不幸路子延的亲妈爱情受挫后就过世了，也有说法是抑郁自杀，作为路骞叛逆的实体化存在，他自小也不受路家长辈重视，十岁起就被安排出国读书，同路骞的关系也是一样的糟糕。
　　“其实，路子延亲妈过世后路骞开始过一段放荡不羁的生活，据他主观言论，他选择的先决条件就是对路子延好，路老先生的条件是能够辅佐他的事业，路子延当然是看谁都不顺眼，三个人的标准始终不能统一，所以一直没有结婚，直到我们家伸出橄榄枝。”，解雯婷突然说起这个，仿佛是玩笑话，但白知锦却明白话里的意思，她没有和这个继子相处过，甚至结婚前没有打过照面，所以就是路骞的妥协，之前挡在这段强行拼凑的母子关系中间的两人已经离世，她现在要独自面对一个熊孩子，还是一个将要成年的熊孩子，破坏力堪比核导弹。
　　“据学校每年发来的成绩表，小路先生确实在学习能力上不算突出，他快要考虑申请大学，国内的学校他应该不会喜欢。”，白知锦的言外之意就是路子延最少还有一段高中到大学的求学之路要走完，以他的成绩需要家里的努力，而身为未成年人在遗产继承上还有监护人这一层阻碍，不足为惧。
　　解雯婷不觉得，如果有人想要家里河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再钝的刀也会用一用。所以她对待路子延可谓高度重视。

　　二人站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门口，“不是说已经到了吗？”
　　话音刚落，司机老刘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果然一个熊孩子总是花样百出的，白知锦对她说，“小路先生已经到了，在三号出口，老刘已经接上他，正在安排行李。”
　　“意料之中。”，解雯婷耸耸肩，“他不作，就不是路子延。”
　　“夫人……”
　　白知锦对此还是有些担心。
　　解雯婷头也不回得走进电梯，按下按键，“知锦，你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等下可以回去休息。”
　　“啊？”，白知锦摸摸脸颊，又看向电梯反射里的人影，还行呀，黑眼圈遮住了。
　　“我记得我当初签下的是一个毒舌犀利的助理，不是温柔小保姆吧！“，不知道为什么，解雯婷在听到路子延开始作妖后，心情异常好，居然能在这样的关头开玩笑，“我们要战斗了，你这样可不行啊！”
　　白知锦紧绷的情绪也逐渐舒缓下来，二人走出电梯惊讶得看见路宇背着巨大的登山包的路宇，像是从山顶下来野人，两天没见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徒步回国。
　　“……”
　　“……”
　　现在这个情况，抖机灵也不合适，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
　　解雯婷的认知里，他们兄弟的情感很不错，路宇能逃避责任也多亏路骞的袒护，路宇也在路子延的事情上替路骞操心许多，简单对他说了一句：“节哀。”
　　路宇点头，他清楚这夫妇二人感情浓度比不上白开水，非常纯粹的利益结合体，但他也了解到事发到现在所有后事都有条不紊，集团也没有出现披露，很显然是她在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一句“辛苦了”算作回应。
　　“子延也到了，我们刚好一起回。”，解雯婷说完带路往出口去。

　　路子延作为一只脚已经买进成年人队列的熊孩子，确实有成年人的样子，比穿着高跟鞋的解雯婷还要高两三公分的样子，一个正是体魄快速成长，脑子不太灵光的年纪，会摈弃处暴力以为的所有解决手段，所以熊孩子一见面就冲着解雯婷的脸过来，令人意外的是拳头却落在路宇的胸口。
　　“小……小叔！”，路子延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人类叔叔现在像山顶洞人，所以他跟这出来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路宇大手一会把他搂进怀里，猛拍了几下，“大侄子！长高了！”
　　比起父亲意外过世，路子延鼻子酸得原因似乎更多来自于路宇大半年没有来看他，“小叔你去哪了~”
　　半大小子说话带哭腔，也着实够让人掉鸡皮疙瘩，解雯婷没话同他们叔侄说，径直上车顺便安排白知锦联系安保公司，对她进行二十四小时的安全保护。刚才那一拳她看得明白，如果不是路宇及时制止，这会儿‘越森集团大公子暴打继母！遗产争夺战打响！’这种新闻大约已经满天飞了。
　　解雯婷不想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同坐后排，于是让贤，坐进了副驾驶，
　　随后路宇也拖着路子延进了后座，白知锦在后面那辆车里送行李。
　　不知道路宇是怎么劝他，进了车里路子延的脾气也收敛了不少，但语气依旧，“喂，老头是怎么回事？”
　　叛逆少年嘴里的“喂”是指她的继母解雯婷，“老头”当然是他亲爸。
　　解雯婷没搭理她，打开平板，看了一下律师发来的遗产分割的协商方案，其他的都是其次，越森的股份她势在必得。想着后座还有一个不再第一顺位，但是说不定会跳雷的不稳定因素，她在考虑要不要把他也牵扯进来，让局势更混乱一些。想着想着，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路宇似乎也在透过后视镜盯着副驾驶的自己，眼色交会的瞬间对方都没有退让，反而暗暗较劲。
　　“喂，我们这是去哪里？“，路子延怨气颇重，怕是路边的狗进来也要挨上一巴掌。
　　这次解雯婷没有忽视他，简单交代，“警方需要家属认尸。”
　　路子延顿时哑了一样，闭嘴靠在后座，顺便也闭了眼。
　　他仇视这个把自己抛弃的父亲，仇视懦弱的母亲，仇视鸠占鹊巢的解雯婷，几乎怨恨着跟路家有关的一切，包括自己，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没有解脱的快乐，反而是彷徨无依，似乎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是和自己有关的，当他企图打给小叔寻找慰藉时却无人接听，以至于刚刚见到小叔的一瞬间失态，他不知道要如何再和这个世界相处，想要靠近路宇寻求安慰，却又怕在敌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于是就这么强撑着，拧巴地抱胸坐着。
　　路宇不是少年，没有那么多愁丝，在解雯婷话简短的一句话里，他捕捉的一个信息，就是解雯婷没有完成家属认尸环节，这就以为着案件死者没有最终确认，但警方和公司已经出声明，他打开手机再次查找了两则新闻，警方当然不会透露死者性命，只是很精简的事故说明，落了一个事故具体细节需要技术还原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公司声明也是寥寥数字，只是确认公司高层遇到事故，至于生死并没有明确提及，还有一封看似安抚员工的告知书。
　　难道不是事故？还有什么隐情？
　　碍于路子延这个棒槌，他没有直接开口，于是发了信息。
　　解雯婷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竟然是路宇，二人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传信息：怎么回事？有什么隐情？
　　‘豪门争夺遗产的戏码太多了，警方也需要慎重。’
　　路宇挑挑眉，那么现在车上赶往警局的就不是家属，而是三个嫌疑人了。